他母亲季女士,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公主。结婚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婚后,他父亲把母亲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夫妻两个,一个忙着工作,一个忙着各种party和shopping,都多少疏于了对孩子的关注。
他的哥哥还好些,第一次为人父母多少还是有些新鲜和谨慎的。等到了他这里,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新鲜感也过去,明白了小孩子并不是脆弱的有个风吹草动就化掉,便对他的看管更松了。
他也乐的轻松,季女士没事和他炫耀自己新买的小裙子,谢先生则偶尔过问下他的成绩。
保姆在家除了做饭搭理些别的家务,并不会上去打扰他。
往往都是他睡完一觉退了烧,季女士才提着自己新买的小裙子回来,并向同一时间回来的谢先生展示,在赞美声结束后,进行晚饭。
这倒还是第一次感受生病有人照顾,他记得自己被喂了药——其实也之前那么几次单薄的经验来看,他不吃药睡一觉也会好。也记得,半睡半醒间,时不时的有一只小手贴上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这确实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下。
就见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忽然抬起了手。
谢时予没动,想看她要干什么。
下一秒就见她的手轻车熟路的贴在自己额头上,忽地,含着朦胧水波的眸子亮了亮,嘴角弯起个弧度,“不烧了!”
谢时予微怔,觉得她的眼睛比窗外刚升起的太阳还要璀璨。
孟宁青悬着一夜的心终于放下,几乎是下一秒,就又睡了过去。
谢时予看着在他怀里熟睡的人,一颗心是从未有过的熨帖。
孟宁青醒过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多。
她昨天一夜没怎么睡,明明没定闹铃,但大概是心里放不下,过一两个小时就自己醒过来,抬手就摸摸身边的人还烫不烫。
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真是个有责任心的社会好青年。
身旁的人早已经没了踪影,连躺过的位置都没了温度,她暗自咋舌,这还是人么?
发了一晚上高烧,第二天照样能雷打不动的去工作。
其实做一个霸总,远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轻松容易。
孟宁青也起身,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梦幻峡谷》的服装今天出来了,让她先试装,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妆造做好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人忍不住赞叹道:“老天,你真的不是按孟老师的这张脸捏的么?”
人物画师本人也很震惊,过了几秒才喃喃道:“真不是……”
其实在这之前,她都不认识孟宁青。虽说,现在的状态也是有妆容的加持,尽量贴合建模原本的样子。
可是这似仙似妖,介于除尘和魅惑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在她美目中流转时,画师真的有些愣神。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画中的人物彻底活了。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这两种状态毫不违和的揉在一起,不再只是她天马行空的想象。
就连,她当初故意设计的寓意着仙女的浅金色包裹着寓意妖女的淡紫色半唇,这种大胆又鬼马的撞色都被孟宁青成功驾驭,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完美。
这是真实存在的么?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孟宁青有点不确定了,其实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还好啊。她最近也总用这个人物,对这个人物的小动作小表情信手拈来。
她双手交在胸前,左手做了个拈花指,右手双指并拢为剑,一改刚刚的慵懒,气势陡升。
“这样呢?”
不知是谁先按捺不住,叫了起来,“啊啊啊啊!现在就可以直接拍了,这不就是詹台心本心么!”
随后也很快有人附和,“真就是3D模型里走出来的啊!于初你倒是说句话啊!”
所有人都看向于初,于初便是人物画师,最有发言权。
于初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等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好……很好!”
摄影师也等不及了,本来他今天不用来的,但是闲来无事,而且他自己本身也很喜欢新增加的这个人物,想着提前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这样惊艳。
“不如真就今天拍?”他有点跃跃欲试。
孟宁青微愣,这么随意的么?
“不行不行。”服装设计师率先反对,“腰这里大了,我要回去改。”
说实话,她看着原画做衣服,觉得不会有人穿出效果的,没想到竟然这么适配。她要精益求精,不能在她这里掉了链子。
最后,还是总策划够沉稳没有乱了阵脚,拍板还是按之前的约定进行拍摄。
回去的路上。
孟宁青唰了下手机,忽然想起什么,点开微信找到那个黑漆漆的头像,还是决定问候一下。
毕竟社会好青年要有始有终。
她发完,转头就见樱桃在旁边抱着手机笑。
“你在干嘛?”
樱桃下意识地把手机收了起来,“没什么。”
孟宁青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鬼鬼祟祟的,谈恋爱了?
