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我们出门在即,得先解决那两个女子,就想到了二房。
这酒贴喜字是故意送错的,其实就是激一激二房的爷们,尤其是二姑爷,到时多喝一些,再将那两个引去,好将喜事落地。夫人说,人是二故奶奶亲自挑的,应该是相当满意的,这份美意还得由二房来享才是。”
沈珩听完笑了一声,腹诽他的羡羡心眼子不少,只是做的还不够周全,万一酒醉未成,还得再费心思,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速战速决方是上策,而且要一击中的!
“秀月,你先将酒送去,就按夫人给你说的照做。”
沈殊在书房内左思右想之际,见下人鱼贯而入来到跟前,抬着好多小坛酒,有几坛上头贴的喜字扎眼得很。
“这是.”
秀月行了礼,知道沈殊不喜欢被人叫二姑爷,就说:“二爷,这是我们夫人刚得的好酒,三爷那边也有的,孝敬您们的一点心意,望笑纳。”
“珩哥儿媳妇有心了。”
沈殊笑纳,就是纳闷这酒坛身上贴的红字,说酒乃解忧之物,赋字忘忧很恰当,但是这个喜字和逍遥怎么解释。
他疑惑,却也没多问,让秀月回去了。尔后才恍悟,这酒也给三弟送去了,这喜字不正是迎了他升迁之喜么?
看来是珩哥儿媳妇那边的下人疏忽了,喜应该全送老三的,忘忧和逍遥是他的。
沈殊重重叹口气,他确实需要忘忧啊,更需要无边逍遥!
“二姑父,在吗?”
这时,沈珩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沈殊急忙跑出去,正是自己姻亲大侄子信步过来了。
“在在在,珩哥儿,二姑父可见着你了。”
沈珩道:“我听说二姑父一直在找我,所以下了公干就过来你这沈殊好声好气,道:“是,我是一直在找你,是为了我升迁被压一事。”
“您不是说早定好了么,怎么被压了?”沈珩沉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惊讶。
沈殊知道他是装的,奈何捅不破,不过捅不破有捅不破的好处,一家子人相处明面上总要留点余地,不好彻底撕破面皮。
“不过是吏部的人在吹毛求疵,二姑父求你帮帮忙,将这事解决解决。”
沈珩不着痕迹笑笑:“二姑父这是要我滥用职权助您升迁?”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只是有一点小事,犯不上那么说。”
沈珩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冷声道:“二姑父,我虽官居一品,可吏部不归我一人说了算,要不您再去问问别的人吧。”
“珩哥儿你别走,别走,跟二姑父进来。”
沈殊拉着沈珩进了书房,从案面拿了一叠东西到前面,沈殊豁出老脸,对沈珩惭愧说道:“珩哥儿,其实二姑父知道这些年你对我与你二姑母有怨怼,都怪我们当年太年轻,你父母走后,不仅没想法子伸冤,更没做好长辈照顾你们,对你们犯了那么大的糊涂事,二姑父现在把那些遗产还给你们,二姑父错了!”
沈珩接过手看了,确实是那时候从年少的自己手里抢去的一部分遗产,这上面全是他们父母的血汗…沈珩闭了闭眼,又恢复了一派冷峻。
他扭头看到那些酒,便对沈殊说道:“这是我院子里送过来的吧?”
“正是,多谢侄媳的心意。”
沈珩却道:“二姑父,你看这酒叫忘忧和逍遥,叫我想起最近自身的烦恼,不知二姑父可有法子为侄儿解忧。”
沈殊忙道:”你说,你说,只要二姑父能办到。”
沈珩的手搭在一坛喜字酒上,食指与中指漫不经心地敲着,道:“我新婚不久,不愿有人来打扰,哪处给我造的烦恼,哪处受了去,二姑父可懂?”
