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答案沈清鹤没说。
他觉得不吉利。
他怕逢夕醒不过来,成为植物人。
林衡闷声:“她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谁都不记得了,告诉你也没用,本来想等她想起来以后再跟你说的。”
林衡拳头又痒了。他咬了咬牙,忍住了没揍他。
——怎么会没用?万一记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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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那个电视台的人发布的视频,引起了不小的热度。
尤其是在很多人跑去沈清悠那里追问无果后,他们不甘心,更加执着地想挖出点更深的真相,四处追问,问到了北城电视台的官博下面去。
跟电视台扯上的事情,不可能没有营销号看见。
热度持续发酵,这件事逐渐开始被一些官方新闻号还有营销号转发与关注。
播放量不断增加,到最后,直接窜上热搜。
#北城电视台#
#北城电视台推人事件#
甚至,就连 #沈清悠# 都上了北城的同城热搜。
主要是大家还不确定是她,她那边还没有回应,而视频里的人与她平时的形象相差太大,令人不太敢信,不然她这边的热度还会更大。
这次是故意伤人的恶劣事件,一旦有人关注,那么直到出一个结果为止,不然掀起的水花一时半会退不下去。
更别提,视频里的人行为那么恶劣,几乎是踩着另一个人在叫嚣。很容易叫人提出质疑——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
简单的争执倒也就罢了,可能还没那么多人管。但是这种近乎压倒式的争执,强弱分明,总是不免叫人同情弱者,想为这个可能已经进了医院、尚且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人讨一份公道回来。
现在是文明社会了,凭什么还能这么欺负人?背后可别是还有什么强权在撑腰吧?那就查,一起查,全都查个水落石出!
电视台这边,他们手里倒是有真相,但是一个又一个的大佬压在上面,这件事还轮不到他们私自做主。
他们请示了宋卿时,消息已经递到柏助手里,只是现在宋卿时无暇理会,所以一时还未回应。至于沈家,已经派律师介入,拿到监控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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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夕昏睡了有两天一夜。
即使是醒来的时候,亦是紧蹙蛾眉,看起来很不舒服,不知是哪里疼痛。
宋卿时慢慢抿紧唇,凝视着她的眼睛,等她睁开。他轻抚着她的面颊,一下一下,如是无声的呼唤。
病房里其他人都被他赶走了,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很静谧,不会有人打搅到他们。
逢夕缓慢睁开眼,一入眼的就是他。
他现在的形象好糟糕呀,脸上有好多青色的胡茬。可是一点也不难看,甚至还显出一点颓然的美感。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怎么样都好看,总是颇得上天的偏爱。
就算他再怎么不打理,也很难叫人嫌弃起来。
她动了动手指。
或许,是想回握住爱人的手。
只是可惜暂时还没有力气。
看见她睁开眼,看见她看向自己,宋卿时的心才一点点落下去。他哑声,微有勾唇,只是弧度太小,也不知她有没有看出来自己在笑:“醒了?”
她“嗯”了一声,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好痒。”
她指的是他摸她脸的手。
宋卿时唇角轻勾,这下弧度更深。
醒了就好。
“有哪里疼吗?或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头很疼,疼到我不敢动。”她看起来十分可怜。尤其是当小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连嘴唇都干,看起来真是叫人心疼坏了。
说话的声音也轻,如果不是因为太安静,恐怕都听不清。
宋卿时呼吸都心疼得轻了半息。
他一下下地平复下来自己看见她初醒时的激动,也安抚着她,“没事,因为受伤的位置在头部,所以头疼正常。你别动,我去叫医生。”
第62章 [VIP] 暗涌
逢夕觉得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
手背上扎着针, 头上捆着绷带,脸色一定也很不好。
但她也只能分出一点点的精力稍微想一下,因为她的头又开始晕了, 天旋地转一般。她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 尽力稳住这一阵晕眩。
宋卿时从离开到带医生回来,不过是转眼功夫, 但他一回来便看见她又闭上了眼。
他的眉心几乎是立时就拧了起来,担心她再次昏厥。
“逢夕?”
听见呼唤, 她又轻轻睁开眼,长睫还在一颤一颤。
虚弱显而易见。
这一次是真的伤得不轻。
也是真将人心疼得不轻。
亲眼看见她被撞过去的时候, 宋卿时的呼吸都停了。他黑沉地压过去,原本有几个也在看她那边的工作人员遮挡住了路,他们并未看见他, 但是在他逼近的时候他们竟是下意识地往外退。
在等她检查的时候,看见手心的血,他凝滞了几秒, 完全失去反应。后脑出血有多严重,他心中有数,更不必提后来医生告诉他这次伤在了上次伤过的地方,伤上加伤。
宋卿时走到旁边,握住她的手, 等医生检查。
他们细细问过了她几个问题。
宋卿时原本以为这都是简单的小问题, 直到她回答:“不太记得了。”
他的视线才忽然凝聚在她面上。
——医生问的是她记不记得她是怎么受伤的。
“我头很晕,想不起来那些事情。”她解释。
医生安抚地笑笑说:“我了解, 没有关系。”
他没有关系,但是有人有关系。
宋卿时看着她的眼睛, 问:“那我呢?我是谁?”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已经紧握成拳。
上一次撞到头部,她将他完全忘记。
这段时间他费尽浑身气力,在她面前不断出现,不断刷存在感,追着人哄着人,极尽纠缠,绝不让步,也在试图帮她想起点什么以前的事情。他们之间的距离好不容易拉近,起码她知道了他是谁,了解了他们之间的渊源,并且正在逐渐接受与他之间拉得越来越近的距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即使是从前,他们也不曾这样亲昵过,他即将沉浸在一个由他所编织的“他们是爱人”的美梦之中。若是现在告诉他,她又已经通通忘记,那不啻于在他心口凿上一刀。
一秒、两秒。
他在等待她的答案。
他问过医生,经此一事,她有没有可能忆起从前的事情?医生给他的回答是有可能的。他也在抱着这个期望。
但他忘了一件事。
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同以前的事情一道,全都忘记。
不仅没有想起,反而忘得更多。
逢夕闭了闭眼,她弯弯唇:“怎么会不记得呀?宋卿时。”
声音很轻,像是江南的吴侬软语。
宋卿时竟是头回觉得她唤自己的名字是这样好听。
他的眸光沉沉落在她面上。
可他现在,不确定她所拥有的记忆有多少,或者说是,他不知道她现在拥有的是哪部分的记忆。
医生还在这里,既然她还记得他,那他暂且也能先压住急躁。
等医生问完该问的问题后,他们便离开了病房,将地方留给他们二人。
他们也说了,现在的情况都是正常现象,不用太担心,只是需要再静养观察。她现在虚弱且头晕,其他症状,不急于一时全部确定。
等病房的门重新关上后,宋卿时去洗了个毛巾来,为她擦拭脸颊,擦擦手。
一边擦,他一边温声与她说话:“记得我送给你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是什么吗?”