等了会儿,见孟宁青的注意力不在她这后,樱桃才又拿出手机来,点开,认真的欣赏着。
她专门开了个小号,里面保存了孟宁青的每一次绝美造型,专门建立了一个[仙女相册],想着多年以后盘点一下老大的妆造都有多绝,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工作总结。
今天的半妖半仙造型真的绝杀,在她心里绝对可以排的上老大这两年里造型前三。
啊啊啊啊!怎么还没有导演来找她家仙女拍仙侠戏啊!
豫君集团。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李闻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谢总昨天要了季度报表后,连夜制定出来个有助于公司高效运行的利好政策。今天早上的高层会议,就把这个规定摆到了明面上。
有一半以上的人很赞同,当然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只要谢总想,随时可以实行。
这样大张旗鼓的开高层会,不过是给那些个老人们看。这个规定一出,自然影响了这些人的利益。
会上,一群人便唇枪舌战。谢总也未多说话,自然有着规定下的既得利益者出头,他就那样端坐着,气定神闲的看着双方紧咬,是说不出的华贵高阶。
散会后,那几个“叔伯”们更是直接追了过来。
谢总脸上仍旧温温和和,语气里也带着对“叔伯”应有的客气,但就是不紧不慢地打着太极,没有半分松口的意思。
最后,这些个“张王李赵”几个经理们终于恼羞成怒的不得不接受自己被架空,成为个挂名“经理”实则被耗着的结果,摔门而去。
李闻远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激灵了一下,只见谢总脸上的神色立刻敛了起来,表情仍是淡的,可越是这样平静越让人没由来的心慌。
不过好在,从此之后这些个“叔叔伯伯”们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最后这事做的也漂亮,也保全了里里外外颜面,不会落人口实。
其实他觉得,谢总也是不在意别人在背后是怎么说自己的,主要还是不想有人说老谢总诸如一些“卸磨杀驴、背信弃义”之类的话。谢总是那种,既然这事他做了、接手了,就会每个细节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
但到底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尤其是现在豫君集团越来越壮大,又有谁敢给小谢总脸色看,全都上赶着巴着哄着众星捧月还过犹不及。
小谢总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要是换做是他,现在都能气的扔杯子了。
桌上的手机响了下,谢时予垂眸,再次抬起眼睫时,眼底的淡漠凛冽如雨后初晴般顿时散去。
李闻远愣住了,还得是谢总,不但没摔杯子,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并且心情看上去竟十分不错。
想来也是,毕竟之后都能顺心顺意,大刀阔斧的斩了沉疴,彻底松了口气,是值得开心。
“谢总,没事那我先出去了。”李闻远询问着。
“嗯。”谢时予仍看着手机,漫不经心的应着。忽地又想起什么,“等会。”
李闻远等待着发话,视线不经意一瓢,这次看到了谢总手机屏保的全貌——
张扬的红旗袍铺满了半个屏幕,都压不住穿着这身衣服的人的艳丽,不是孟小姐又能是谁。
接着,便听谢总说:“最近有什么珠宝拍卖会?”
李闻远能从众多精英中厮杀出了,成了豫君集团首席执行官的特助,这点察言观色以及领悟力还是有的。
看来是要送给孟小姐,那这个拍卖会的珠宝就得是珍奇的,市面上不易有的。
李闻远道:“我多留意。”
日常便签上又要多增加一条:珠宝拍卖会
谢时予微微颔首,摆手让人出去。
屏幕里的人似笑非笑着,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张扬。
而这个张扬的人,刚刚问。
[孟宁青]:你还发烧么?
谢时予嘴角勾起个十分浅淡的弧度。
-
孟宁青回到家后,洗了澡换上家居服,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
今天刚试完造型,她越发有种和这个人物紧密贴合的代入感,就很想打两把游戏。她才上线,就见樱桃弟弟在线上,大概是发现她也上线了,正拼命敲自己。
两人连上买,然后进了个副本里做任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试了妆,孟宁青的手感非常好,竟然拿了个MVP。
又开了一局,玩到一半的时候樱桃弟弟实在忍不住,试探着问:“宁青姐,昨天……和你一起的人,是你的同事么?”
哪个“男同事”会提醒你睡美容觉呢,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那和我姐也是同事吗?”他又问。
孟宁青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大人的世界是多么的复杂,打着哈哈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问。”
樱桃弟显然是被“小孩子”给刺激到,强调着,“我都十八了!”
