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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熟的野果子带着青涩的酸味,李星禾坐在树枝上,摘下一颗咬了一口,小脸儿顿时被酸的皱巴巴的,没忍住吐掉了果肉,嘴巴中都是酸涩味,脑袋倒是清醒了不少。
把摘到的果子扔到树下,齐风就在下头接着,一小会儿便摘了满满的一布包。
李星禾从树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
听到她落地的动静,齐风紧张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担心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注意到他的异样,李星禾一开始还有些不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自己肚子里有孩子,是该注意些,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跳上跳下了。
看着男人关心的眼神,她心里暖暖的,不自觉便开口唤了他的名字,“齐风?”
“公主有何吩咐?”
李星禾朝他迈过去一步,扬起小脸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语毕,男人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像一块大石头被太阳晒的滚烫。他腼腆地低下脸去,慢悠悠的“嗯”了一声。
看到他的反应,李星禾笑着拍了拍他的袖子,替他摘掉了粘在袖口上的草,打趣道:“早知你有这个心意,我就不用大费周章来选驸马了。”
说罢,拉起了他的手。
太阳落下山,二人带着摘下来的果子一同回府,走到门口时,李星禾还在犹豫剩下的果子是用来糖渍还是盐渍。
进了大门,才看到前院中站了几个她不认识的人,齐风站在门外没进来,她跟着退回去几步,站在门外,顺着齐风的视线看过去,院门外俨然停了两辆马车,不知来历。
“这是怎么了?”李星禾进府问。
芷蓝第一时间从前厅走了出来,小跑着来到她身边,“公主,是……”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是我。”
听到那声音,李星禾僵在了原地。
站在院中,看男人打开前厅的门,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如同汹涌的波涛撞进她心海中。
李星禾咬着牙根,问芷蓝:“他怎么会在这儿?谁让他进来的!”说着便不受控制地对着台阶之上的男人吼出声来。
她带了这么多人出来,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不想再让别人打扰她的生活,可为什么,为什么贺兰瑾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走进她的家门,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明明她都已经吩咐过了,绝对不许贺兰瑾在靠近自己。
可他还是来了,就站在她家里,那样神态自若,仿佛还像从前一样在她面前做那个唯一的依靠。
他的出现,将她的坚守衬得像个笑话。
她真的是讨厌死他了。
“公主,贺兰大人带来了圣上的圣旨,是关于您的。”芷蓝的声音响在耳边,李星禾没有回应,只是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眼神似是悲悯似是冷漠,从官吏手中接过圣旨,淡淡道:“众人听旨。”
众人闻声下跪,满院子中,只有李星禾不跪。
她才不要在他面前跪下。
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不计较她的倔强无礼,打开圣旨宣道:“长公主星禾年有十七,久无婚配,令太上皇心有挂念,朕特为汝赐婚,以贺兰瑾配之,赏赐宅邸一座,黄金千两,赠予良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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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声音落罢, 庭院中鸦雀无声。
李星禾站在台阶下,愤愤的视线瞪着台阶上的男人,怒道:“什么赐婚, 我不同意!”说着就迈上台阶去,要抢他手中的圣旨。
男人站在原地,意外的镇定,见少女生了气冲上来,他也没有大动作, 只是抬起手来, 将圣旨举到了她够不到的高度,温声道:“这是圣上的旨意,长公主是要抗旨不遵吗?”
男人本就比她高出一大截, 整个身躯堵在门前, 面对她的抢夺依旧没有后退半分, 李星禾踮着脚尖也够不到圣旨, 一怒之下想叫人来帮忙, 又反应过来抢夺圣旨是明摆着对圣上不敬,她敢冒大不韪, 却不该因此连累旁人。
抢不到那令人讨厌的圣旨,李星禾也没再坚持下去,狠狠的推了他一下,阴阳怪气道:“是圣上的旨意还是你的阴谋诡计,你自己心里清楚。”
朝堂之中无人不知她与贺兰瑾交恶,圣上怎么可能会主动把贺兰瑾许配给她, 一定是他在圣上面前说了些什么。
反正她和皇帝之间的亲情淡薄到流于表面, 只要能取悦贺兰瑾, 让他继续为朝廷办事, 皇帝牺牲她的婚姻并不叫她意外。
她只是不明白,贺兰瑾是中了什么邪,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竟然只是要用圣旨来强迫她嫁给他。
怕不是把脑袋撞坏了,现在还病得不轻呢。
少女不肯正眼看男人,抱着手臂转过脸去,看向了庭院中与自己一同走进来的齐风,开口道:“我早已经有了想嫁的人,劳烦贺兰大人回京去告诉圣上,本公主的婚事已经有了着落,无需圣上操心,更不需要旁人指手画脚。”
顺着她的视线,贺兰瑾的眼神也跟着落在了齐风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位相貌并不出众,衣着低调,神情温吞的男子。
“公主是要嫁给这位公子?”他轻声问,叫人听不清话中的情绪。
“是又如何。”李星禾转身背对着他,大步走向齐风,“遇到他我才知道什么叫姻缘天定,他就是我选定的人,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眼神直直的看着面前的齐风,话却是说给身后人听,硬装出一副深情的语气,表情却满是不快。
身后的男人淡淡地说:“公主来青州不过一月,这么快就寻到新欢了?”
