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沈昼的关系都没有和这里的哥哥姐姐的关系来得亲近。
沈昼是沈清悠的哥哥,沈清鹤是沈清悠的弟弟。
她始终没能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兄弟。
这两个晚上,是她与他们的告别。
她是真心的感谢,也是真的不舍。
她都能想象出,等她一走,柳秋秋得有多难过,这一群人里,她最感性了。
敢爱敢恨,敢杀敢打。什么都敢,可实际上内心也最柔软。
这两晚她格外的黏柳秋秋,一口一个“秋秋姐”,把她哄得见眉不见眼。
柳秋秋还与她打听,她生日那个晚上,她做什么了没有。逢夕只是笑着摇头:“帮他盖好被子。”
柳秋秋:“……?”
她简直难以置信,捶胸顿足,“我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是让你去给他盖被子的!”是让你去脱他衣服的!
可是看着她一脸纯洁的模样,她又不忍心说得太直白,这会有一种她在玷污纯洁花朵的罪恶感。
柳秋秋深叹一口气,算了算了,还会有机会的,以后机会多着呢。她希望宋卿时可以早点上道,自己不给自己创造机会,怎么还要她来创造?这个没用的东西,哼。
柳秋秋发现逢夕这两天格外的乖,她说什么逢夕就做什么。哎,又软又乖,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的嘛?宋卿时再不出手,她都想拐回自己家去了。
就算她家里没有合适的男人,她也能去外面捉。难度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就跟祝杨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自己送上门来。
第二天下午,逢夕心里清楚这是她在拾月工作的最后一天。
她给工作室的小伙伴们都点了一份下午茶,有蛋糕有咖啡。她没有点明缘由,所有的告别都只有她和姜暮雨知道。
下班要走前,姜暮雨给了她最后一个拥抱。所有的话,她们心照不宣。
处理完拾月的事情后,接下来三天逢夕都没再去。这是她留给其他人的三天。
——给宋诗谙、岑兰凌、小V,还有她自己的一些事情。
她抽出一天陪宋诗谙去逛街,做头发,做各种平时没时间陪她去、她又很喜欢做的事情。
宋诗谙简直又惊又喜,“奇怪,我生日还没到呀,阿夭你要不要这么爱我。”
她很喜欢拍照,这一天里她的朋友圈里“含夭量”超标。
在宋诗谙的印象里,宋卿时是个很忙的人,她以为他才不会看她的朋友圈呢。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发来微信:【你们玩了一天?】
宋诗谙:【是呀是呀!】
她有几分得意地说:【只陪我一个人哦。某个人都没有的待遇,啧啧啧。】
宋卿时:【……】
他没有再回。
宋诗谙觉得他是心梗住了。
不由更加得意,发去几张她和逢夕的自拍。
有几张她没提前和逢夕说,玩的一手抓拍,照片里逢夕要么在看手机,要么低头在吃东西,可是拍起来又是那么漂亮,十分吸睛,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圈出温柔的光晕。不管是侧颜还是正脸,明明只是淡妆,但都非常能打。
宋诗谙兀自在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改口叫嫂子的时候。
她们以后姑嫂一起玩遍北城。
虽然她哥没明说,但她觉得也快了。看他那样子,就不大像是能忍得了多久的样子。
次日,逢夕陪岑兰凌去参加了个品牌的展览。岑兰凌收到邀请,本来没打算去的,倒不是不喜欢,就是宋诗谙向来不喜欢去这些,她自己一个人去又觉得没意思,这下有了逢夕,她乐呵了一整天,大手一挥买下了不少东西。
最后一天,逢夕陪着小V玩。
她很惭愧,把它带回来以后,它在宋宅生活,可她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照顾它的时间并不多。她和宋卿时平时都忙,管它的主要是宋诗谙。
虽然宋诗谙自己也乐意,但她还是觉得歉然。尤其是小V还这么亲近她,就更叫她觉得愧疚了。
更别提现在,她还要离开,以后就更是……完全照顾不了它了。
她这个它的主人之一,实在是当得很不合格。
是以,她在离开前,也专门给它腾出了一天,想好好陪它玩一天。
她抱着小V,蹭着它的头,一直被她忍得好好的情绪,却在和它玩的时候没忍住崩出一些,红了下眼。
小V从到来开始,就是来治愈当时抑郁的她的。到了最后,它也依然在治愈着她。
转过脸时,她忽然间对上了宋诗谙的眼睛。
逢夕微愣。
旋即整颗心都悬起。
她竟难以解释自己为何红了眼眶。
不知,宋诗谙是否会觉出异常……
已经是在离开的节点。
已经是最后一天。
逢夕难以想象如果在这时候被发觉、被打断计划,会是什么样的一幕。
怔忡间,宋诗谙已经朝她走来:“小V的毛是不是进你眼睛啦?我看看——”
逢夕的心倏然提起,又无声落下。
她眨眨眼,红得更厉害,无奈笑说:“好像是,你帮我吹一下就好啦。”
宋诗谙当真蹲在她面前帮她吹,她眼里的“罪魁祸首”还在摇着尾巴,让人哪里忍心责怪这只掉毛怪。宋诗谙揉揉它头,“乖哈,待会遛你。”
逢夕主动请缨:“我来遛。”
“我怕你吃不消。”宋诗谙提醒,“待会它遛你的时候你拉不住的。”
逢夕:“……”
说到这里,宋诗谙又没忍住挺挺胸,“不像我,已经被遛出经验了,现在完全能够应对。”
逢夕:“……”
小V无辜地看着她们,它清澈的眼神显得宋诗谙的提醒格外罪恶。
逢夕笑起来,揉着它的头,以示安抚。
这个时间,岑兰凌不在家,她刚刚有事出去了,家里也没什么人,如果宋诗谙去遛小V,那就更没人了。
她暗暗思忖着,随即应了,“那好吧,那辛苦你啦,你要小心点,别被它带摔倒。”
“那必然。这是我一天里唯一的运动量了,我妈说还好养了它,不然我可能一整天都不动。”宋诗谙咕哝着,而小V已经不耐听她们说话,她才刚牵到绳子,它就已经跑了出去,宋诗谙“啊喂”一声,下一秒就被它带飞出去。
逢夕笑了笑,去屋里拿过手机,叫人上门搬东西。
这几日,她利用闲暇时间将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除去要带走的一行李箱外,其余的基本上都装了箱。
这些她不带走,只是准备搬去宋大哥送给她的那个公寓里,不打算留在这儿。
她的东西还是有点多的,留在宋宅算怎么回事呢?