沈殊的目光在那坛酒与沈珩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而沈珩说完后便也走了。
李家后院新进了几个丫鬟,听说是李母叫人牙子带了好几十个,李五郎一个个过眼挑下来的。
选去做通房的那个今年十四岁,被叫去拜见五夫人。
清晨,霍柔依正起来梳妆,在铜镜里看一眼那跪地的丫鬟,鄙夷极了。
“叫什么啊?”
丫鬟低着头,细声回答:“回夫人,奴婢叫佳梦。”
霍柔依画着眉却是一拧,将手中的笔砸了过去,“什么狐媚子的名字!”
佳梦赶紧伏地,害怕地回话:“夫人息怒,奴婢本不叫这个,是五爷替奴婢改的…”
李淮生改的?
霍柔依又把火忍了回去,仍觉得不高兴,“把脸抬起来!”
佳梦怯怯抬头,眼睛往低看,霍柔依瞧了两眼,人长得还行,可是一个异样的感觉冒了出来,却没发现是什么,再看也是烦躁,就训起话。
“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于五爷来说你就是床上那档子事的,平日里少出现在五爷面前,懂不懂?”
佳梦直说懂,然后弯着腰退下了。
霍柔依回过身继续梳妆,可一想到自己要和这下贱的女子共侍一夫,顿时火冒三丈,她拉过自己的丫鬟秋菊问道:“萧氏那边可听说沈相有几个妾室和通房?”
秋菊回:“这事都没听说,但是哪个有钱有势的爷们不是三五个妾室通房的,夫人你想开点吧。”
霍柔依扭曲的面容微微平复,大约是心里平衡了:“对,肯定是的,大家都一样,夫君怎么可能一生一世只属于自己,沈珩再怎么天仙似的,毕竟还是凡夫俗子,不能免俗的。”
夜晚来临,李准生的贴身小厮说他在书房安置了,不需要等他回来,霍柔依笑着对小厮说知道了,转过身满面阴霾,双眼透着窗看向书房的方向,手中的帕子要绞碎了。
这是李淮生成亲后,第一日不回房。
佳梦安静且小心的研磨,面对不过第二次见面的主子,还是得伺候床笫的主子,紧张地连呼吸都极轻。
一旁站在案面书写的李准生忽然把手伸过去,捏起她的下巴,端详着。
十四岁,这身高与容貌,他还算马马虎虎的合意,说来也是月余未泄过火,一下便把人压在身下,也不顾地方合不合适。
可怜那小丫鬟按在冷冰的案上被吓得瑟瑟发抖,下头一凉,想着这是主子便闭上眼顺从了。
第四十一章 萧太后与孝帝
皇宫御花园内,阳光正好,百花齐放。
萧太后丹蔻捻盏交给祥公公,用绣凤金丝帕点了点嘴角,对孝帝与郭皇后温声道:“皇帝你们政务繁忙,就不用老向哀家请安了,好好顾好天下与后宫,哀家享福也享得安心。”
孝帝和颜回道:“再忙,朕也不能忘了您,非得亲眼见您凤体健康,才放心。”
“哎,哀家好着呢,没病没灾的,把时间都花在国事上吧。”
一旁的郭皇后这时才开口,缓缓说道:“太后,陛下是真的关切您的,臣妾已告知每日都让御医请了平安脉,陛下还不放心呢,您就看在这一片孝心上成全了陛下,别让陛下夜里睡不安稳,做梦都念着给您请安。”
萧太后开怀笑出声:“好好好,你们想来请安就来吧,绝不能让皇帝日理万机,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还念及哀家。”
三人相视而笑,说了一些衣食住行上的家常话,突然萧太后话头一转,又说道:“皇帝啊,我听说沈相近来向朝中告假,要去玉州。”
玉州一提,郭皇后心底紧了起来,偷偷瞄向孝帝,孝帝却是波澜不惊。
孝帝说:“"太后消息灵通,正是呢。”
知道新帝此话有弦外之音,萧太后轻飘飘挡了回去:“我也不想知道的,只是事关萧家颜面,才有耳报神传到我这来,这刘氏改嫁本是小事,没想到牵连甚多,快闹成一脑门子官司了。”
郭皇后迟疑问道:“太后您这是要出面管管?”
