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生粉的皮皮虾放入油锅之后再出来，表皮变得酥脆，在蒜、辣椒和洋葱炒出香味后，把炸酥的皮皮虾又一次放了进去，香味迸发升腾，酥脆的面包糠混着胡椒盐给这道菜带上了之后一层味道…
和以往吃过的都不一样，洪家父子吃腻海鲜，却对这道菜百吃不厌。
洪力捏着虾，正在剥壳，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嗦一嗦手指…这椒盐味道肯定能让他停不下来扒壳，等下吃完虾，这盘底辣椒混着的椒盐面包糠要不然拿来拌饭？
“洪叔，你们慢慢吃，我带田田出去一趟，等下我会及时回来送你们的。”
他还在思考，耳旁却突然炸开一道沉沉的声音。只见余栀一背着刚才坐在他身旁的陶田田跑了出来，然后很快又消失在楼梯处。
她们看上去很着急，洪力想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却完全来不及。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洪家父子对视，发现自己确实帮不上忙，就又陷入了美食中。
…
背上的陶田田相较于同龄的孩子应该比较轻。余栀一曾经抱过室友家读三年级的妹妹，抱不过五分钟双手都发麻，但陶田田完全不会。
“姐姐，这是你家吗？你家好大。”余栀一没带过陶田田来过一楼，对于余栀一这里不只是餐桌那一块区域这件事，足够让她吃惊。
一楼很安静，和往日里香气弥漫和热闹畅谈不同，现在这时候，店内所有客人都已经离开，李瑜和文雯也已经收拾好卫生离开了店内。窗外淡淡的光线穿过窗户，稍微映了点冷色进来，从二楼下来时大概能够看清楚桌椅模糊的样子。
“姐姐这里一楼是开店给客人吃饭的，大吗？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可以来一楼吃饭哦。”
余栀一脚步匆匆，打开大门，迈出了店。
九琅巷口的诊所离她家店不远，走个七八分钟最多十分钟就能到。
余栀一没走河道边，她沿着巷子靠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和陶田田说话。
此时天还没彻底黑透，仍旧是墨蓝色混杂着冷冷的光，巷子里，路边和河道旁，还有不少散步或是探店找小酒馆的人。
余栀一背着陶田田向前走，不断有人和她擦身而过。
…
贺州晚上吃过饭之后特意去了趟顾谷家，除了看奶奶，还有一件事就是一起做顾谷的思想工作。
可这次，他完全不似以往那样严厉和高高在上，而是当着李芝的面随意说了几句，在李芝回屋后，便神色淡淡闭了嘴。
顾谷都在心里想好了怎么把贺州的话堵回去，没想到还没开口，她一向看不惯的哥哥就闭嘴，顺着沙发往后靠了靠。
随意且懒淡，完全一副不想要再说一句话的样子。
“哟，转性了？今天不劝我回去了？”顾谷挑眉，得意洋洋，“还是说想要让我当军师，所以特地憋着一口气啊…”
贺州头靠在沙发上，闻言分了半分眼神给顾谷，闲闲道：“没事就把你这店里的书都看了吧。”
“哦，我忘了，你都来这里了，你还能怎么劝我，你现在腰板都硬不起来了吧？”顾谷笑眯眯挑衅，“之前可有人在余栀一刚开店的时候就包了一周的位置啊，听说还是个大帅哥，啧啧啧。某些人还是没什么能耐，连固定个位置都做不到。”
“我看啊，怕是人不够帅吧。”
贺州漫不经心看了顾谷一眼，唇角扬起的弧度突然僵硬…余栀一到底吃不吃他这一款，他还真不确定。
他起身，不再停留，挥手很快给顾谷留了个背影，空中飘来冷淡两字，“走了。”
比起白日里的九琅巷，其实贺州更喜欢夜晚。足够宁静，也足够他思考很多问题。
他沿着巷道往工作室的位置走，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来余栀一那双永远溢满阳光的眸子，想起黎词离开时余栀一脸上稍微带着可惜的表情，他竟然有几分猜不透具体而言是不是舍不得？
贺州走得很慢，在路过西巷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似随意一瞥，但定住没挪位的眸光却出卖了他。
余栀一背后背了个小姑娘，一步一浮影，她眼眸盈着温暖的水光，偶尔看看脚下，更多的时候是侧着脸看向旁边。
从她张和的嘴，贺州大概猜到是和身后的小姑娘在说话。
“余老板？你这是？”
余栀一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面的贺州，长身而立，像是要往自己后面走。
余栀一稍微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贺州，稍微侧了侧身，本以为他会路过，没想到他却停在了自己面前。注意到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余栀一停了停，解释道：“我妹妹脚伤了，我带她去趟诊所。”
贺州只看了眼陶田田没什么气色的脸，抿唇，很快正声提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帮你背妹妹。”
“大概能快些。”