听到他的质问,李星禾心中便莫名其妙涌起一股胜负欲,她就是不想输给贺兰瑾,哪怕现在的形势好像是她被逼到墙角,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他的胜利,但她就是不要。
从来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即便是皇帝想要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那也绝对不能够。
那是她身为长公主的骄傲,身为靖北王独女的尊严。
李星禾停住脚步,侧过身对贺兰瑾怒目而视,“新欢也好,旧爱也罢,都与贺兰大人无关吧。”
少女紧紧的攥着拳头,原本就显得清瘦的小脸因为愤怒而泛红,眉头紧皱着,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声声威吓着眼前的危险,时准备着与他来一场殊死搏斗。
她当真是恨极了他。
贺兰瑾静静的看着她,明知自己趁虚而入的作为会有此下场,却还是一意孤行,以至于如今,星禾只是看见他,都满怀敌意。
回想他们在一起的那半个多月的时光,甜蜜恩爱如同一场幻梦。
不,那不该只是场梦。
他也失忆过,他知道那时的自己仍旧是自己,并不会因为失去记忆而成为另外一个人。星禾一定也是如此。
“星禾。”他轻声唤她,视线柔和下来,想要抚平她不安的神经。
“不许叫我的名字!”李星禾凶着脸回他,转头吩咐下人,“来人,送客!”
语毕,列在府中的亲兵一起迈步向前,贺兰瑾抬手,众人行动一顿,他开口道:“夜色已深,此处与青州城相距甚远,长公主就算厌恶微臣,也请您体恤一下同行的官吏。”
闻言,李星禾看向前厅门外这些陌生人,有几个看着年轻,像是刚进官场的新人,还有几个已经年老发白,立在墙根下,任她和贺兰瑾你来我往吵个没完,他们也没有精力抬头看一眼。
被贺兰瑾拉过来但这些苦差事,实在难为他们了。
赶人出去事小,抗旨不遵才是大事。只要贺兰瑾手里攥着圣旨,他随时都能拿捏她,就算把他赶出去,他也可以堵在门口,像是掉在地上的麦芽糖,拽都拽不掉。
李星禾咬咬牙根,小声吩咐说:“芷蓝,安排他们住下吧。”
“公主您……”芷蓝惊讶。
“他在这儿,我就到别处去。”李星禾看着贺兰瑾的眼睛说,“贺兰大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正巧了,这宅子本公主早就住腻了,今日也该同齐风去见他父亲,过一过礼数。”
说完,转头拉住齐风的袖子,拉着人一起往外走,“咱们走,今夜去你家睡。”
两人同行,也没带随行的人员,留下了芷蓝在府中主事。
走了很远的距离,转头看不见有人跟过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走在前头的少女已经气喘吁吁,却还是不愿意停下脚步,大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
“公主?”齐风在身后唤了一声,少女并没有反应。
齐风被她拽着袖子,不得不跟随她的脚步前行,眼看着山林中的路渐渐淹没在黑暗中,少女却还是执拗的要往前走,他不得不使力气,按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停下来,“公主您冷静一点。”
李星禾停下脚步,抬手打掉了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好气道:“你让我怎么冷静,他竟然拿着圣旨到这里来让我嫁给他,他怎么有这个胆子的?”
她已经完全被气昏了头。
齐风见状,小声说:“这也是圣上的意思,不是吗?”
