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听白犹豫了很久很久。
但他最后还是说。
“我不会放你出去的,百年大选很危险,你就在结界里好好待着吧。”
其实,再让这个幻境留存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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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葭葭这几天哭天抢地,在结界里疯狂撒泼,却是无能狂怒,彻底地让宋温书和宁馥放下了戒心,带领着参赛弟子登上了灵舟远去。
小桃一日三餐地给宋葭葭送完饭就走,并没有一直守着宋葭葭。
看起来宁馥对她的结界很自信。
宁馥乃是合体期的修士,而宋葭葭那几只灵兽不过是化神期和炼虚期,相差的境界如此之大,绝不可能打碎她的结界。
空廊落叶,深砌苍苔,深夜安静得可怕。
宋葭葭平日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连霁走了,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孤独。
有哒哒哒的声音响起。
这是带着利爪的肉垫,在冰凉的地板之上行走的声音。
宋葭葭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地爬起来:“邬月?”
一只浑身纯黑,一蓝一金两只异瞳的狐狸背着月光而来,狐狸被月光倒映的影子拉长,变成了直立的人形。
“主人,你别怕,我马上就按照你的吩咐破开结界。”
邬月柔声安抚着并不慌张的宋葭葭。
宋葭葭满意地点了点头,拉开一把椅子悠闲地坐下,再掏出一把瓜子开始嗑起来。
邬月打量着眼前这道透明无形的屏障,他伸手发出一击试探,然而这发攻击却立即被结界反弹回来,邬月偏过身躲开,眼神渐凝。
他很强,强到可以越阶暴打比他等阶还要高的灵兽,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强的半妖。
可他现在还尚未完全成长起来,面对这堵合体期修士留下的结界实在是力不从心。
可这是宋葭葭的要求,那么就算要他赴汤蹈火也要做到。
邬月神情渐冷,忽然他凝气一掌,打在了自己的胸口。
好像有一道破碎的声音响起,邬月顿时吐出一大滩血。
宋葭葭嗑瓜子的手顿住,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吓到:“邬月,你为什么要打自己一掌?”
邬月并不说话,他的修为陡然拔高了不少,只见他的唇角长出可怖的獠牙,双眸的眼瞳变成了冰冷的竖瞳,眼神暴戾嗜血,身后的三条狐狸尾巴摇晃,须臾之间,他移形换影化为巨大的黑狐,怒吼一声,猛然冲向了结界。
结界像是玻璃那般布满了蜘蛛网,缓缓破碎,无数的晶片掉落,化为了齑粉,黑狐精疲力尽地倒下,双眼双耳鼻子都淌出可怖的血痕。
“邬月!”宋葭葭胆战心惊地跑过去,让浑身染血的黑狐的脑袋阵在她的双腿上:“邬月,你还好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系统只布置交代宋葭葭,叫她按照原剧情来做,让邬月救她出结界。
可系统没有说过,邬月竟然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
[他刚才打碎了自己的半边妖丹,所以才短暂的修为大涨,破除了结界。]
雪貂的两颗眼睛转动,看向了宋葭葭。
[原剧情中,原主虽救了邬月,但邬月只当原主为朋友,对女主一见钟情。原主既然求了他救她出结界,他便放言经过此事,他就算偿清了宋葭葭的恩情,从此两人互不相欠。]
雪貂抱着自己的尾巴,语气无奈。
[你别这么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啦,邬月很强的,死不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恢复的。你对着一个要杀你的男主心疼什么,你专注地走剧情就行啦。]
宋葭葭垂下头,她无声地给邬月包扎好血流不止的伤口,安静地等着邬月按照既定的剧情说下一句话。
“经过此事,你我从此就两不相欠。”
这本该是邬月对她说的话。
可伤痕累累的男人抬起头,他冲宋葭葭努力地摇了摇尾巴,一边说话一边咳血:“我不是你说的那种爱慕虚荣的男人,我不是,我也不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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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月休养了半夜,直到晨光熹微之时,他提出自己已经恢复了气力,可以送宋葭葭去追赶灵舟了。
宋葭葭的摩托启程法器太小,只能容纳她一人,不可能把邬月和三只灵兽都带上。
宋葭葭提出自己乘坐法器,邬月带着另外三只灵兽,却遭到了邬月的强烈抵抗。
宋葭葭只好陪着三只灵兽,和邬月一起出发。
邬月平时的狐狸形态不过比平常的狐狸大一些,而眼下他化为了一只有辆小汽车大小的巨型狐狸。
宋葭葭这才知道,原来妖族的原型很是巨大,平日里邬月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原型。
等以后邬月晋升境界,他的原型还会比如今膨胀数十倍。
“我坐稳了。”宋葭葭揪着一捋狐狸毛,把脑袋埋在邬月毛茸茸的皮毛里面。
身侧是她的三只灵兽,都老老实实地趴在旁边。
黑狐狸转过头看见这三只灵兽,眼底满是嫌弃,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强忍着怒火,甩了甩尾巴就腾空飞起。
宋葭葭几乎被狂烈的风暴吹剐地睁不开眼,她用力地伏低身子,把自己埋进了邬月的皮毛里面。几只灵兽仿佛知道宋葭葭很冷,凑过来围住她,宋葭葭露出一个笑容,用手把它们揽在一起。
身下是邬月的狐毛,小猫小狗和小鸟在身侧保驾护航,脖颈上还有一只雪貂,被毛茸茸包围的宋葭葭觉得很开心。
但她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却逐渐凝固。
她想不通,为什么邬月的言行举止会偏离得这么严重?
