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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予微微俯身,和孟宁青平视着,“现在信了?”
他的目光带着逼视,却又没有攻击性,就像如果不听到她点头,他就会使出更多的办法来证明。
说完,又想到什么,道:“是在萧锐泽那里看了她晒和跑车的照片。”
这是在和她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顾迎的喜好。
孟宁青微愣,心里升起一抹奇怪的感觉。
她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面对着谢时予的目光,她忽然有点怕他这样,于是点了点头。
谢时予紧敛多日的眉终于舒展开来,道:“我先让人帮你收拾东西,今晚结束后我来接你。”
孟宁青看着他,提醒道:“我没说要回去。”
从这里到澜汀公馆至少要一个半小时,来回确实有点折腾。
可他实在不想忍受回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看不到这个身影的感觉。
他沉吟了两秒,给李闻远将电话打了过去,交代着要收拾的东西。
再说到“送到影城”来时,孟宁青终于反应了过来,仰着头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刚刚是我考虑不周,你这样来回跑太累,还是我来跑。”
从这里到豫君集团其实更远一点,要两个多小时,但他时间相对更自由。
“不是,谁跟你‘你我’啊?”孟宁青瞬间明白他误会了,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相信你没把我当成替身——”
说到“替身”两个字时,她的声音有点飘,有那么几秒的莫名羞耻感。
接着道:“但我没说要回去。”
谢时予这才也终于懂了,她说的“回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刚刚舒展的眉又重新拧在了一起,他哑声问:“为什么?”
时间流逝着,不远处的场务开始忙碌。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在这样下去了。”孟宁青快速的丢下一句,“我真要走了。”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谢时予看着那抹身影跑远,点墨般的眸沉如深渊。
第四十章
终于还是受了影响, 孟宁青一场戏下来有些状态不对。
连陈导都眉头轻蹙了下,问她要不要休息。
孟宁青很讨厌这种因为私人事情而影响人物情绪状态的事情发生。
她大概多少少了点天赋,每个人物都需要绝对的沉浸式才可以。
这样的分心, 让她的状态很不好。
孟宁青深吸了一口气, 有些歉意的点了点头。
中场休息。
大概是怕影响她状态, 陈导将一些人撤了下去,片场相对的安静。
孟宁青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将自我感情摒弃掉。桓枝的一生慢慢在脑海中浮现,一个身穿红色旗袍摇曳又带着些飒爽的女郎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
那个人影逐渐和她融为一体。
再次睁开眼时,孟宁青的气质顿时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一条戏终于拍过。
大家相互说着辛苦, 准备收工。
这段时间,男主不在,全都由孟宁青这个女主挑起大梁,确实辛苦。大家也不在意她多NG几条, 但是只有孟宁青自己知道自己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累。
事实上,越拍她只会越和人物高度共鸣。
今天拍摄力度不低, 甚至还有两场动作戏。孟宁青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往酒店走, 有些懊恼和自责。
辛苦其他人不说, 这样的状态很影响人物的情绪流动。
她只是没有想到, 谢时予会再来找她。
谢时予这样随心所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能这样的兴师动众, 或许他是真的对自己有点感情。
但他们也就只能这样了。
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逐渐迷失, 甚至在之前不久,她有想过为了谢时予放弃这部戏。
这是个很恐怖的事情。
就停在这里很好,至少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正想着, 手腕忽然一紧。
孟宁青下意识抬头。
就见谢时予站在自己面前。
“想什么呢?跟了你这么久你都不知道。”他垂着眸, 声音中竟带了几分笑意。
孟宁青张了张嘴, 不知道诧异还是不耐烦,“你怎么还在这?”
“你说呢?”谢时予反问,“我为什么还在这?”
他将话原封不动的回过来,孟宁青轻抿着唇不说话。
谢时予却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见她不说话,便只捡着最重要的问:“所以为什么不跟我回去?你到底还在气什么?”
孟宁青深吸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段关系该结束了。”她垂着眸,轻声说着,“我们早晚都要结束的。”
谢时予眼睛微眯,“什么叫做‘早晚都要结束’?”
“不然呢?”孟宁青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你打算这样多久?还是说……你打算把我一直困在你那座华丽的牢笼里,金屋藏娇?”