到头来,她也没想到宋昱时送她的那个公寓能派上这样的用场。也没想到,来到这里七年,到最后,那个小公寓竟成了她唯一的归所。
当然,她也庆幸,还好那日宋大哥送了她这个礼物,不然她一时间可能都无处安放这么多东西。
搬家工人很快就来到家里,搬走她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逢夕跟在旁边,跟着他们把箱子送到门口的货车上。
不巧,走至院子时,她碰上了归家的宋昱时。
宋昱时皱眉,看着这情形,不解地问她:“你这是?”
逢夕以为她碰不到人,岑兰凌和宋诗谙都没那么快回来,家里其他人也都不在,没成想,竟然会叫宋昱时撞到。若是宋诗谙突然回来,她可能都没这么紧张,偏偏这是宋昱时——这个家里,她觉得和宋卿时一样聪明,也一样敏锐难敷衍的人物。
一时间,她不免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来应对,笑着回答:“收拾了些东西想搬去公寓,因为有打算要过去那边住嘛,所以就先布置一下。”
宋昱时挑眉,和宋卿时如出一辙的狭长眼眸淡淡一扫工人搬着的一个又一个的箱子,“那你东西……”他顿了下,像是在找词形容,“还真多。”
只是搬去一些都已经这么多了?
多到很容易叫人误会这是她在宋宅的所有东西。
逢夕也跟着回头看了眼,兀自淡定地回说:“还好吧?”
宋昱时一扬眉,“好吧,那你继续忙,我进去拿份文件。”
“嗯嗯。”逢夕笑容不变,目送他进去。
她站在原地,微有一顿。随后回过身,继续指挥着工人搬运。
她不知道宋昱时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但这人心思就跟宋卿时一样深,看不出想法。见他没什么别的反应,她也就作罢不理。
逢夕跟着搬家公司到了那个公寓,指挥着他们将这些箱子都收进一个空房间里。等安置好后,她最后环顾了一眼,锁门离开。
她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想告别的人都已经陪过,想收好的东西也都已经收好。
现下,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不知道他是否会按时回来,或者不太顺利,会延迟一两天归来,或者异常顺利,会提前一两天归来——这些都有可能。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严谨,不管他在哪个时间回来,她都已经离开。他回来时,她都已经不在这里。
这必须万无一失。
因为,她不知道下一个这么完美的机会会是什么时候。
当天晚上,逢夕做着最后一件事情——写信。
她突然消失,在她眼里,已经做好十全的准备,但在他们眼里,恐怕很显突兀,她总要给出原因,总要真正道一个别。不然他们可能还要怀疑她被绑票。
她单独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写了一封信,将想对他们说的话都写了进去。
这几日里,她的告别没有声音。她心底里其实有很多想对他们的话。
既然不能宣之于口,那就只好跃于纸上。
希望他们能原谅她突然的离开吧。
——柳秋秋他们、岑兰凌宋诗谙他们都有,还有沈家人也有。
给沈家人的信和那天她生日时收到的礼物与信件放在一起,她特意留下话,届时这些都会归还他们,送到他们手上。
当然,最重要的,也最不可缺的——有给宋卿时的一封信。
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他这一封的。
逢夕几乎写了一整晚。
写到凌晨一点半,她才终于写完所有信件。
将信都收进抽屉,她站起来松松筋骨,走到窗边,倚在窗前看了会儿月色。
第一站要去哪里,她已经想好。
七年前从清禾镇来到北城,她什么都没有,很是突兀地闯入了这里。
七年后从北城离开,她依然什么都没有,依然只是孤身一人。
这七年,像是一场梦境。
好像虚度了,却又好像很充实。
好像拥有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握住。
但,人生浮华,本也不过梦境而已。
接下来,她要去开启她的另一个人生,揭开她的另一个梦境了。
逢夕走得那般自然,任谁也没看出异常。
她只说自己是要出趟差,去南城出差三天,给一个模特拍组片子。
甚至,走之前她还在与宋诗谙一起追剧,她还在帮岑兰凌试菜,她还陪宋爷爷听了会儿戏曲,她还给小V喂了狗粮,一切都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下午,她推着行李箱准备离开,家里的司机送她去机场。
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短暂的告别,谁也没太在意。临走前,宋诗谙送她到家门口,叹气道:“怎么这么巧合呢?我哥快回来了,你又走了,你们俩都没碰上一面。真可惜,他回来时看不见你,我都能想象到他的失望。”
逢夕想,那他的这个失望,恐怕是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来得久、来得深。
是啊,都没碰上一面,也没说声最后的再见。
可是也不能碰上,碰上的话,她就不一定走得了了。
她弯弯唇,给了宋诗谙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会想你的。”
——是真的会想。
在今后的岁月里,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她那么喜欢自己,从一见面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洋娃娃一般收拾打扮,给自己见识过了许多不曾见识过的东西,还送了自己很多漂亮的小首饰。来到北城以后,她是自己最先接收到的善意、最先触碰到的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