“什么?”
宋卿时的笑容无声地淡下去,“没什么。那记得,前几天我们去参加的宴会吗?那一晚,你穿的裙子很漂亮。”
“好像记得,红色的裙子。”
他刚刚即将要灰掉的希望,再次亮起了微光。
“那记得,出事之前,你是要去电视台做什么的吗?”
醒来有一小会儿了,她缓了缓,稍微有一点力气,也能说更多的字了:“去签合同吗?还是去录节目?我好像答应了他们,要录节目的。”
宋卿时奖励般地抚过她的脸颊,“是的,去录节目,你已经录完了一期。”
上天保佑,还好,她还记得一点。
他欣慰地笑笑,但是不管心中如何波澜,面上始终不惊,并不叫她从这简单的问答中受到不安与惊吓。
她现在记忆缺失得太多,很容易感到不安与惊惶,脆弱易碎,他现在唯有再三注意,陪她适应,不能加剧她的恐惧。
宋卿时已经总结出来,她上次受伤导致失去的那部分记忆,这次依然没有想起来。
而这次受伤,失去的是近日的记忆。
至于中间的那部分,她是记得的。
上次忘了很久之前的,这次忘了最近几日的。
只有中途的记忆,勉强幸存。
她的记忆是如此宝贵,却都如雪花般飘走了。
但好在,总归还是有的。
他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轻轻亲吻她的手背。
在他以为她已经不记得所有的时候,却发现她还记得一部分,这样的幸运,竟是叫他有些慨然。
逢夕没有说话,她感觉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手中。
忽然,他的手埋入她的手心。
她微微一怔。
宋卿时几乎泪目地贴进她手心里。
逢夕感觉得到他的难过,她指尖动了动,有些无助地喊着他:“宋卿时……”
他闭了闭眼,“在。”
他已经逐渐平复下来。
医生也说了,这些都是短暂性的。受伤太严重,导致的短暂意识缺失、记忆缺失,都是正常现象。或许等过几日,她头晕得最厉害的这几天过去,她会想起来一些记忆也说不定。这会子她才刚受伤,还在康复期,并不能过早地下定论。
所以他现在还能抱有一丝希冀。
他抚着她的手,“听医生的话,好好康复,节目的事情不用担心。”
逢夕对那些工作上的事情倒不是特别在意。毕竟现在,不管她想做什么,也都是有心无力。她看了他一会儿,说:“宋卿时,你看起来好疲倦。”
她很想抱抱他,可惜现在做不到。
宋卿时唇角轻勾。即便她不说,他也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是会有几分倦容。
他在这里守了她两天,几乎没怎么阖眼。但他也不敢走开,生怕一走开她的情况就不稳,而他又赶不及回来。
他问说:“那还好看吗?”
逢夕一怔,也跟着他弯了弯唇。
“那还是好看的。”上天对他的眷顾无需多言。他是天之骄子,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无论是天赋还是其他,他全都具备,能够自信傲然地站在最巅峰之处俯视一切。
她觉得难受,不想说太多,只是催他:“你回去吧,洗个澡,睡一觉。我已经好了,没有事了,不要担心。”
他抚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看上去很不舍得放开,“好,晚点我再过来。”
“不许过来,你好好休息,去忙工作,空了再来。”她命令道。语气可强硬了,不容商量的那种。这一回,她又成了发号施令的长官,威风凛凛——如若不是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头绑绷带的话,这份威风就会更神气些。
他轻笑,没有驳令,“嗯,空了再来。”
宋卿时俯下身,“我这样听话,得奖励一下。你不许动,让我亲一下。”
逢夕的手指下意识捏紧。
明明已经是个病人,躺在床上如此虚弱,但是在他话音落下、凑近的那一瞬,她的心跳还是无法控制地为他剧烈跳动着。
他没有过分,只是在她的嘴角吻了吻,便站起身,“闭眼再休息会,待会他们会有人来。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一一应下。
虽然睡不着,但是闭眼放空,能稍解难受。她现在的脑袋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撞着铜钟,将她吵得闹得一阵天旋地转,不得安宁。
他几乎是刚一出去,就有人进来了,前后不过两分钟。而这两分钟,大抵是他在与来人解释她现在的情况。
他一贯都是细致的。
不管做什么事情。
他说,她是被他教大的,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了好多年。
是以她想,她现在的严谨,恐怕也是脱离不了他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