说到后面,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尖锐。
谢时予微蹙的眉心听到后面,然后轻笑了下,半拖着调子带着几分不正经,“确实很想金屋藏娇。”
“??!!”
“你敢!”孟宁青目光狠厉,一字一句道,“我永远都不会去当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
谢时予看着她,过了几秒似是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将她的手腕握的又紧了进,“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把我们之间当成什么?”
他说到后面,声音不由得发沉,就连抓着她的手都更用力了几分。
孟宁青被抓的有些痛,被他这样的语气质问,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哑着嗓子强撑着表情,状似不在意的说:“还有什么,不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谢时予被彻底气笑了,他逼问着,“我需要什么?又要取什么?你需要什么?又要取什么?”
孟宁青被他这样一步步逼近的感觉强忍着才没后退,她不想显得如此弱势,再说这本就是事实。想到这,她腿上有了力量,稳稳站定着。
虽然仰着头,可气势却如巍峨挺立的大山。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你需要一个女伴,而我需要一个靠山。”
她到底还是没能把诸如“包养”、“情人”这样的词说出来。
谢时予眸色越来越沉,像是深海般让人看不出情绪来,他的声音微凉,嘴角轻轻一勾,“所以你现在是,找到新的靠山了?”
孟宁青瞳孔微缩了下,清亮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后是无处宣泄的愤怒,最后却又归于平静。
他说的没错,她本来也是这样定义的。关系的最初,她就知道、也做好了会被嘲讽的准备。
可是这些话,从谢时予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有点难受。
但也只能受着,去尽量心平气和的消化着。
不然歇斯底里的发疯,更加的难堪。
她总是要留一点体面的。
孟宁青唇齿轻启,她皮肤本就白皙,艳红的唇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俗气,反而艳丽逼人,“目前还没有,但这就不劳谢先生费心了。”
她看着谢时予微变得脸色,内心竟然升起一抹诡异的快感。
他们都太懂得如何刺痛彼此,哪怕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见他不说话,孟宁青也没了力气,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感。她语气间带着浓浓的不耐烦,“所以谢先生,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谢时予看着她有些微微的怔愣。
孟宁青便趁着这个空档,将他抓在自己手腕的手掰了下去。动手时才发现,原来他抓着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了。
是她微微一挣就能挣开的力度,两个人竟然都没察觉到。
孟宁青往前走着,有风轻轻吹起她散在额前的碎发,她觉得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孟宁青。”
谢时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但她并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
谢时予带着薄怒的声音继续被风传来,可神奇的,风并没有把他的声音吹散,更像是将声音带到她的耳边,“你根本就没认真过。”
孟宁青眼睫轻眨了下,但脚步却没停。
你又有多认真呢?
她嘴角带着抹轻笑,有些苦涩又有些自嘲。却没有问出来,不然他们这样算什么?情侣分手,相互指责?
这种事对于他们,没有意义。
谢时予看着那抹灵动纤细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逐渐融进月色里,他的眸色像是比这黑夜更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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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星文也重新来拍摄。
经过这么多天的插根究竟,事实倒真如谢时予说的那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孟宁青不得不承认,他对任何事情的敏锐度。
易星文整个人沉静了很多,虽然见人也会笑,但再也不像平时那样会和人开玩笑。他的身上,像是背上了沉沉的永远都摘不下去的枷锁。
那上面,由无数人命组成。
他关闭了一切社交媒体账户,就连剧组都不在允许人来探班。
大家重新诸城了一座城堡,在里面编织通话,可是这样,事情就真的没有发生过么?
即使不让易星文看,可他们的剧组每天仍旧被受争议着。
易星文自己也知道,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认真拍戏,不要让自己的状态受到影响。
“咔——!”
陈策看着主镜头,神色有些凝重。
“陈导?”孟宁青站在原地,有点茫然,“我再来一遍?”
