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渡鸥知【完结】
时间:2023-04-21 20:17:11

  比如说,同桌的那一个星期,每次看见祁屹周数学课睡觉,她都会严肃着一张脸,认真警告道。
  “不要睡觉,小心考低分。”
  “快醒醒,把这题做会了,我们起码能考七十分。”
  “再加把劲,及格不是梦。”
  “……”
  所以。
  她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勇气,对考满分的数学学霸说出这种话。
  水梨下意识抬眼看他,而后对上祁屹周的目光。
  他正好整以暇地耷拉着眼皮,盯着她。
  他眼睛生得极其好看,眼皮薄,眼尾阔开带痣,眉骨深,在光线下更显深邃。
  此时却诡异地,掺了几分看笑话般的兴味。
  水梨盯着看了一秒,巨大的羞耻与心虚泛滥而上,几乎爆表。
  藏在黑发里的耳廓发红发烫,水梨欲盖弥彰,侧过脸,“和你讲题不算。”
  祁屹周收回视线,漫不经心,“怎么就不算。”
  “……”
  怎么就算了。
  你一个考满分的,让她这种常年不及格的教,不怕给你教岔了吗?
  水梨顿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吐槽,“你数学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要我给你讲课?”
  “我想。”
  他理直气壮。
  “行吧。”水梨忍气吞声,“那你考虑一下。”
  祁屹周可有可无点头。
  而后两人便失了话题。
  为了避免尴尬,水梨干脆垂了头,对着叫车软件的建筑模型,仔细研究起当前定位来。
  她皮肤素白,随意扎个丸子头,盯着对面的建筑,下意识比划着形状,嘴里还念念有词。
  祁屹周侧脸,嘴角微扯,屈指勾了勾。
  水梨不明所以地凑近几步,两个人距离一下子拉近,打破安全距离。
  祁屹周身上的气息袭来,凛冽的薄荷味在深秋里凉得人心慌,水梨下意识想后退,男生却俯了身,眼眸漆黑,牢牢地盯着她,“我去抽根烟,你在这儿,我视线里站着。”
  热气抚耳,一寸一寸往耳廓里钻。
  祁屹周身上的气味在瞬间放到最大。
  她像是什么可以被侵略的物体,打上祁屹周的痕迹。
  “……”
  在他视线里站着。
  什么啊。
  怕她有危险的话,也不用说出这种话吧。
  她回头看了眼,祁屹周没骨头似的半倚路灯杆,修长指尖夹着根烟。
  烟火猩红。
  他态度闲散自然,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扭头,便能和他一个对视。
  水梨移开目光,转身盯着不断闪烁的红绿灯。
  脑子突然冒出了点,奇怪的想法。
  祁屹周。
  他是不是也没那么不喜欢她。
  -
  回到宿舍,刚推开门。
  下一秒,成橙和付雪楠从门后钻出来,拉着她的手,“来来来,快坐。”
  水梨不明所以,被她们拉过坐好。
  成橙首先道,“阿梨,你和你同学有什么进展吗?”
  水梨垂眼,仔细思考两秒,“……我觉得好像,和他的隔阂没有那么深了。”
  “什么意思?”
  “……”
  水梨试着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出来,“我之前觉得。我和他之前的关系很尴尬,上次请完吃饭后,我打算再也不联系他了,没想到,数学笔记是他做的。”
  成橙总结归纳道,“所以对他印象,改观了点?”
  “嗯。”
  “那你现在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呢?”
  “……顺其自然吧,如果有机会再相处的话,看能不能说声对不起,没机会相处的话就算了。”
  毕竟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去探究祁屹周的心思。
  “……”
  这可急坏了成橙这颗做红娘的心,抓着水梨的腰就是一通饶痒痒,“阿梨,主动进取懂吗!好男人可是等不来的!”
  两腮笑得发粉,好不容易直起身,水梨嘀嘀咕咕地嘟嚷,“什么呀,我干嘛要争取他?我又不喜欢他。”
  被成橙听到,“阿梨,你说什么!”