萧太后摆摆手,“太复杂了,哀家年纪渐渐大了,折腾不得,就爱在宫里念念经,清静清静,这事啊还是由宁勇侯去解决吧,再不济,这不还有沈相,以他的手腕,十个刘氏家族也得甘拜下风。”
孝帝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太后对沈珩此人过誉了,不过是学问胆识尚可,中高榜走的位置就高了些,加上一些政绩,朕惜才嘉奖,这才做到了一品。前几日因为新政调配的差事办得不够妥善,被朕斥了一顿,还需向朝中各位老臣学学政道。”
郭皇后也说道:“是呀,说到底还是个年纪轻的,哪有什么手腕,婚嫁内宅之事难断,不过是不愿小别,去陪新妇罢了。”
萧太后颔首:“原来如此啊,看来哀家那个命苦的侄女是福气来了,居然能那么深得沈相的心。”
“说来也是有缘的,臣妾听说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兜兜转转又结为了夫妇,真是天赐的福气。”郭皇后欣慰道。
不料孝帝却冷嗤,道:“本就是办事不牢的了,一心还扑在新妇身上,朕干脆准他告假,卸一卸他的差事,望他警醒些。”
原来是以假作罚…萧太后叹口气:“我那个侄女好不容易有个归宿,皇帝你给哀家一个面子,也别太严厉了。”
孝帝似乎有些为难:“太后,朕自然是想要您宽心的,只是朝臣关系国本,是奖是罚半点不能松懈。”
话语已经有些涉政,萧太后心思流转,接着道:“既然皇帝谈及朝臣国本,哀家也说几句愚见。你推行的农桑新政确实利于百姓,可是不是无形中伤了仕途人的心,他们大的是重臣,小的是芝麻小官,可整个江山从大到细的每个角落都少不得他们,他们不稳,江山如何能稳?”
这一番话下来,明媚生香的御花园霎时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霾。
太监宫女全部低首,连郭皇后也别开了在萧太后身上的目光,暗中一个手势叫退宫人们,尔后望向孝帝与萧太后,广袖下双手紧紧交握。
孝帝面沉如水,不言不语,半响后忽然笑着拍了拍大腿,一派轻松,说道:“太后啊,朕已登基好几年了,诸多政事都是有考究的,您如今颐享天年,何必为这些忧心呢,不说了,不说了。”
萧太后听后,也笑了:“是呀,哀家不该提的。这时辰,哀家也要回去诵经了,回去吧。”
孝帝与郭皇后双双行礼后离开,萧太后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也起身回宫。
祥公公扶着她,一行人悠悠走出御花园,萧太后抬头望着处处假山流水,纷纷飞花,每一朵都像一个疑虑,重重压心,于是停下脚步。
“小祥子,你觉得皇帝的话可信吗?他会舍得罚沈珩?”
祥公公是不信的,也疑惑:“可是娘娘,玉州之事我们做得那么隐秘,他们没可能知道呀,沈相会去玉州,也确实是因为萧家小嫡女一事,再说沈相着迷三姑娘尽人皆知,弄不好真的全是巧合。”
萧太后盯着流水中旋转的落花,随着溪流越飘越远,“哀家与皇帝提新政之事,皇帝避而不谈,这是将哀家的忠告视而不见…旧制表面是先帝而立的,实则是哀家为彰重视朝臣而立的,他这是为了自己有让后世恭颂的政绩,便要闯个新天地出来!”
祥公公:“娘娘您莫激动,保重身子啊!”
萧太后咬牙道:“为了这江山,哀家两个女儿,一个嫁去塞外,一个嫁去南蛮之地,岂能让他白白占了这便宜,他的那帮子鹰犬杀了多少拥护旧制的大臣,现在连秦家也没了!那个玉州的孩子,是老天给我们的希望,是扳倒继帝最大的筹码,一定要尽快找到!
