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抬起眼睑，直了身子，脚尖踮起，安安静静地给这个人演示。
窗外的路灯似有若无地越过玻璃落在她脸上，打出一抹斑斓的暗色，她没说话，表情也不多，但是整体的感觉，就是轻轻淡淡的，透着点好脾气的谦恭温顺。
秦仪鸾心底嗤笑一声。
果然装模做样惯了，到了这种时候心理素质还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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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课程结束，老师布置完课后练习，出了教室门。
秦仪鸾立马发了难，她嗓音尖利，诚心闹得人尽皆知：“我是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能这么没皮没脸，抢人男朋友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空气倏忽一静。
舞蹈房外就是走道，此时正是下课期，来来往往有不少要回寝室的人，再加上舞蹈房里本来就有还没走的同学。
听见秦仪鸾这一嗓子，都纷纷往舞蹈房看。
秦仪鸾更得劲了，抬着下巴，“现在还一副若无其事的德行，看着都让人恶心。”
她没指名道姓，但一结合今天的事，谁都知道她说得就是水梨。
成橙没想到秦仪鸾还有胆子敢恶人先告状，舞鞋一丢，冲上前去，指着她的鼻子骂：“秦仪鸾，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秦仪鸾抱胸冷笑，“我怕你，有本事让我闭嘴，没本事让人别抢男朋友啊。”
不知不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舞蹈房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直播。
付雪楠不想事态扩大化，连忙拦住成橙，又质问道，“秦仪鸾，你说清楚什么叫抢人男朋友？祁屹周是你男朋友吗？博主都给我们投稿人的微博了，就是你。一直追求祁屹周，没追上，见水梨和他在一起，就在网上乱造谣，现在还敢恶人先告状，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撩者贱？”
秦仪鸾没想到她们会知道是自己投稿的，惊了一瞬，又马上反应过来：“是我投稿的又怎样？水梨就是抢我男朋友了，我之前还官宣过，你能否认？还有你是个什么东西？和你有关系吗？”
“……”
成橙被她的话气得怒火更盛，恨不得上去手撕了她。
她那是什么官宣。
分明就是，一个人的自导自演，让别人误以为她追到了祁屹周，结果她现在还敢拿这个说事。
还敢问她，和她有关系吗？和她没关系，她秦仪鸾凭什么让林雨不和她去图书馆？
水梨连忙安抚住成橙，看向秦仪鸾。
她声音温淡，背脊笔直，气质清冷得有种让人不可辩驳的气场，一字一顿，“秦仪鸾，你心里清楚，我没有抢你男朋友。况且，祁屹周本来和你也没关系。”
秦仪鸾扬眉，“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我还说他和你没关系呢？没关系我敢官宣……”
“……”
某一个瞬间，空气像是静滞。
周围的一切都拉慢。
秦仪鸾的声音从耳边擦过，却不能停留。
水梨看到一个身影，连人都没看清，她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大跳起来。
一下一下，越跳越用力。
像是电影场景，他的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跳上。
他越过人群而来。他生得高大，穿黑色连帽卫衣，有带白色鸭舌帽。
步伐前进间，背脊处的骨凸更加明显，微垂着头，修长削瘦的掌心握着部手机，正在放别人发布的，这里的直播。
一帧一帧的，有人认得他。
悄声地撞身旁人的腰提醒道，“他就是祁屹周。”
“就是他啊，确实帅，不过他怎么来了？为谁来的？”
“那个正说话的吗？看她说得挺情真意切的。”
“……”
他站定，视线往一处落。
顺着他的视线看。
那里有个女生，丸子头，皮肤素白，模样乖软又干净，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
刚刚的气场荡然无存，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手足无措地咬着唇，目光不自然地四处闪躲，像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但男生没给她机会。
几步走进。
顿时，视线交织，呼吸对冲。
女生指尖攥紧，不自觉地脚步往后撤。
但就是这一个小举动。
男生却直接扣住女生的手腕，把她提到自己的怀里，附在女生耳边问，“又往哪里躲？”
气氛微妙。
女生手抵在男生胸前，有些颤，露出来的耳垂却红得快滴血，谁都看出来了两个人的不同。
包括秦仪鸾。
她面上一僵，但还是不死心，故作亲热道，“屹周，你怎么来了？”
像是被她的话提醒，这里还有个人。
男生抬了头，视线在她身上随意地搁了不到半秒，而后敛了眼睑，问：“你谁？”
第35章 [VIP] 35
气氛尴尬到令人窒息, 原本觉得秦仪鸾说得真切的人面面相觑。
没人是傻子。
你谁。
这两个字，带来一系列自然而然的推测。
明摆的不熟。
怎么可能是她的男朋友，怎么可能和她官宣。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如影随形地汇集在秦仪鸾身上。
秦仪鸾面色僵硬得厉害,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让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像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很显然不止她这么想。
成橙一贯不喜欢她, 更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即嗤笑了一声，“人祁屹周和你熟吗？屹周是你叫的吗？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成橙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趾高气昂地这么一怼。
众人的目光更见放肆。
已经有窃窃私语：“她怎么好意思投稿的，哪里来的脸，说自己是受害者。”
“是啊。加害者还要伪装自己是受害者, 现在是谁装弱谁有理吗？她还想利用我们……”