如果邬月像云听白和封华砚那样不喜欢她,宋葭葭在遵照剧情完成任务的时候,绝不会对邬月生出愧疚。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能感受到邬月对她炙热滚烫的感情,她无法面对这样的邬月,更无法想象今后的邬月会杀掉她。
雪貂打断了宋葭葭的思忖。
[这些时日我也深思熟虑过邬月为何会和原剧情偏离得这么多,或许是因为你的态度改变了他吧。]
宋葭葭诧异:[我?]
[邬月上辈子对原主很凶恶的,原主也不生气记仇,反而对他很好。但你却千方百计地想让男主讨厌你,以便杀死你,反而一开始对邬月的态度就很恶劣。]
雪貂的语气很无语:[男人呗,都是贱的慌。]
[你对他越好他越不当回事,你把他弃如敝履他反而迷恋你,不过邬月对你一时的意乱情迷,都不可能抵过对女主的深爱。]
宋葭葭沉默了一会,感觉雪貂说的还挺有道理。
雪貂恨铁不成钢:[你心疼这些将来要杀你的男主,可是要倒霉一辈子的!到时候不仅你不能回到你的世界,还要连累我。]
宋葭葭立即把自己的脸远离邬月的狐狸毛,不再和他贴贴:[对,你说的对,心疼男人倒一辈子霉。]
然而宋葭葭只是被身体微抬了起来,就一览无余地看到了万米高空,身下的景色犹如景观微缩盘那么迷你。
宋葭葭吓了一跳,之前差点高空坠亡的心理阴影还在。
她顿时脸色煞白,只觉一阵眩晕,连忙缩成了一团,闭上眼睛不敢看身下。
“主人,我再飞快一点,我们今夜应该能追上灵舟。”邬月的声音在狂风里飘散。
“嗯。”宋葭葭闭着双眼,很冷静地应道。
“主人,你饿不饿,渴不渴呀?”邬月关切地问道。
“不饿,不渴。”宋葭葭淡淡地说。
“主人,你好高冷呀,都不理我。”邬月委屈地哼唧了几声。
“别吵我。”宋葭葭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邬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下子熄了声,不敢再多话。
其实他不知道,宋葭葭只是太害怕了,她说话如此冷静,其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宋葭葭趴在狐狸的背上看似很安静,其实走了有一会了。昏迷.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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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参横,巨大的灵舟在云海烟雾之中穿梭,犹如行在平稳的海面。
连霁按照和宋葭葭的约定出了船舱,来到甲板接应。
连霁耐心地等了许久,点起一盏灯笼,温暖的光芒立即驱散了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往更远处衍射。
这盏孤灯就犹如一座无言伫立的灯塔,为身处茫茫云海的宋葭葭指明着方向。
等到了后半夜,终于等到了一只巨大的黑狐,他收起利爪,用肉垫悄无声息地落在甲板上。
黑狐安静地等了许久,却不见宋葭葭有动作。
黑狐疑惑地扭过头,却看不见背上宋葭葭的情况:“主人,我们到了。”
连霁把宋葭葭抱下来,探了探鼻息:“她好像晕了很久,你一点都没察觉吗?”