哀家要这天下尽快只属于我一人!”
两位公主也是祥公公看着长大的,如今已与萧太后多年不得见上一面,他对主子感同身受,“是是是,奴才会加多人手去找,一定能找到的!只要找到了,凭新帝有多少手段也得乖乖禅位!”
萧太后撑在桥栏上,落花水流转眼远逝,不知最终会去何处,那种茫然的悲哀像极自己,虽是尊贵无比的皇太后,但只要皇帝羽翼丰满,反对的大臣一个个死绝了,只要一个密令下来,自己也不过是深宫里不再能见天日的老婆子,死了也没人知道。
眼下的母慈子孝都是假象,都是假象!
所以无论如何,付出多大的代价,权势一定要掌握在她手中,天下也一样!
“以防万一,你派些能办事的,一旦发现沈珩去玉州不是为了家事,那便不用等哀家的意思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四十二章 玉州之行
郭皇后跟在孝帝身后,蕙质优雅的面容终于藏不住那份忧心忡忡,连孝帝停下脚步也没注意,生生撞着了。
孝帝回手稳住妻子,见她魂不守舍,便道:“担心沈珩被察觉是去玉州办事的?”
郭皇后没有隐瞒,回道:“正是,先帝遗孤兹事体大,太后以为能瞒天过海,最后杀我们个措手不及,沈珩此一行能借萧家之事掩盖目的是最好的,就怕太后发现了,届时沈珩夫妻恐遭毒手!”
孝帝坚定道:“朕何尝不知,但因为如此便要不去寻了么,他沈珩要是能那么容易折别人手里,那就配不上朕的期望,配不上荣赐的一品相尊位。”
郭皇后闻言,稍稍定了定心神。
孝帝看她额门上的汗雾,体贴地用帕子擦了擦,“沈珩救过你的性命,也救过朕的,咱们得相信他的本事。你呀打理后宫不易,闲下来时好好歇歇,当初你嫁我时,我便与岳父岳母发了誓,一定好好待你,与你白头到老,你可不能害朕最后食言了。”
郭皇后扑哧笑了出来,与孝帝相伴往寝宫走去。
玉州离京城不太远,走陆地得花上一个月,走水路若是顺风却只要十日,依着朝廷的要求,沈珩这种品级的官员出行需有匹配身份的帆船。
但由于此次出行是私服,且他不是主要的,便以萧家侯府的规格来安排。
天亮时,行李陆陆续续搬上了船,怀着两个月不到身孕的徐氏带着广哥儿,乘着马车过来送行。
沈家这边也有沈芊与康氏前来。
徐氏道:“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和侯爷带云姐儿回来。”
萧羡鱼郑重点点头,由沈珩护着上了船,站在船头,迎着风,与岸边的亲人挥手。
帆船驶离岸,码头有人骑马急来,尤子嶙公务在身,这才匆匆赶来,他猛力住着缰绳,马匹嘶鸣,大声喊道:“尽早回来,一堆事等着干呢,别老想着要逍遥自在陪媳妇!”
洪钟之声,广亮清晰,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躲在人群中的各路探子。
沈珩仅仅嗤鼻一息,正眼都不瞧过去,搂着自己夫人进了舱。
大船顺江水启程。
坐下后,二人喝着刚沏好的茶。
萧羡鱼因看见了尤子嶙,一事隐在心里多时,眼下正闲,便想对沈珩提及一二。
“尤侯还未成家吧?”
沈珩望着窗后滔滔不绝的江水景色,轻声应她:“嗯,官家给他说一个也不要。年纪比我大,就是不愿意定下来。”
“那会不会他是有意中人的?”萧羡鱼巴巴地问。
沈珩看她,那副就像无聊了想说闲话的小模样,眼睛里充满求知欲,望让他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