她觉得自己刚刚的状态已经很不错了,其实再来一遍,应该还是一样,甚至可能还不如刚刚。
陈策看着她,又低头重新回放了下刚刚的镜头,轻叹了口气。随后冲她招了招手,“你自己过来看。”
孟宁青看着自己的表演,她觉得真的没什么问题,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策也没催,这是懒懒地靠坐在一旁,让她自己体会。
孟宁青又看了反复看了几遍,忽然明白了到底是哪里觉得违和了。
陈策斜睨着她,看着她的表情懒散的问:“看出来了?”
孟宁青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太确定的说:“好像……不够惨。”
陈策微微诧异,有些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不愧是他过了那么多演员亲自挑选出的女主角,悟性就是不一般。
演技是没问题的,但是她底子实在是太好了,即使现在纯素颜状态下,还是不能完全呈现出桓枝在误以为祁风华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时的绝望和挣扎。
就是不够惨,不够狼狈。
导演助理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在旁边说着,“那让妆造老师化个憔悴妆不就行了?”
陈策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期间,大家什么都没干,就一起等着。
折腾了两个小时,憔悴妆终于化好。孟宁青脸上起色全无,整个人都带上了些病态憔悴的柔美,让人看着忍不住想保护。
一圈人看在眼里,无不感慨,美女就是美女,就连“生病”都是美得惹人怜爱的。
助理看完后,很高兴的问陈策,“陈导,这下够惨了吧?”
所有人都觉得很可以,但是陈策却还是摇了摇头。
这都不行?
副导演也摇头,既是玩笑调侃又是无奈道:“那没办法了,谁叫你找的女主角这么风华绝代。”
有人也在旁边玩笑道:“是啊,要我说宁青才应该去演祁风华,让星文来演桓枝哈哈哈。”
大家都知道易星文这段时间不好过,想调节下氛围让他开心点。
易星文果然配合的笑了笑,说:“确实,宁青才是真的风华绝代。”
他虽这样说着,可是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
陈策却没像往常一样和他们一起玩笑,而是看着孟宁青认真道:“你今天辛苦一下。”
孟宁青刚想一正言辞一下,拍戏哪有怕辛苦的。
下一秒就听陈策无情道:“今晚你别睡了,通宵一天试试。”
“?”
作者有话说:
孟宁青:不辛苦,命苦:)
第四十一章
古树林立, 空气清幽。
正午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空隙,打到二楼书房,形成一柱柱光晕。
“公司最近怎么样?”
“呦, 您还想起问公司了。”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中间隔着个茶桌, 仔细看眉宇间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但神韵却不太相同。
一个更温和从容,一个则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的肆意。
老谢总被这样说,也没不好意思,神色间全是理直气壮, “想起来就问问。”
“……”谢时予没觉得丝毫意外,“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老谢总点了点头,照例问了些公司其他的事, 谢时予一一答着。
楼下,季女士开始喊人吃饭, 父子的谈话就此终结。
两人起身, 谢时予将门打开时, 老谢总忽然不经意的问了句:“听说你最近跟个小明星走的很近?”
谢时予倒是不奇怪会被问起, 毕竟他也没想藏着掖着, 只不过他纠正了下说辞, “不是最近。”
老谢总眉梢微挑, 倒是有几分意外。随后又说:“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
谢时予神色不变,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 言语间颇有虚心求教的意味, “怎么个差不多法?比您当年从叔伯手里把我妈抢过来差点?”
老谢总并未因这旧事重提而感到不悦亦或是缄默, 而是淡淡道:“那怎么一样,我和你妈那是门当户对。”
谢时予点点头,“我确实不如她多才多艺,是我高攀了。”
“……”
老谢总看了他两秒,才说:“你不用在这跟我阴阳怪气,你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我们这种家庭婚姻向来没那么自由,你别太过。”
“您当年不是挺自由的?”
老谢总冷笑,“那是我运气好,喜欢的人刚好门当户对。你比得了?”
谢时予沉着眸,没说话。
季女士又在楼下催,大概是见他们还没下去,便亲自上来,有脚步声从远处响起,“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啊……”
老谢总手扶上了门把,声音压低了几分,“你想一意孤行我不管你,但那姑娘承不承受的住豪门的压力,你就要自己掂量了,听说你们最近在闹别扭。”
谢时予眼睛轻眨了下,“您听说的倒是多。”
老谢总并不打算理面前这个嘴硬的死鸭子,自顾自地开门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