“什么圣上的意思,还不是他在背地里使坏。”李星禾抱起双臂,一想到那个男人用着她喜欢的那张脸做着讨人厌的事,就气得不得了。
原本她已经接受了她喜欢的那个纯粹的男人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宁愿他留在自己的记忆中,永远是那副纯洁美好的模样。
可贺兰瑾的出现,让她心里那点念想都跟着扭曲模糊起来。
她都快要忘了那时喜欢他的感受,偶然的牵手,情深之处的拥抱,还有那些甜丝丝的吻。每每回想起那些,她都很想哭。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齐风在她面前提出了这样的疑惑。
李星禾也跟着喃喃道:“对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为什么非要给我使绊子,非要让我不快活……”
少女站在原地,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逐渐模糊,齐风只听着她的声音,仿佛见到了一个委屈的小姑娘,低着头默默掉眼泪,不愿让人瞧见自己的脆弱。
他跟在长公主身边没有多久,彼此了解并不深入,平时只瞧见她乐呵呵的,进山打猎也好,下河捉鱼也罢,哪怕一无所获,她仍旧很开心。
那样一个可爱又明艳的少女,只是见了贺兰瑾一面,便委屈成了这样,也不管能不能走到青州城,只一昧的执拗着要离开。
“我知道公主心情不好,可一昧的使性子解决不了问题。”他并不了解长公主与贺兰瑾之间的新仇旧怨,只温声说着,劝说她冷静下来。
“你觉得我脾气差?”李星禾抬起脸来,鼓起腮帮子,很不高兴。
“不是,我只是担心不解决眼下的问题,公主心里总揣着这件事,就算与我成婚了,也没办法开心起来。”齐风缓缓说着,眼中神情变得失落。
男人话说的温柔,李星禾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也真心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为难道:“可是我如果回去,贺兰瑾一定会想方设法困住我的。”
“公主与贺兰大人有旧怨?”齐风下意识的想要了解更多。
李星禾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办法对他张口,那些丢人的旧事,她怎么开得了口呢。
只说:“反正他就是喜欢跟我作对,我讨厌他,看见他就不高兴,他还想让我嫁给她,简直就是做梦。”
“公主息怒。”齐风轻声宽慰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说道,“天色很晚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这个时辰再怎么走也不可能走到青州城,走去庄子里倒是绰绰有余。
李星禾知道是自己一时冲动,才害他跟自己流落野外,终于不再执拗,乖乖应了声,“嗯。”
走了一段路,隔着不远就看到了围绕在田地河流中的庄子。
夜色漆黑,只有庄子里零星亮着的灯火为两人指明方向。
夜风渐起,李星禾踩着脚下的土路,嗅着空气中清新的植物香气,心绪渐渐平复下来,风声从耳边吹过,她这才注意到,齐风一直走在她的右边,是风吹来的方向。
侧眼看着身旁的人,她感到心里空空的,很想用什么情绪去填满它。
齐风对她很好,像芷蓝一样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在他来选驸马之前,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这份好是出于男女之情。
即便自己脾气这样急躁,他不明内情也还是愿意陪在她身边,让她胡闹够了,再帮她冷静下来。
他真好。
比贺兰瑾那个坏蛋好多了。
嫁给齐风一定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李星禾心中又充满了自信和骄傲,她垂下手臂在身侧,偷偷伸出一只手指去去勾他的手,摸索了一会儿,总算给她碰到了手背。
她微微侧过头,不想给他看见自己害羞的表情,张开手掌要握住他的手,抓了两下血都握空了。
是她记错了位置吗?
触碰到男人的手背时,她才确信自己并没有记错位置。下一秒,男人的手却与她的指尖擦身而过。
李星禾的手掌垂在原地,眼神有一瞬的错愕——齐风是躲开了她吗?
回想起来,这一个月和他一块儿出游的次数不少,他一直都是规规矩矩,说话也温声细语,这样也无可厚非,毕竟那时他们算是主客关系。
可眼下,他不是已经承认了喜欢她吗?为什么不愿意和她牵手?
她不理解。
只是在了解到齐风的躲避和退却后,她下意识的收回了手来,如他所愿,和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随着距离拉开,心里的空洞,变得更大了。
两人来到庄子里,宿在了庄主家中。
庄主的宅子并不很大,清出了两间相邻的空房安置他们。
齐风将李星禾送到房门口,指着旁边的房间说,“公主,我就在隔壁,公主如果有吩咐,敲敲墙我就会过来。”
“哦。”李星禾走进房间,站在门里面对面看着他。
明明他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憨厚,可她心中却觉得很寂寞,期待着他会摸摸她的头、抱她一下,或者是用手掌暖一暖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
可是齐风什么都没有做,说完那些话,只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看了她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门前的人离开了,夜风无情的迎面吹来,李星禾只得悻悻关上了门。
是她要求太多了吗?所以才会感到不满足,甚至有些失落。
她捂了一下心口,隐隐觉得有点酸。
解了外裳,趴到床上,心里乱乱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贺兰瑾多一点,还是因为齐风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