  -
  月末的时候,水梨接到了爷爷打来的电话。
  爷爷捧着电话,问,“梨子,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钱用?上个月爷爷给你打的钱收到没?最近又降温了,多穿点啊,别着凉了……”
  水梨抿抿唇,上个月,不知道是方清说了什么,还是怎么的,爷爷突然打了钱过来,数额不算大,但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多。
  毕竟他只是最地道的庄稼人,辛苦大半辈子培养出水国进这么一个大学生,没享受几天清闲日子,晚来却还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
  现在还要忧心她的生活起居。
  水梨垂眼,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爷爷精神很好,乐呵呵道,“梨子今年寒假回我那儿去,爷爷最疼你,最欢迎你。”
  “……”
  就这么一句话。
  水梨小声吸了吸鼻子,故作嗔怒道,“坏爷爷,这才十一月份呢,寒假还早得很。”
  “不怕,爷爷先说着。爷爷每天都等着我们梨子来哦。”
  水梨眨眨眼。
  倏忽,不知道为什么,鼻酸完全控制不住,说话都有嗡嗡声。
  分明是句欢迎话。
  也没什么有鼻酸的必要。
  只是有个人,说,他永远在期待她的到来。
  这是一句令人高兴的话,却为什么,这么让人感觉这么复杂。
  水梨视线往外眺望,深秋的天又高又亮,落叶覆盖林荫道,风一吹簌簌作响,她却像突然着了地。
  很神奇地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挂断电话。
  觉得天从来没有这么蓝过,也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
  -
  除了家教,水梨还面试了其他兼职。
  等待通知的空隙,她也没闲着,去练功房打完卡,就帮人代拿快递,代买饭等等。
  而后把赚到的钱一分为二,一份作为日常开支,一份留着打进爷爷的银行卡里。
  钱不多,但是日积月累也还是可观的。
  不知不觉,时光飞逝。霜降一过,万物开始凋败,成橙已经彻底起不来了。
  水梨练完舞,穿上偏厚的外套,没有去代拿快递,而是去了银行,把存的钱打给爷爷。
  虽然爷爷从来都觉得,把钱用在她身上是理所当然,甚至是特别乐意的。
  但是水梨却做不到坦然地用,她总觉得爷爷给她的爱太过厚重,重得让她迫切地想给他做些什么。
  一切都回归正轨,祁屹周的存在在她的生活中逐渐褪去。
  直到偶然的一个下午,她收到了祁屹周的微信。
  祁屹周:【来这。地址:松江区巷子里路189号。】
第10章 10
  和祁屹周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水梨盯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一段时间不见,他们的交流已然变成了客气的疏离。
  水梨:【好的,我会准时到的,谢谢。】
  祁屹周:【好。】
  水梨摁熄手机屏幕,对这种变化意料之中。
  成橙翘着二郎腿,听见她的动静,侧脸问了句,“谁呀?”
  “祁屹周”,水梨回答道,“他让我先去上一节课。”
  成橙眼睛刷得一亮,“他答应了!这么好的机会!”
  “……”
  水梨无奈道,“什么啊,只是一节课而已,况且小孩是他家亲戚的,祁屹周都不一定会在,哪里来的机会。”
  成橙有些失望,又打起精神道,“给小学生当家教,题目肯定不难,难的是管小孩。现在的小孩可一个塞一个的有个性。阿梨,加油,降服他。”
  水梨被她的语气逗笑。
  -
  准备好教案,水梨随意选了件灰棕大衣,搭配针织长裙,露出纤细的双腿,长发随意披肩,一走动,长裙显出一截孱弱的腰线,美好得不可思议。
  “阿梨,我就是你的小迷妹,以后谁要是想把你娶走,一定要过了我这一关!”成橙星星眼,抱着她的腰不放手。
  “呜呜呜,你身上香香的,我好喜欢。”成橙不停嗅水梨的脖子。
  水梨边收拾东西,边躲开成橙的围捕,“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别说这种话,会让人误会你性取向的。”
  成橙直摇头,“不管不管,臭男人哪有我们阿梨香。”
  笑着逃开成橙的魔爪,水梨带好教案,上了公交。
  松江区离京舞有点远,需要转两趟公交。
  下了车,水梨看了眼时间。
  三点三十分。
  她整理下被揉乱的毛衣和散落的头发,抿了下唇,调整好笑容,摁响了门铃。
  没等多久。
  脚步声散漫地响起,拖着节拍,漫不经心的。
  而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你好,我是——”
  水梨脑子懵了一下,话语噎在嘴边。
  门打开的瞬间,热气扑面,碎发凌乱的男生存在感强烈到几乎入侵空气,他抬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套连帽卫衣,单手撑门槛,露出的手腕线条削瘦冷白。
  分明是居家休闲的打扮,配合着他的姿势,却有种,这是他的领地,踏进去就会万劫不复的危险气场。
  和水梨想的,有可爱的小朋友出来和她打招呼完全不一样。
  她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到小朋友。
  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形似小朋友家长的大人。
  除了眼前的祁屹周。
  所以,这个意思是,小朋友的家长就是祁屹周吗?
