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成绩好，妈妈天天说让她不要骄傲，要和别人家的小孩子看齐，人家都是市第一、省前几，区区学校排名做不得数。
后来向晚高中成绩下降，高考也没考好，母亲倒是不比较了，只是一味说着自己命不好，生出了不肖子孙，不努力。
向晚无措，也没法反驳什么，顺着母亲的意思上了她希望的学校。
向晚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看着程玉，仿佛能够从她身上吸收一些勇气。
“我的愿望是，和世界保持距离。”
向晚很平淡的说，她没有说自己是在准备结束生命时许的愿望，也不打算告诉程玉，她是在坠楼过程中因为恐高晕过去在梦中许愿。
如果所有人都是在梦中许愿，目前的科学研究还没有到精准控制梦境的阶段，许不许愿不是人力能控制的；如果只有自己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价值。
“所以你的副本内才会让人潜意识忽略你在的区域是吗？”虽然是疑问句，但程玉说的很肯定。
她在小镇研究了很久，确定整个小镇都是副本，但向晚家附近副本力量更加强烈，会让人潜意识忽略那块地方，从而绕道而行。
其实和其他副本比起来，这个副本很特别。
其一，副本基本没有危险性，基本上只要避开丧尸，副本本身并不会攻击访客，甚至有意将人引出去。
其二，也是最独特的，副本居然分成两个同心圆一样的区域，内环是领主居住，一般人进不去，丧尸也进不去，外环没什么特别的，和外界基本一样，丧尸稍微多了一点，并且进化速度加快了，程玉甚至推测，外环的丧尸是一不小心误入的，然后发现进化快了忍着饥饿也要留在这里，所以他们才会偶尔出去捕食且普遍长期处于饥饿状态。
一般的副本是一体的，里面没有分别，向晚的副本是程玉见过的唯一一个副本内分层的，简直就像副本领主在副本内开了异能。
但这种方式被证实了不可能实现，因为副本和异能的驱动力都是愿力，实现了愿望的人往往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不足以激发异能。
况且异能的激发需要自己充分的相信自己确实能够这么做，至少在激发的那一刻是这样的，而许愿的领主更相信他人帮助实现愿望。
副本与异能同时存在的情况在程玉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没有去质疑向晚的愿望，她知道向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如果她不主动说，她不会过问，她尊重她所有的选择。
向晚没有犹豫，“是的，会忽略我，我的愿力足够系统保障我的生活。”其他更多的事情她不准备说，注定会被遗忘的事情没有被知晓的意义，她说服自己，按捺心中涌出的倾诉的欲望。
“你想出去吗？”程玉的目光很锐利，仿佛要把向晚心底的秘密洞穿，目光同时又很有力量，似乎向晚一答应，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带她走。
“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向晚回望，没有直接回答程玉的问题，她像是在说服程玉，又像是在恳求，原本意兴阑珊的眼睛里如今染上了一层楚楚动人，但这动人很薄很浅，浮在脸上，像伪装的假面。
程玉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了，这让她的丹凤眼显得很犀利，这份犀利是收敛的，因此更加美丽。
“好。那我先走了。”程玉没有多说，这让向晚松了口气，程玉接着承诺：“之后再来找你。”
“好的。”向晚没放在心上，承诺是很珍贵也很虚假的东西，小时候说带她出去玩从来没有兑现，学生时说做一辈子的朋友也失去了联系，自己愿望的实现方式就是遗忘，遗忘自己，遗忘世界，遗忘承诺。
向晚已经不会再为别人的失信难过了，人本来就是辞旧迎新、活在当下的，只有她容易沉浸在过去里，所以她把过去的时光舍去了。
程玉走了，走到一半回头，向晚已经不在了，她转过头继续走着，越走越慢，越走越艰难，她再次回头，摸着胸口，她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长久的的空缺被什么填充满了。
当晚，基地里，保姆阿姨拿过来一张三角形的小纸片，说是在她衣服口袋里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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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母女
程玉走了，向晚怅然若失，她甚至没有吃一顿饭，她们也没多聊几句话，这次见面就像一场擦肩而过，之后就没有了再见。
向晚望着远方的天，快中午了，天依旧阴沉沉的，一丝阳光都透不出来，压抑得人喘不上气来。四处静悄悄的，也没有风，就连河水都不发出声音，天地间仿佛只有向晚一个人，也确实是这样。
她望了许久，仿佛才意识到从屋里的窗子望不见程玉可能走上的路。
她打开地图，地图像她第一次见的样子，所有红点都消失了，只有代表自己的一个绿的。
原来她已经离开了呀，时间居然都过去那么久了。
