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隗率先开口:“林听回来了,你怎么想的?”
温卿辞沉默了会儿,摸出烟盒,倒了一根咬在嘴里,但没点,仿佛只是为了缓解一些烟瘾:“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巫隗看向他,“不过我想,至少她是不愿意你出现在她面前的。”
温卿辞倒酒,喝酒。
没说话。
“其实你心里清楚,为什么查不到任何记录。”巫隗很直接,“她为了不让你找到,应该是只用现金,所以连银行卡消费记录都查询不到。”
下一秒,他开门见山:“卿辞,你放过她。”
温卿辞倏地掀眸,手中酒杯猛地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看向巫隗,巫隗也看他。
一场无声的对峙,硝烟四起。
须臾,温卿辞轻勾着唇,眼神不善,一字一句道:“我一直在找她,你说我怎么想的?”
巫隗也不怵他,笑笑:“卿辞,除开我喜欢钟烟,今天确实是替她办事来了。这件事里,在林听的角度,你就是最大的恶人,你觉得你们之间,除去谎言还有什么?”
“反正你也不喜欢她。”巫隗说,“不如就别再纠缠了吧。”
这时,会所经理有事等待他处理,巫隗看了眼温卿辞,说了句少喝点,便起身离开。
他走后,卡座里与外边的热闹像是割裂开来。
沉默中,温卿辞指尖用力,碾碎了烟,抬手搭在眼上,自嘲地扯了扯唇,“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
但巫隗早就走了,这个问题得不到回应。
等到巫隗处理完事情再回来,不由得愣了下,温卿辞陷在沙发里,脚边倒了一地的空酒瓶,还都是度数偏高的那种。
一瓶下肚,就足够呛的。
巫隗愣了下,叫了车把他送回去。司机问到地址时,巫隗也不知道他最近住哪,便随口说了温卿辞离婚前住的地方:“竹云坞吧。”
-
林听扶着柏青回到酒店房间,看着他吃了药睡下,这才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她一低头就能闻到衣服上难闻的气味,混合着烟味,酒水味,还有油烟气。连忙钻进浴室,泡了个澡。
镜子被水汽氤氲得模糊,让她的脸看起来不那么真切。
钟烟打来电话:“你去北城了?”
林听闭眼:“嗯。”
钟烟沉默了两秒,主动说:“为什么回去?如果不是晚上巫隗给我看的聊天记录,我都不知道你回北城了。温卿辞这两年一直在——”
后面的话没说完。
没说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两年,温卿辞一直在找林听。
以他的手段,如果没有温夫人逼着,恐怕林听再想摆脱他就难了。
几秒的安静后,林听说:“我知道。”
“柏老师的身体不太好,工作室放假了,我担心他一个人遇上什么情况。再说了,《风筝鸟》从我这拿出去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这次正好看看。”
林听就是《风筝鸟》的拍摄者“盲者”这件事,钟烟是知道的。她也知道林听这两年的知名度不断上升,除去她自己的天赋,也有柏青的帮助。
“可是....温卿辞在这。”钟烟很怕故地重游会刺激林听不好的回忆,更怕温卿辞再一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想起那段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窒息的经历,不由得湿了眼眶:“你好不容易才走出来。”
“难道要因为他,我就永远也不走出永无乡吗?”林听把头靠在了浴缸里,她望着天花板上一圈圈的花纹,轻轻地说:“钟烟,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两年前的林听爱他,可现在已经是两年后了。”
“我已经自由了。”
爱情并没有理想中的那么美好。它是甜蜜的糖果,也能是甜蜜的毒药,更是一把枷锁。
可等不爱了,这把枷锁就再也锁不住她。
无爱,即是神。
不管温卿辞是不是因为两年前没能成功羞辱她而一直不断寻找她,林听都不怕了。
这次回来北城,她还有个隐秘的想法。
那就是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痊愈了。来之前,她就做好了会遇到温卿辞,又或者是被他的人发现的情况。
商场的那一面后,她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好了起来。
闻言,钟烟沉默了许久。
她没想过林听能对自己这么狠,逼着自己面对曾经逃避过的一切。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将腐烂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
倘若伤口还没有愈合好呢。
林听真的变了很多。
最后,钟烟是真的替她高兴:“祝贺你自由了。”
林听眼眸弯成月牙:“谢谢。”
泡完澡,困意也泛滥了上来。
本还想说再刷刷手机,可几乎是一趟上床,林听的意识就逐渐模糊了。正要进入梦乡时,手机响了。
这一下,给林听整得瞬间清醒。
她看了眼床头柜,是工作手机。
这么晚,该不会是摄影展出了什么问题吧。可一瞧,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她清了清嗓子,连忙接起,对面没有出声,只有清浅的呼吸声证明有人。等了几秒,林听只得先开口询问:“您好?”