  水梨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她其实有想过,家教的时候遇到祁屹周会怎么办。
  但也只是“遇到”的程度。
  毕竟祁屹周也只是小孩的亲戚而已。
  结果,祁屹周竟然会是她的第二个潜在服务对象——小孩的家长?
  “……”
  祁屹周似是终于欣赏够她的表情,唇角微扯,漫不经心地收了手腕,“进来。”
  像是被给予许可证,他和这个家都对她打开小窗。
  水梨这才放松了精神,换了鞋,跟着他,上了二楼。
  推门。
  就见个苹果脸的小软毛小孩正低着头玩牌,头也不抬,像是一点都没发现,老师来了。
  祁屹周也不多说,只一句:“周慕洲。”
  名叫“周慕洲”的小孩立马放了牌,肉嘟嘟的苹果脸挤出了不情不愿的笑,“老师好,我叫周慕洲。”
  水梨冲他笑了笑。
  笑容还没落地,祁屹周忽地抬眼看她,“你会打斗地主吗?”
  “……”
  水梨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发展,舔了舔嘴唇,谨慎回答,“会一点。”
  “来,打一局。”
  “……”
  水梨默了几秒,看向祁屹周,“这样不会耽误上课吗?”
  祁屹周:“不会,很快。”
  而后,三人诡异地,拿着扑克,开始斗地主。
  周慕洲还小,肉嘟嘟的手牌都拿不稳,但架势还是有模有样的,他抿着嘴巴,谨慎地看了一圈牌,最后小心翼翼打出个,“三”。
  祁屹周:“四个二。”
  “……”
  水梨算是懂了,祁屹周的很快是什么意思。
  祁屹周漫不经心的,也不太在意出牌的是谁,也不太在意对方出的牌是什么样的。
  和他一个队的水梨,接他牌,都被他用炸弹炸了好几次。
  更别说,抢着要当地主的周慕洲。
  一局打下来,周慕洲被打得一头小软毛蔫哒哒的。
  丧气极了。
  祁屹周也不安慰,丢了牌,抛下句,“小鬼,斗地主也玩了,好好听课,别不乖。”
  便关了门,扬长而去。
  “……”
  -
  水梨准备了一套试卷,给他测基础。
  周慕洲吸着鼻子,托着肉乎乎的腮帮子,也不写,只盯着题目发呆。
  五分钟后,他把笔往桌上一丢,开始撒泼打滚,“我不要你教,我要屹周哥哥教!不喜欢你,要哥哥!”
  而后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头小软毛立马乱七八糟地揉乱在额头上,眼睛含着两泡泪水。
  看着尤为可怜。
  ……
  周慕洲用这招可谓是走遍天下无敌手,只要但凡他一这样,没人敢对他说不。
  他就不信,这个新来的老师有办法。
  水梨没说话,只慢吞吞点开手机摄像软件。
  这是出发前,成橙特意教她的。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莫名地比平时慢得多,周慕洲能清楚感受时间的推动。
  因此,周慕洲自己都不知道,他扯了嗓子嚎了多久。
  心情从“这老师一定拿我没办法”,到“她怎么还不来制止我”,最后到“她只要说一句,我立马就停下。”
  只是偏偏,水梨头也没抬,只盯着手机屏幕。
  周慕洲吸了吸鼻子,嗓子微哑,可怜巴巴地抬着脸,看水梨,期待有个台阶下。
  “……”
  这时。
  水梨像才突然发现他的目光似的,扬了扬手机,问,“你也想看?”
  周慕洲才不管她在看什么呢,是个台阶就行,抽动着鼻翼,直点头。
  而后,他看见,手机屏幕里,一遍一遍循环播放,他的撒泼视频。
  像素清晰,角度全面。
  水梨状似不经意,补充道,“我好像还认识你们老师,可以把视频给所有小朋友看呢。”
  “……”
  像被插上最后一剑。
  周慕洲吸吸鼻子,委屈又难过的情绪不断上泛。
  像全世界都在欺负他。
  屹周哥哥也是。
  新来的老师也是。
  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发胀,有什么东西蕴满,鼻腔被堵住,眼前模糊一片。
  他觉得难堪。
  为什么这个老师会想把他的撒泼视频给所有小朋友看。
  他不要面子吗?
  小孩子的面子不是面子吗?
  他丢了面子,以后可怎么做人?
  有了这个想法后,眼眶里的泪珠再也坚持不住,缺了口般往外落。
  “你……你怎么,这样啊?”周慕洲哭得抽抽噎噎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怎么心思这么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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