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收妖的时候,长老们不好发问,他们早看出跟林洛阳一起的两个男子不似凡人。
林洛阳回头看了一眼承云府君和小皮,没有贸然交他们的老底,只说自己现跟着徐太太做事,而徐太太则是一位法力不逊于师父的前辈,身份特殊不方便透露。
几位长老知道这世上能人太多,只要不是邪祟,不方便透露也无妨,便知趣的没有追问。
大长老犹豫了片刻,将林洛阳拉到一旁,低声问他:
“你总在外飘着不是个事儿,过几天你回山上一趟,我们老哥儿几个帮你说和一番,还是回来吧,大不了重新拜个师嘛。”
林洛阳明白长老的一片好心,但他心中仍忧虑不已:
“就怕师父的气还没消。”
大长老重重拍了一下林洛阳的后背,说道:“他气没消,你就磕头啊。磕到他气消为止!这还要我们教你?”
林洛阳:……
小皮稍微休息了一下,看小白还在闭目养神就没打扰,挪到承云府君身旁,担忧的看着眼前这号称无解的獐狮随心境,看这壁画呈现的世界,那獐狮大概率已经黑化,再加上灵力压制,就算时卿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施展不出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府君,你说我们要不要进去帮帮他们?”小皮问。
承云府君将灵力运转了两个周天,感觉毒性已经被消解的差不多了,扫了一眼被他的藤蔓捆在一旁陷入昏迷的小獐狮,悠悠叹息:
“我们进去只怕也帮不上忙,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小皮想想也对,时卿和沈娄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进去又有什么用呢。
两人的目光无奈投向壁画,忽然只觉墙壁微微一震,掉下几片尘土,小皮揉了揉眼睛,问了句:
“府君,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壁画……好像在掉粉……”
那震动太大,承云府君当然也看见了,他肯定回道:
“你没看错,壁画确实……”
承云府君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壁画之上出现几道明显到发光的裂痕,小皮倒吸一口气,不顾浑身酸痛,猛地爬起身,指着墙壁噎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壁画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就连云真观众人和林洛阳都看见了,纷纷围了过来。
承云府君对众人沉声说道:
“退后,境界破了!”
这个提醒相当及时,围在壁画前的人刚退后两步,就见壁画从里向外,彻底被震了个粉碎,尘灰中一行四人缓缓走出。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前面的两人一横一竖,一个把另一个小心翼翼的横抱在怀,照理说这画面是美好的,但在众人看来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因为按照他们的逻辑来看,应该是孔武有力的时卿把脆弱不堪的徐大少横抱在怀走出来才对,怎么也不该是徐大少抱着时卿出来啊。
此情此景,小皮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暗地里戳了戳承云府君,问他:
“徐大少是不是被夺舍了?”
承云府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冷道:“少玩点电子产品吧,眼睛都快瞎了。”
难道他看不出来徐昴体内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吗?
小皮不解承云府君为什么这么说,冲着徐昴定睛一看,顿时被他体内遮都遮不住的火焰吓了一跳,这么强大的神识,看起来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徐大少究竟是哪位大神降临?
时卿见众人目光所至,轻拍了一下徐昴的胳膊:
“放我下来。”
徐昴却觉得自己难得在事情面前有表现的机会,坚决摇头,但摇着摇着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刚才还汹涌的灵力突然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让他别说抱着时卿了,就连站着都十分吃力。
时卿也察觉到问题,赶忙从徐昴手上跳下,转而扶着他,关切的问:
“徐昴,你怎么样?”
司灵力的神重生,对世间万物和神灵来说都是高兴的事,然而重生的神还有点脆弱。
徐昴怕时卿担心,想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惜他只能看着时卿近在眼前的容颜越来越模糊,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第69章
阳光照进病房, 把一切都染上金色的光。
徐昴是在一片花香中醒来的,他这一觉睡得太舒坦了,仿佛把身体中的陈年旧垢一并排除。
经过几天的修整, 脑子里那些繁复冗长的记忆都被理顺,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自己是谁。
一个沉寂的神。
最关键的是他跟时卿的关系,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他暗恋小老虎, 可小老虎却毫不知情, 成天只知道拉着他去各路仙府打架。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 再也没有比他醒来得知小老虎开窍了这件事更令他开心的了。
想到这里,徐昴从病床猛地坐起,把捧着一束花丛外面走入的徐大夫人给吓了一跳:
“哎哟, 怎么起来了, 快躺下。”
徐昴冲她笑了笑, 把手背上的胶带随手一撕,问徐大夫人:
“妈,时卿呢?”