黑狐大惊失色:“怎会如此?我以为主人只是不想要我烦她……”
“别说这些了,先进我的房间吧,不然被人发现就大事不妙了。”连霁淡淡道。
连霁准备抱起宋葭葭,却和一双男子宽厚的大手撞上。
邬月歪头笑了笑,不经意地露出獠牙:“不用劳烦,照顾主人是我义不容辞的义务。”
连霁眼疾手快地抱起了宋葭葭,淡淡道:“你也别光站着,去把那几只灵兽的呕吐物擦掉。”
只见宋葭葭的那几只灵兽刚下了狐狸车,就吐得昏天黑地。
聪慧的它们知道邬月不好惹,一直强忍着没有吐在狐狸车上。
邬月瞪着眼前的一大滩恶臭的呕吐物,他的眼皮跳了一跳。
合着连霁抱葭葭,他就留下来清理残局?
他还没被占过这样的便宜。
邬月额上的青筋狠狠一抽。
如果连霁不是……他的兽形绝对会给连霁狠狠来上一口。
第46章 [VIP]
宋葭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身影在旁侧的小榻之上打坐。
半窗斜阳,从窗棂的格子里倾泻了一地,星星点点的光烁铺盖在连霁的身上, 像是抹了一层金边。
连霁睁开眼睛, 正对上宋葭葭直勾勾的眼神:“怎么了?”
“师姐, 你身后是光,你好漂亮啊。”宋葭葭很认真地说。
连霁愣了愣,祂拿起桌上五六束不同的花枝,山樱粉嫩, 迎春明媚, 飞琼淡泞,弄雪飘枝。
“前几天没能给你,今日补上。”
宋葭葭眼带错愕地接过。
连霁真的是一个很遵守诺言的人, 祂答应了宋葭葭的一句无心之言, 说要给她送花,宋葭葭并没有当真,祂却坚持不弃。
连霁大概就是那种做的比说的多,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的性格吧。
能和连霁成为朋友, 真是她的幸运。
宋葭葭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布设,眼看自己大喇喇地睡在床上, 连霁却被自己赶走屈居于一张小榻之上,她无措地挠了挠头:“师姐,我又占了你的床,真不好意思……”
连霁淡淡道:“无碍, 我本就不需睡眠。饿不饿?我去给你传膳。你不要出去,会被人发现。”
宋葭葭连点头。
她乐不可支, 喜眉笑眼地絮絮叨叨:“饿了饿了,师姐你这几天不在,我好想你啊,你不在旁边打坐陪我一起,我睡觉都不香了。”
连霁放出一只纸鹤,从窗外飞出。
宋葭葭一边掀开被子,一边想把腿放下去趿鞋。
“对了,邬月和那几只灵兽呢?”
然而她话音未落,却忽然感觉到脚底有毛茸茸的触感传来,宋葭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在了黑狐圆滚滚的屁股蛋子上面。
御风飞行了一天一夜,精疲力尽的黑狐被宋葭葭吵醒。
黑狐略带迷惘地睁开异瞳,见是宋葭葭之后被踩到也不生气,看起来他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尾巴,把鞋子衔在嘴里给宋葭葭送过去,随后打了个哈欠,趴在地上又睡着了。
其他几只灵兽趴在另一边的床底,挤在一起睡得很熟。
宋葭葭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忽然有叩门的声音响起,宋葭葭吓了一跳。
“我要不要躲起来?”宋葭葭飞快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不大的房间。
进门便是一张月牙桌,旁侧挨着髹漆贵妃榻,宋葭葭睡的就是一张简朴的三围屏罗汉床。
整个不大的房间一览无余,目之所及简直毫无遮挡。
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幸好连霁摇头:“不用,是你的早膳。”
连霁打开了门扉,竟然是封华砚端着一个托盘。
他的长发被束成了一个高马尾,带着半截围腰巾,襻膊的臂绳挂在他的颈项间,卷起他的衣袖,露出肌线流畅的结实手臂。
宋葭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封华砚似有所感,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将瓷碗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动作慢吞吞的,像是故意在宋葭葭的眼睛前多磨蹭了一会。
宋葭葭摸索着拿起汤勺,眼睛却目不斜视,像是涂了胶水那般还停留在封华砚的手臂处。
连霁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唇:“快吃,吃完就让他端走。”
“噢噢。”宋葭葭眼见师姐不高兴,知道师姐是不喜欢自己觊觎祂的男人,宋葭葭连忙心虚地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