“啊~”孟宁青故意逗他,“是十八岁的小孩子啊。”
“……”
樱桃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孟宁青感受到了欺负“老实人”的快乐,忍不住笑。
谢时予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人窝在暖白色的羊绒沙发里,穿着身藕粉色U形领睡裙,随意扎了个丸子头,胸前有个白色蝴蝶结,未施粉黛就这样轻松肆意的笑着,和身后暖色调的光相得益彰,是说不出的清纯与干净。
美好的像是一幅油画,如果这个笑不是因为一个毛头小子的话。
谢时予轻挑了下眉,换好鞋子。
孟宁青听到声音才回头,颇为诧异,“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问完又想,他大概还是有点不舒服,毕竟昨晚烧的那么高,今天竟然如常去公司。
谢时予看着她目光深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问:“回来早打扰你玩游戏了?”
“没有啊……”
孟宁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你回来你的,我玩我的啊,有什么打扰。
谢时予是个很安静的人,两个人虽在同一屋檐下,但除了某种特殊活动,甚至可以做到互不影响。
所以一直以来,孟宁青还是对这个“室友”非常满意的。
听到她这个回答,谢时予神色稍霁,“过来吃饭。”
“你吃吧,我还不饿。”
孟宁青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她晚上食物摄取量并不多,平时只简单吃点鸡肉沙拉。
谢时予看着仍旧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手机上的人,淡声说:“我买了云记的蟹黄包。”
孟宁青眼睛瞬间就亮了。
谢时予神色不变,不紧不慢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记蟹黄包,可是说是她最爱的单品之一。一咬汁水鲜美,带着回甜,薄薄的皮带着韧劲儿,但就是不能凉,一凉就腥了,要趁热吃。
这当然不用谢时予说,她早有心得。
在美食的召唤下,馋猫果然立刻放弃了游戏,将那个只有哇啦哇啦乱叫的毛头小子扔到了一边。
谢时予眼尾舒了舒。
孟宁青洗干净手,做到中岛台前。两个人工作性质原因,很难有大量的时间相处,更多的交流时间大多放到了夜里。
而谢时予又经常加班,九十点回来是常态,半夜回来也不意外。
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的,在家吃晚饭,倒是少有的体验。
还挺新鲜的。
蟹黄包虽然好吃,但孟宁青吃了四个后就吃不下了。她倒是没提前离开,坐在一旁看着谢时予吃。
谢时予吃饭不慢,但却给人不急不缓的感觉。一个灌汤包,都被他吃的像是坐在星级餐厅里吃牛排,是举手投足间骨子里的从容矜贵。
这是后天怎么练都难以练成的,一个人的气度是很难装出来的,里面含着你的学识、经过的事、遇到的人。
吃完后,谢时予主动将打包袋收好,扔进垃圾箱。
孟宁青自觉这里没有自己什么事,打算继续开一局游戏。
才转身,就听身后的人不紧不慢道:“我今天需要早点休息。”
“……”
孟宁青转过身,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她觉得,还是要提醒他一下,需要节制。昨天要不是发烧还要那样,他或许最后不会体温不会烧的那么高。
现在才刚好……或许也可能还没好。
但是,昨晚她深刻体会到了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尊心和好胜心。
她试图找个委婉的措辞,“你看,你才好……”
她说完又快速补充,“当然我没有说你病了就不行的意思,我就是……”
孟宁青的眼睛转了转,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更好的措辞来。
社会好青年真的好难当哇。
“你就是什么?”谢时予看着面前神色有点纠结的人,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我只是告诉你,今晚早点睡,你以为是什么?”
孟宁青对上他戏谑的眸子,电光石火间瞬间开窍,他说的谁就是朴素静态睡觉,不是动态的那种。
她觉得自己的脸“唰”的一下烫了起来,并且快速蔓延到耳朵上,她近乎恼羞成怒,“你要早睡就早睡,关我什么事!”
谢时予漫不经心道:“你玩游戏会吵到我。”
“我又不在卧室玩。”
她的脸红扑扑的,穿着藕粉色的睡衣,像是个可爱的软乎乎的洋娃娃。
谢时予不紧不慢的,像是在同她讲道理,“我晚上很可能会再次烧起来,需要有人在旁边。”
孟宁青其实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家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在一个病人的身份,对“室友”提出需要被照看一下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