“这种是不是都可以记她处分了？”
声音琐碎，细细密密地呼啸而来。
原本压到水梨身上的话语以成倍或者加倍的力道压到她身上。
没人有让她走的意思, 渐渐包围成一个圈。
秦仪鸾想退又没处可退，脸色苍白得厉害, 眼圈泛红, 整个人都在抖。
她下意识向周围的人求助，想让他们放她出去。
可是目光对上，有人不耐地拧眉。
有人则直接骂道：“看什么看, 滚远点。”
最后还是林雨觉得起码舍友一场，冲进人堆里, 把她拉出来。
-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了幕。
成橙大手一挥, “今天我高兴, 总算整治了秦仪鸾这个祸害，我要好好庆祝一番, 谁去吃宵夜？阿梨请客。”
付雪楠还没吐槽，为什么她这么自觉就让阿梨请客。
水梨已经举了手，声音有点抖，“我、我去。”
成橙和付雪楠对视一眼。
成橙这个人很坏，她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挤眉弄眼道，“阿梨，你去什么去？你出钱就好，你可不能把你的宝贝高中同学晾在一边，他可是特意来找你的，远来都是客啊。何况你们还是那种关系。”
什么叫宝贝高中同学。
什么叫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她和祁屹周有什么关系。
说不出的羞恼窘迫，水梨觉得成橙这个时候坏得厉害。
她不敢看身旁人的表情，只知道僵硬着身子，辩解，“不用，不用陪的吧，他说不定等会还有事。”
祁屹周很明显地，侧头瞥了她一眼。
水梨的脑袋不自觉压低，但还是强撑着，嗫嚅出声，“……这是我们宿舍活动，他没必要在。”
成橙可不管水梨的意见，她一把攥住付雪楠的手，“不管你们，你们自己商量，我和楠楠先去点了。”
语罢。
她就和付雪楠扬长而去，剩下水梨和祁屹周两个人。
-
人都散了，舞蹈室也空了下来。
太空太静了。
水梨找个事情分散注意力的机会都没有。
偏生祁屹周的存在感还惊人得强，让她的注意力不自觉往他身上飘去。
成橙和付雪楠走后。
他就没说过话，半倚墙壁，鸭舌帽挡住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拉直的薄唇，正低着头，看手机。
水梨抿紧唇，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
她刚刚的排斥，好像明显得有些显而易见。
或者也可以说，不是排斥，而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本能反应。
她害怕和祁屹周待在一起，和他待在一起就必定涉及到回复。
她知道她应该和他说明白，但是她却不敢，话一旦说出口，就不能挽回。
她怎么舍得。
可是祁屹周会怎么想她呢，会觉得她忽冷忽热吧，明明之前还是好的，现在又对他避之不及。
倏忽。
他摁灭了手机屏幕，抬了眼。
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不是那种深刻的看法，很快收回，道：
“关门。”
明明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一句话指代不明的话语，水梨就像得了指令的小狗，他的潜台词还没来得及分析，就忙不迭地起了身，把门掩住。
“吱呀”一声——
关门声悠长。
水梨的神智也随着关门声被扯回来。
她怎么会关门。
原本舞蹈房只有两个人，都觉得他的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更别说把门阖上，空间像被阻隔成只有她和他的横切面。
心不可抑制地开始跳。
手紧紧地握着门把手上，她眼睑抖得很明显，耳边是祁屹周的脚步声。
他正在走过来。
有了这个意识后，水梨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掌心。
她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会指责她，不回消息，还是觉得她这人，拧巴又喜欢逃避，不讨人喜欢得紧。
千折百转的几秒，男生的下颚一点一点压过来，他们之间的空气都被他掠夺，凸起的喉结就在水梨眼前上下滚动，视线都被它占据，很欲，欲得她口干舌燥，连吞咽都忘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你怎么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委屈。”
声音低得让人浑身酥麻。
水梨脸颊滚烫，想捂脸，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下意识“嗯？”了声。
什么叫总是受委屈。
而后以这个“嗯？”为起点，一些细枝末节，以一种火星撞地球的速度，擦着火花向她撞击而来。
博主的不打自招，语焉不详的一句“怕了你们”，然后立马告诉了她们消息。
微博下面有人骂她，不过秒就被人骂回去。
还有。
成橙那一句嘟囔，“像有人买了水军。”
以及。
见到祁屹周开始，他就在一刻不停地看手机。
所有都串联成线，得出一个让她不可置信的结论：祁屹周是不是知道，秦仪鸾投稿这件事。
哪怕她没告诉他。
像是什么东西失了控，冷雨裹着西伯利亚而来的冷风，推动万里之外的冰川咔嚓当啷响，漂流而上，撞在她身体上，水梨似乎看见冰层下炙热滚烫的岩浆。
呼吸顿住，心跳到失悸，几乎产生了疼痛感。
在疼痛感中，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确认：
“我可以拜托你件事吗？我…我想看你手机。”
话音落。
空气顿住，水梨也不敢揣测祁屹周听到这话时的想法。
毕竟看人手机这事过于旖旎暧昧，远超于他们目前的关系。
但是。
想确认的心思阻挡不住，像是小猫拿爪子一下又一下地轻刮，酥酥麻麻的。
水梨悄悄地把视线移到了祁屹周身上。
却立马，和他的，隔着空气撞了一下。
他视线直白，且毫不掩饰地放在她身上，让人害怕，却又真的真的想知道。
于是目光就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可怜兮兮的祈求。
少女有一双最无辜的眼，剔透着几分天生就有的水润，不用碰，自己就漾出淌让人心软的委屈来。
像是受了世间最大的欺负一样。
可是，分明是她什么都不说，见到了他，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甚至，还想让他早点走。
现在却又很过分地，把之前的事当没发生。
满分满意地，求着他，给她看手机。
像个翻脸不认人的小混蛋。
却又是说句话，他就抗拒不了的小滚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