徐大夫人见他对自己毫不在意,赶忙跑进来把花放在一旁, 拿起他的手左看右看,确定没事才把刚掀开的被子又给拉了回来盖好, 幽幽的说:
“一睁眼就找人家,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徐昴赔笑了两声,又问:“所以她人呢?”
徐大夫人对儿子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她守了你两天, 我让她回去休息, 刚走没多久。”说完,她又不放心的叮嘱:“哎, 你现在可别烦人,好歹让她睡会儿。”
徐昴心里藏了许多话想跟时卿说,哪里还等了,再次掀被子说:
“那我也回去。”
徐大夫人正想把花插起来,见状赶忙阻止:
“回什么回?身体这么虚,彻底养好之前你休想离开医院。”
徐昴惊讶的指着自己:“我?虚?”
他可是个神,‘虚’这个字跟他有关系吗?
“你不虚怎么会在外面突然晕倒?你不虚怎么会要时卿抱着你进医院?你要不虚怎么昏迷了两三天?”徐大夫人一连三个灵魂质问,问得徐昴是哑口无言,扔嫌不够,也不管儿子面上过得去过不去,继续喋喋不休起来:
“真不是我说你,平时也多锻炼锻炼,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让媳妇儿抱着进了两次医院,两次啊!你可真是有出息!”
徐大夫人仍没忘记儿子上回被儿媳抱上医院的事情,今天总算逮着机会说他了。
徐昴想给自己解释解释,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您儿子我是个没觉醒的神仙,两次都是超水平变身导致晕倒的,他妈非当他脑子有毛病不可。
不过这回和上回有本质区别,上回他糊里糊涂,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回却是明白了前因后果,把从前遗忘的事情都回想起来了。
可就是因为什么都想起来了,所以现在才想马上见到时卿,一刻都等不了。
可徐大夫人铁了心不让他下床,在床边严防死守,说:
“别折腾了,你趁着这几天把身体养好,下个月你爸就回来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徐昴一愣,倒是忘了要下床:“爸要回来了?确定吗?”
徐大夫人说:“这回确定了,他那边的事全都交接完了,说是下个月初就能到家。”
徐昴算了算日子:“那岂不是没几天了?”
“嗯。所以,你是不是得把身体养好?指不定你爸回来还要动家法呢,你太虚弱了能挨几下?”徐大夫人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徐昴语塞。
他和时卿的事,当初最大的阻力就是老头子,为了让徐昴放弃,不惜把他赶出家门,现在他和时卿都住回家里了,可老头子要是犯浑,没准还会再赶一次,他倒没什么,就怕老头子给时卿受委屈。
“要不我和时卿还是搬出去吧,我可舍不得时卿被老头子骂。”徐昴如是说。
徐大夫人白了他一眼,说:
“那你是打算带时卿在外面住一辈子?有些事逃避没用,不正面应对,永远都解决不了。”
这些道理徐昴都明白,可他不是担心时卿嘛,萎靡的正靠在枕头上兀自犹豫,病房大门打开,时卿走了进来,徐昴顿时眼前一亮,人精神起来。
“你不是回去睡觉了吗?怎么又过来了?累不累?快过来坐。”
徐昴一边说话一边对时卿招手,那殷勤的模样让徐大夫人好一阵牙酸,不过也很识趣的把空间留给小两口,抱着花瓶和花出去了。
“我去找了趟沈娄,没回去,你怎么样?”时卿坐到徐昴指定的床边位置上,手立刻就被某人抓过去按在心口。
“我当然没事,你怎么又去找沈娄,他怎么还跟从前一样,什么事都要找你。”徐昴酸溜溜的提意见。
时卿失笑:
“我就是去看看。孔平思的事情解决了,她和她妈妈涉嫌毒害病人,证据确凿,已经被关押起来,獐狮兽戾气全消,重新回到了保济医院,那些失踪的病患都被找回去了。”
孔平思用徐昴作饵,答应把人交给獐狮兽补全幼崽的残缺魂魄,而作为代价就是獐狮兽今后要听孔平思驱使。
刚开始獐狮兽还心存善念,不赞同孔平思拿人做实验的不愿伤害无辜的病患,所以才把被孔平思选中的病患藏到别处。