向晚没有和程玉说太多的话，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那之后，陆陆续续的有许多人来到向晚的副本，是中元节任务的奖励，人来的很规律，三两天来一次人，一次一般一个人，偶尔两个，偶尔三个。
向晚没有在自己家挂上餐馆的牌子，这始终是她的家，而不是一个商业性的地方，那会让她的家变得冷冰冰的，不再温暖。
虽然时不时有人来，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副本内环向晚家的领域，偶尔有人来到。
这天在向晚家里的是一对母女。
母亲看不出年龄，灰扑扑的面容满是风霜，眼角的皱纹细细褶着，衣服也是耐脏的灰黑色，浑身都透露着疲惫，“多谢你的招待，现在的餐馆也不多了，难为你在这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还经营着，十五愿力，我转给你。”
向晚做了一本小册子放在客厅，上面是手绘的一些简单食物和价格，母亲点了一碗大排面，给小女儿吃，在小女儿百般劝导之下，才向向晚要了个小碗，她从大排面里取了几根面条和几勺汤，没有去动大排，非说自己吃饱了。
她们只在进门问情况和点餐付款时与向晚说话，其他时候都是两个人各说各的。
“就你要吃面，十五个愿力那么贵！还非要吃。你妈妈我可从来没吃过超过十愿力的面条。”
母亲皱着眉头吃着小碗的面，很不舒坦的样子，她脸型消瘦，颧骨较高，显得贫苦又有些刻薄的样子，但她最终同意了女儿想吃面的要求，又带着普世母亲随大众的母爱。
“难得看到外面有饭店嘛，十五愿力也还好啦，现在光买肉都不止这个价，更何况是我出愿力，你着急什么！”
女儿看上去很年轻，胶原蛋白满满，满脸油光水亮，看上去应该上中学了。她满不在乎的说着，吃面条时虽然也没浪费，但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肉倒是吃的干干净净。
“你的愿力也是我挣出来的！要不是我之前辛辛苦苦去上班，现在在基地里没日没夜工作，哪有你现在的好日子！”母亲看起来很气愤，女儿真是生在了个好时候，好日子过多了，不知道生活的苦。母亲虽然嘴上埋汰着，但自己的面很快就吃完，死活不愿意女儿再分她一点。
“你多吃点，我不用了，我吃不下那么多，已经很饱了。”她其实都没吃几口。
“哎呀，我不想吃那么多面条！吃不下了，你要不吃了我们就走吧！”女儿跺跺脚，大排吃完了面条也没滋没味的，她东一口西一口，还剩下小半碗。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的，净是浪费！那给我吧！就我可怜，命苦，只能吃些剩下的面条。”母亲把女儿的碗端到自己面前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碎嘴抱怨着。
一开始女儿其实就像多分她一点面，但母亲不要，想要女儿多吃一点，现在见女儿吃不下，又见不得浪费。
如果最初母亲就多拿一点面条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向晚不懂，只知道在这的三个人，就这一碗面的时间，没一个人能拥有好心情。
母女吃完面就离开了，一路上都能听到母亲的唠叨和抱怨，时不时夹杂着女儿烦躁的反驳。
向晚目送她们消失在暮色中。
中秋节，向晚是和几个叔叔一起过的。
虽然向晚称作叔叔，但其实他们看上去并不年龄很大，只是向晚习惯了年长的都叫叔叔，也别年轻和自己相差无几的才叫哥哥。
这是还没入社会的学生仔的通病，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就能做到忽视年龄大小都叫哥哥姐姐了。
这些叔叔看着很像末日文里会有的那种雇佣兵，室内脱掉冲锋衣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完全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说话也自带着一种豪气，像是武松打虎、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洒脱壮志。
他们要了几箱啤酒和一点小菜。
倒不是不想要白酒什么的，难得有酒买还是末世前物价的地方，他们本来还想来点好酒，但向晚家里只有啤酒，是卤肉用的。
“最近的基地不好近啊……基地里的工作本来就少，给的愿力也不多，还抢都抢不到。”叔叔中被称作老曹的，一口酒一口小菜感叹。
“所以我们才外出搜罗物资，虽然有风险，但收益也大些，还能补贴家用。”老王笑呵呵的，和老曹碰了一杯。
“你怎么看呢？”老曹对角落里正细细品菜的叔叔问道，语气不自觉的沉稳起来，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尊重。“你知道的多，给我们讲讲。”
“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好搜刮物资，多攒点愿力。”角落的叔叔不急不缓的放下筷子，说话的语气也平稳极了。
他转头看向向晚，“小姑娘，你怎么样呢？这副本里开餐馆能赚到愿力吗？”
向晚礼貌笑着：“我有别的途径。”
他也没有多言，抿了一口酒，缓缓呼出一口气，“时代变了。”之后就没在怎么参与聊天，只老曹和老王聊的热乎，偶尔问问他的意见。