但对面仍然沉默,只有呼吸声。
就在她准备挂断时,一道低哑的男声传入耳畔,熟悉又陌生:“听听,对不起。”
林听一顿,然后想也没想,利落地结束了通话。关机,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钻进被子里。
睡觉。
竹云坞别墅。
“嘟嘟嘟——”
通话被挂断,三十秒后,手机屏幕熄灭。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着温卿辞温润的眉眼,他拿着手机,坐在偌大而又空荡的客厅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黑又长。
窗外,树影摇曳,万家灯火。
-
次日。
柏青国际摄影作品巡展北城站如期开展。
北城大学不少学生们都在讨论着这场巡展,很多人都盘算着什么时候去看看那幅被破格收进柏青摄影展里的作品。
教师办公室内同样也在讨论。
“听说,这回柏青和他的小徒弟也来了北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现在展会里。”
闻言,一个年轻女老师接话道:“我家有个亲戚在摄影协会,据他早些年见过柏青,说长得很清隽,有种修仙的那种出尘气。”
“那他的小徒弟得多幸福啊。有个这么牛逼的师父,还长得帅,简直美翻了!”
那年轻女老师哼哼了两声,“我觉得能被柏青看中收学生的人,想来也很优秀,至少天赋和技术是有的。能收到个好徒弟,说不定是柏青幸运呢。”
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坐在她们对面的舒语紧咬着唇。
倘若有人过来,便会看见办公桌上随意的摆着两张门票,正是刚刚她们讨论的摄影展。
她烦躁地看向微信。
舒语:【卿辞,你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拿到两张摄影展的门票,离司氏不远。】
这条消息是三天前发的,但温卿辞却一直没回。哪怕她后来又发了几条消息,也仍旧是石沉大海。
林听走后的这两年,她每每去找温卿辞,总会被陈特助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不是不在,就是很忙。
有次,她特地打听清楚了温卿辞几人组局小聚的时间地点,找过去,总算见到了温卿辞。
可温卿辞只看了她一眼,便像对待外人似的,含着浮于表面的疏离笑意,起身就要走:“你们慢慢玩,我回去了。”
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再也没打听到温卿辞的行程。
想到这里,舒语给温卿辞打了个电话,却发现接电话的是陈特助,她不禁有些失望:“你们温总呢?”
陈助理还是那句话:“不好意思,温总很忙。”
舒语心里有鬼,不由得追问:“真的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勉强压下心底那股隐秘的不安,安慰自己温卿辞可能是真的忙吧。
这两年,她莫名其妙被文则成停了在文家公司的一切工作,只能在学校当个闲散的老师,闲得要命。
其他人都羡慕死了文家对她的娇纵,可只有舒语自己知道,她不能进入公司,就意味着此后将会被圈子逐渐边缘化。
上完一节课回来,办公室里那几个女老师还在讨论摄影展。
舒语百无聊赖地点开微博,摄影展的超话里有许多路拍图,她漫不经心地划拉着,忽地,一条新微博被推送上来。
那是一条路人发的微博:
【就是说,来看摄影展的人都是帅哥美女吗?后面那个小姐姐,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是个大美人啊!(色色jpg.)】
配上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宽肩窄腰,白衬衣黑裤子,正望向展厅里。
上首展厅的台阶上,站着一道窈窕的身形。照片里,女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来半张脸。
看清那双桃花眼的瞬间,舒语脸上血色尽失,一眼便认出——
这是林听。
照片里,她身穿一条法式红裙,波浪长发,隔着屏幕都能感觉皮肤很好。她...比两年前,要更加美了。
那些不自信,小心翼翼尽数消失,一个无意间的眼神都透着大方自若。眉眼流转间,清妩动人。
照片中两人已然四目相对。
舒语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她知道这两年温卿辞一直在找林听,但林听始终没有出现,那她就还有机会。
可现在,林听回来了。
她回来了。
无端的不安后,是愤怒。
当初离开时,林听分明承诺会跟温卿辞断了。可现在,她竟然又回来了。
舒语眼底划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她点开一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敲字:
【林听,我知道你回来了,我要见你。】
-
第一天展会,林听和柏青特地等到下午才去,为了不让粉丝看出来,两人还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和着入场的游客一起走在展厅里,换了一种身份,林听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柏青轻笑,声音压得低低的:“可能和偷情一样,有点隐秘的刺激感?”