沈娄查到孔平思妈妈的线索,一直追踪到私人医院,打斗的时候,差点伤到獐狮幼崽,獐狮兽这才狂性大发,开启了獐狮随心境,把沈娄吸入壁画中,沈娄在进壁画的最后一刻向时卿发出求援,但没想到的是,獐狮随心境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沈娄在里面挣扎的时候,到处乱撞早已把境界调高,故而等时卿进入相救时,就是想放缓攻击都不成,而越是攻击,随心境的能量就越大,到后来两人一并被困在壁画中难以出来。
这件事从始至终,罪魁祸首就是孔平思母女,獐狮兽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又念在祂在孔家百余年,救治过无数病患,时卿就没与祂计较壁画里的事,不仅承诺帮祂一起修补獐狮幼崽的残缺魂魄,还让祂回到孔家秘境中继续救人。
“这样也好。”徐昴听完感慨:“虽说我觉得孔家的医术能传承这么多年,不一定全是因为獐狮兽的加持,但有加持总比没有好。”
时卿也是这么认为。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时卿想起刚从八卦的沈娄那儿听来的事,等不及告诉徐昴知道:“林洛阳要重回师门了,不枉他那晚拼死救他师叔师弟们。”
徐昴有些意外:“真的?那太好了!我一直觉得林道长天分很高的。”
这一点时卿也赞成:“是还可以,有点悟性。他师父不算糊涂。”
林洛阳的天分在云真观新一辈中绝对是翘楚,把他逐出师门是云真观的损失。
“我倒觉得他师父一点都不糊涂,若是因为林道长天分好悟性高就纵容他做一切事,将来定然还会惹出其他麻烦,不如顺其自然按规矩办事,因为他师父肯定知道,凭林道长的能力和心性,只要他想回师门,就肯定有办法。”徐昴分析说。
时卿点头表示赞同,徐昴忽的长叹一声,时卿以为他有哪里不舒服,赶忙紧张的问:
“怎么了?”
徐昴无奈的看向她遗憾的回道:
“我没事,只是想起我爸马上要回来了……”
“所以呢?”时卿不解。
徐昴见她毫无反应,实在不忍心当面告诉她,他俩的平静日子快到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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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徐昴在主治医生亲口确认已无大碍后,终于被允许出院。
他拉着时卿坐在庭院廊下的躺椅上逍遥饮茶,享受这暌违已久的平静。
时卿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徐昴的眼睛就没从时卿身上离开过,有事没事都贴过来,形影不离。
“时卿,你想不想出去玩儿?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约会去吧?”徐昴把时卿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后说。
时卿转过身子,睿智的目光在徐昴脸上扫了一圈,问他:
“因为你爸吗?”
徐昴心虚的垂下眼眸,否认道:“当然不是。我就是想跟你单独约会。”
然而这个解释有点苍白,时卿没信,继续问道:
“你不想你爸爸看见我,怕他生气是吗?”
徐昴赶忙从躺椅上坐起,正色说:“怎么可能!我是怕你受委屈,我爸那人特别犟,他认定的人和事是很难改变的,到时候他骂人,就算没什么实质性影响,可听了总会不高兴的。”
时卿听他喋喋不休的解释,觉得有趣,歪着脑袋笑吟吟的盯着他。
“你别不信,他脾气真不好,又古板又迂腐,咱俩何必上赶着找骂呢。”
时卿笑着打趣:
“那咱俩以后就一直躲在外面不回来了?你不想认他们了?我倒是无所谓,你放得下?”
徐昴语塞,他还真放不下……到底是他这一世的亲爹亲妈。
时卿又说:
“其实你妈妈早就跟我说了,她希望我们俩能正面应对,不要总想着逃避的事。”
徐大夫人还是了解儿子的,知道他怕时卿受委屈,很可能要撺掇时卿暂避锋芒,但这样却不是长久之计,这一世的徐昴做人家儿子,总要尽一尽做儿子的责任才行。
“我妈真是……”徐昴有些苦恼,原本他都计划好了,在老头子回来这段时间,就带着时卿满世界玩儿去,等老头子气消了再回来。
现在被亲妈戳破了心思,直接捅到时卿面前,倒把他搞得被动了。
时卿打断徐昴的思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