余栀一没问陶田田愿不愿意接受，摇摇头，“不用，我可以跑一下，就在前面，很快就到。”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你来吃饭我给你打…我请你吃饭。”荔枝正好还清。
余栀一错开，迈步背着陶田田继续往前。
身后响起很轻的脚步声，余栀一回头看了眼，昏暗的灯光下，贺州拢着光紧跟在后面。和她脚步急促不同，他反倒是悠闲一些，余栀一看了看他的腿，收回了目光。
可很快，一道从后面而来的光线照在了她脚下。
“前面有一小段路的灯坏了，我刚从那边回来。”贺州像是在解释，语气关切却有股疏冷的散漫，他看着前面的余栀一，叹了口气，似无奈似好笑，“所以小心，余老板。”
拉长的声线在夜晚格外明显，余栀一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走过那段黑漆漆的巷道，转了个弯，很快来到了热闹的酒店民宿酒楼聚集处，也是她的目的地——就在这里的诊所。
诊所生意很好，好几个喝醉酒耍酒疯的倒在病床上输液，嘴里胡言乱语根本听不清楚。
在半开的灯光中，余栀一背着陶田田走进了诊所，然后是跟在身后的贺州。
“没事儿，小问题，伤口不深。小朋友下次可别再调皮了，你看你姐姐和叔叔多着急，消个毒眉头都要拧成中国结了。好了，消炎药…”
第63章 酸辣海鲜汤
姐姐和…叔叔？
贺州被医生这话给气得不轻, 他垂眸，看着拉着陶田田手的余栀一, 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 他一人在旁边哼笑一声，而后安静站在一旁。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余栀一仍旧拒绝贺州想要帮忙背陶田田的请求, 自己背着陶田田往回走。
不过…贺州帮她拎着药，仍旧和她一路。
“贺先生要回你的工作室吗？”当时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往那边走的，应该就是去工作室吧。
“往这边走, 小心。”前面有个石块, 贺州伸手拉了拉余栀一，又继续说道：“对, 我现在住那边了。”
住那边？他是指他那个工作室？可是才刚装修好没多久啊…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贺州轻声开口解释，懒淡又干净的声音几乎快溶于夜色，“二楼提前装修过, 而且用的材料没什么太多的危害。”
“那还挺好的哈, 方便。”余栀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心里想的是明日的经营。
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贺州点头，沉默走在身侧, 可走了不过几步, 便又开口，“余老板有想过重新装修店铺吗？”
他这话倒是让余栀一稍微来了些精神, 她侧目, 看着贺州, 很轻点头, “房子有些年头，最近侧面的墙皮有些掉落，虽然对用餐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我在想是小范围修补还是直接重新装修。”
说到这里，余栀一的话稍微多了些，“我看过网上很多风格，但是总感觉装修之后就少了些特殊的感觉，所以暂时只是想补一下墙皮。”
余栀一说完话，突然想起了之前顾谷在她耳边说的话——好像贺州来泊水镇开的就是设计工作室吧...刚才被话题给吸引了忙着接话还没来得及思考，现在等到她一联想，她这才发现…贺州是不是在揽生意啊？
清润的嗓音在贺州耳边荡漾开来，贺州还没开口，就听见余栀一又继续说着话：“贺先生，那个…你们工作室的报价贵不贵？”
贺州并不是把工作室挪到了泊水镇，而是调了一部分年轻人过来。项目是在京市接的，只是工作想在风景优美的泊水镇完成而已…算是放松，也算是近水楼台。
报价这个问题…
“很便宜。”斩钉截铁。
“啊？”余栀一看着他的侧脸，硬朗的侧脸带着肯定，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余栀一想了下顾谷开书店的行为，又想了下贺州的工作室…不会这兄妹两人都是来泊水镇做慈善的吧。
“初来乍到想开个好头。”贺州和她对视，眸子溢满星光，“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家店在旁边做宣传不是也挺好。”
余栀一暂时没有委托他。
…
回到家的时候距离结束餐桌共享都还有好几个小时，余栀一和陶田田重新端起了刚吃了一半的饭。
洪家父子已经吃过饭，笑呵呵坐在一边。
洪力犹豫地看了看余栀一，粗糙的双手在桌下紧张地摩擦了下，“余姑娘，这些菜都是你家祖传的吗？”
菜？余栀一下意识往桌上望去。今天准备的菜并不多，一共就五道——椒盐皮皮虾、年糕红烧肉、清炖羊肉、凉拌木耳和三丝蔬菜卷。
这完全就是集合了三套菜谱做成的，而且和祖传没什么关系，余栀一咽了口饭，“不算是祖传的菜谱，洪叔怎么了？”
五花三层的猪肉被炖得入口即化，余栀一接过陶田田递给她的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被酱汁包裹的肉，顿时，润泽的白米饭被沾染上褐色的酱汁，红烧肉在上面颤颤巍巍晃动，简直像直接埋进饭里一探究竟。