“.....我是说换了个角度,看画。不是说我们俩这样伪装的感觉。”林听有些迷惑,两年前刚见到柏青,他还是个有点清冷,不怎么说话的鬼才摄影,现在居然连偷情都说的出来了。
柏青失笑。“可能和你在一起久了,沾染了几分人气。”
正说着话,负责人看见了他们,立马朝他们走过来,神色似有异样。
“柏老师,林小姐,要不你们先回避——”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三人面前,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微笑道:“两位老师,请留步。”
负责人霎时安静如鸡,在来人的一个眼神扫来后,忐忑离开。
林听微笑不变:“陈助理。”
说着,她给柏青解释,“这位是昨天温总的陈助理。”
提到温卿辞,柏青眉眼微动,笑了笑,“原来如此。”
许久之后再见林听,陈助理真的她变了很多,光是眼神,就透着股冷淡。
可自家老板的吩咐,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挡住两人准备继续逛的路:“温总很喜欢摄影,想请两位老师吃顿饭,他在门外等着二位。”
闻言,林听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冷嗤了声,语气讽刺:“你们温总还真是.....锲而不舍。”
陈助理心下一紧,但面上还是不得不笑着当恶人,跟着林听和柏青一起走出去。
三人走出去时,夕阳已落,天色只剩下一层浅浅的蓝。会场外已经没有多少游客了,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强势地堵在台阶下。
男人站在车外,穿一件基础款的简单白T,贴身休闲长裤。侧对着他们而站, 看着展馆外摆放的宣传栏,眉眼凛冽。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出来了,偏头看了过来。
视线相撞。
下一秒,温卿辞长腿迈步,直直地逼上来,看了眼林听,目光又落在她身侧的柏青身上。
林听见状,不由得更加戒备。往旁边挪了一步,试图挡住柏青,唇角笑意疏离:“不好意思啊温总,柏老师身体不好,怕是去不了。”
以温卿辞恶劣的性子,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她迁怒柏青。
温卿辞听出她话里对柏青无处不在的维护,牙都要咬碎了,朝柏青勾了勾唇:“怎么,怕我打他?”
忽地,手机一震。
林听低头扫了眼,看清备注后,差点笑出声。
舒语:【林听,我知道你回来了,我要见你。】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上赶着要跟她叙旧不成?
林听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什么,反倒主动往前走了两步,笑得眼眸弯起:“不是吃饭吗,好啊,在哪儿吃?”
温卿辞被她明媚的笑晃了下眼,说了个餐厅。
林听笑得温和:“好。”
她垂下眼,漫不经心地给舒语回复了刚刚温卿辞报出的地址:【那不如就今晚吧。】
第21章
林听不想柏青跟去, 她见过温卿辞温润公子皮下令人胆寒的一面,深知他表面看上去和外界传闻的那般不一样。
“还是一起吧,说的我好像是个扶风弱柳的小姑娘。”柏青温柔的声线中, 带着淡淡的笑意, 两人都戴着口罩, 只露出一双眼睛。“让你一个人去, 才不妥。你都为了陪我来北城,我陪你吃顿饭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