“现在外出找物资的人那么多，外面都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了！虽然丧尸说是控制了，但也还是有危险的，我们又不知道跑到多远了，愿力真难挣呀！基地就那么几个，个个生活压力大，不好进去！”
“不要着急，日子不还得过下去，我们走的远不也找到些东西了吗。”
“你说那些大基地的待遇是不是真的像论坛说的那么好？可惜我没有异能，也没有面板，看不了论坛，还得看转载，想找点信息都不方便！”
“这也不知道啊，前面几个，希望基地有好多领导人自不用说，第三的光明虽然待遇好，想进的人也多呀！大把大把的，混出头也难。还不如在我们这样小基地容易出头。”
“这老板也不知道什么路子，这偏僻地方有人送物资来吗？还这么便宜！”
“嘘，小声点，这样独自一人在外活的光鲜亮丽的，肯定有些本事。”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当年当保镖时不也厉害得很！我们也不干什么，就看她一小姑娘孤苦伶仃的，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可不得关心一下。
行行行我也不说了，走一个！”
他们聊了许久，一直聊到快要到第二天了才结束，他们也没准备留宿，就近在向晚家附近的房子里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准备明早就离开。
向晚确定他们走后，禁闭门窗。
论坛她之前就听苏阳提到过，但一直没在自己的面板里找到，这或许就是愿望实现的一部分吧。
这么久听别人讲下来，她也发现了商场是自己特有的，她之前的警惕心——没有暴露商场的存在，确实很有必要。
外面社会的发展开始步入正轨，基地也在慢慢建立起来，大家都能开始工作了，有工作有期许，未来才有盼头。
稍微总结了一下这段时间的发现，向晚虽然困急了，但还强撑着给自己过一个中秋节。
她买了月饼，鲜肉月饼和老式的五仁以及蔓越莓月饼，她换上前段时间买的花鸟裙和自己制作的奶黄色对穿交，花鸟裙是手绣的刺绣，很精致漂亮，交领衫暗纹是云兔穿花，很配中秋。
月饼是网上买的，鲜肉月饼是很酥脆的那种，放空气炸锅加工了一下，外壳酥的掉渣，层层叠叠的，很有层次感。鲜肉馅是咸甜口的，调的很好，不腻不腥，也没有明显的葱姜味。
五仁和蔓越莓月饼是广式的形状，上面有吉祥的花纹，馅料是偏苏氏的，很香很脆的五仁馅，不甜，一口咬下去，能看到很明显的芝麻、瓜子、红绿丝，馅料很足，很好吃。
蔓越莓馅则是酸酸甜甜的，很是不错。
向晚慢慢吃着月饼，很细心的数，左边二十下，右边二十下，然后再咽下，嚼的过程中不时会咽下一部分月饼，像是喉咙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月饼吃了，肚子饱饱的，倒是不困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乡下的是很黑的，天越黑，显得月亮更圆了，更圆也更明亮。
月光洒落在身上，在特定角度交领衫会反射散发莹莹的光，有小兔子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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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重阳
之后的生活基本稳定下来。
【为来人】的系列任务偶有发布，大多都是接待一些不小心闯入副本的旅人。
向晚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过路人，有人愿意付出愿力点一点餐饮，她提供食物和饮品，多热络是没有的，她也不靠这赚的一点点愿力生活。
向晚喜欢坐在客餐厅的吧台后，静静听着这些天南海北的旅客讲他们自己的故事。
那些现实生活的故事就像用彩色糖纸包裹着的糖果，虽然艰难易碎，但却依旧在现实的光芒里熠熠生辉，那是她无法再接触到的世界。
吧台是向晚后来增添的，在客餐厅的一角，和旅客常休息的小沙发距离不近不远，正好是个近半圆形把她包裹起来，像个城堡。
向晚不后悔自己许下的愿望，她知道哪里都是围城，自己的生活也被风餐露宿的人羡慕着，只是多无奈啊，人多不知道满足。
向晚没有继续学习画画了，只是偶尔遇到有趣的人和事，她在自己的城堡里细心描绘下来，当作记录。
她画的不太好，给本人看的时候甚至不能让她认出自己，向晚却很满意，正是因为不够完美，才需要人拼命回忆，回忆当时在干些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让自己画了下来。
绘画只是引子，重要的是回忆，正是这些过往的经历、见证与思考，才构成了一个人。
向晚给自己安排上了乐器的体验，她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小提琴、钢琴、吉他、架子鼓、古筝、古琴……
系统很贴心，可能是向晚什么都想尝试一下，面板系统提供了一个兴趣模块，里面有各色各样的兴趣课程，可以先体验，然后再选出几个自己感兴趣的精修。
课程来源于网上现存的资料，虽然良莠不齐，但也依据评价进行了一定的可信度排序。
体验课不是一两天这么短暂的时间，而是至少一周甚至长达一个月的体验，让向晚充分体验思考自己的喜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