“是我想学一下那道椒盐皮皮虾。”洪力想了想，继续说道：“就那一道，只是想做给家里人吃而已。”
余栀一把盛了东西的碗递给陶田田，点点头，“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们，不过得去楼下厨房。”
陶田田脚伤不好行动，余栀一让她吃完饭在上面看会儿书。洪力则是不放心洪红，把他一起给扶着下了楼。
脚踏木楼梯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余栀一按亮灯，脚步轻快地带着他们到了后厨。厨房所有东西都很规整地摆放着，台上连一点水渍都不存在，到处干净又明亮。
余栀一给洪红搬了根椅子，看着洪力把洪红扶上去之后，她这才转身走向冰立柜。
今天一天的营业之后，海鲜已经见底，只剩下几只可怜的螃蟹在几只虾在青口贝上爬来爬去，余栀一回头，望向摆放调料的柜子，上面的面包糠用尽，特调椒盐也只剩下了瓶底的一层。
最近无论是食材还是调料，用量都很大，几乎第二天都会有供货商送上门，因此她今晚还真没注意到这些东西见底了。
余栀一弯腰把仅剩的一些海鲜拿了出来，放到了盆里，不太好意思地看向洪力，“洪叔，对不住啊，做椒盐皮皮虾的调料没了，今天怕是教不成这道菜了。”
“不过可以教你做一道酸辣海鲜汤，这个很开胃，你们要是有时候不想吃饭就可以试试这个。”余栀一晃了晃装在盆里的虾蟹贝，眸子中闪着光。
最近来这里的客人，除了带着小孩的家庭，大多数都点的稍微重口一些的菜，或是酱香型或是酸辣类，海鲜中，这道酸辣海鲜汤卖得也很不错。
听到‘不想吃饭’这四个字，洪力猛地收回了打量四周的眼神，淳朴一笑，使劲点了点头，“没事儿没事儿，那就学这个。”
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他老爹都吃不下东西，那要是学会这个，是不是以后他就可以在自己爹食欲不振的时候给他做这个汤啊...
“好，洪叔你先站在一边看吧，这道菜其实严格来说比你想学的那道更简单。”
冰立柜里特别优化过的海鲜几乎都很少脏污，甚至有些贝类可以直接跳过吐沙这个步骤。余栀一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处理海鲜，她把弄干净的虾蟹、青口贝和蛤蛎放在一边，伸手甩了甩洗干净的西红柿上的水分。
“西红柿切成小丁，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再切细一些，最好能够和肉沫那种状态差不多，然后是蒜和洋葱，同样切成末，至于红辣椒，切成圈。”
蒜和红辣椒圈都只有少量，只有洋葱稍微多一些，大碗装了大半碗，余栀一把用量大概和洪力说了一下。
“螃蟹的话，切成四块就好。”手起刀落，闪着光的菜刀碰上坚硬的壳，很快把螃蟹给劈了开来。
余栀一把东西分装在碗里，带着洪力走到了锅边，“热锅，温度上来之后倒入油，不用太多，浅浅盖住底就可以。”
“然后把虾头放进去。”原本还保持着透明带青黑的虾头，在放入热油中没过几秒便直接变得橙红。余栀一用铲子稍微翻炒了几下，一股奇异的鲜香涌入鼻腔。
洪力感受着香味，目光却是怪异又稀奇，他垂眸看向已经变成不透明状的虾油，嘴里的话脱口而出，“我们那儿吃炒菜的时候不太多，但海鲜又很多，倒是没人把随意丢掉的虾头还放进油里，总感觉有点吃不起的感觉。”
背后一个立式大空调往身后吹，身前是热气翻涌。余栀一压了压虾头，很快把它给夹了出来。她听见洪力的话，侧眸看了一眼...
经历了不少海上风浪的汉子，此时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既不是在痛斥这种与往常生活不同的制作菜品方式，也不是在无病呻吟，有点向诗人望景生情作诗，他则只是面对如此场景有感而发。
少了些拘谨...
余栀一带着笑意解释：“为了增加海鲜的香气和鲜味，其实这样也算不浪费的一种方式嘛。”
“然后把洋葱、蒜末和红辣椒圈给放进去，如果你们那里难买洋葱的话，其实也可以不放。虽然味道会差些，但简易版的也不会难吃。”
洋葱在下锅的一瞬间便沾染上橙黄色的虾油，在煸炒之中，洋葱的刺激性气味逐渐被甜味给覆盖，在微微变软之后，切碎的颗粒开始变得透明。
余栀一指了指锅里洋葱的状态，示意洪力往里看，“洋葱炒到这个状态就可以了，然后我们把虾蟹放进去，再然后是切好的西红柿和青口贝，这时候可以放些白酒或料酒进去焖半刻左右，七八分钟的样子，然后再加入清水和蛤蛎继续煮两三分钟。如果是不喜欢那股味道或是觉得麻烦，可以略过加酒闷煮，直接加清水进去煮也行。”
余栀一动作很快，把白酒放下去之后就盖上盖子转身看向洪力，“洪叔，怎么样？学会没？”
这道汤算是海鲜菜里稍微简单些的，但尽管如此，洪力也还是看得眼花缭乱，他回想起这段日子有钱之后变好的日子...本来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但好像今晚一看，自己还并没有合理利用好那些东西享受到好日子。
洪力忙点头，站直身，爽朗应声道：“学会了，我回去一定要好好试试。也不知道怎么的，看你做的时候，我老是有种想要立马冲回家连夜制作的想法。我刚居然还在想，说不定以后我靠着这道汤就能开家饭馆呢，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