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时——只青川【完结】
时间:2023-04-21 20:29:22

  时忧看不懂她表达的意思,一时无措,目光去寻身后的穆嘉翊。
  高瘦挺拔的少年随着她一起,单漆弯着半蹲在地,又拿起方盘里的一枚花尖,缓声解释,“这是在卖黄桷兰。”
  一到夏天,渝城的街头就会出现不少卖花的婆婆和大爷,马扎和红布几乎是他们的标配,年迈的老人坐在路边,在方盘上摆满自己精心制作的花串,模样认真得像是对待博物馆的陈列品。
  闷热的大街上四处飘着花香,茉莉、栀子和黄桷兰是最常见的几种。人们买回来作为胸针或手串,不少出租车司机还会放在车里当做天然香水。
  穆嘉翊摊开手心放在时忧面前,上面躺着一枚白身绿底的黄桷兰,像是白玉与翡翠的镶嵌物。
  时忧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灵动的神态更像一只毛茸茸的泰迪,散落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心,随着她小幅度的晃动而轻挠他的掌。
  穆嘉翊安静地看着她,最后少女抬起脸,阳光下的杏眼很亮,“好香!”
  她朝婆婆笑了笑,又重新看向穆嘉翊,“不过,好熟悉啊――”
  刚刚凑近闻到的气味太浓郁,和记忆中某种清新淡雅的气味突然对上了号。
  时忧突然又往穆嘉翊身边凑了凑,两秒后重新直起身子,“是你身上的味道!”
  见到他的第一次,因为偶然的相撞,时忧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以及她叫不出名字的花香。
  原来是黄桷兰。
  她张张嘴打算说什么,穆嘉翊已经收回眼,换上渝城本地话和婆婆交谈。
  “这些多少?”他放轻了声音问价格,指着方盘上所有的黄桷兰。
  时忧不由睁了睁眼,没想到穆嘉翊打算把这些全买下来。
  老奶奶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既吃惊又感谢地扬起笑容,给他示意了一个数字。
  蒋纠在旁边适时开口,语气得意洋洋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阿翊一向人帅心善!”
  蒋纠刚认识穆嘉翊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种习惯。路边卖花的群体中不乏残障人士,有的甚至无以为生。
  他遇见了就会买下,把黄桷兰放在衣柜里,整个人在经年累月中也沾染上了这种气味。
  蒋纠从前也试着效仿过,结果同样的味道,别人形容穆嘉翊是干净清淡,在他身上就成了娘。
  差点没把蒋纠气个半死,最后也放弃这种“东施效颦”的行为了。
  婆婆没有足够大的东西包装,只给穆嘉翊一个塑料袋装着。
  时忧一直觉得他气质凛然,眉尾的断痕更是给了他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皱皱巴巴的塑料袋应该不能和他相配。
  偏偏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的时候,她总能在很多细节方面感受到这人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就比如,现在提着一塑料袋黄桷兰的他,没有半点违和。
  都说人靠衣装,大多数普通人都需要装饰物为自己的外表加成。
  偏偏他和什么都相称,还能附加地带上独属于他的绝尘气质。
  所有人汇合以后,大家讨论完各自的情况,终于商量着解散回家。
  时忧还在回忆少年刚刚单腿支着、半蹲下来买花的画面,背带裤前的纽扣上突然承受住了一点重量。
  穆嘉翊把那袋黄桷兰挂在她纽扣间的缝隙里,无声扬了扬眉,“给你的。”
  “啊?”时忧讶异一瞬,“全给我?”
  他淡淡反问,“不然。”
  没等时忧嘴唇微张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宋熙西扯走。
  身子被拉动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吹过胸口挂着的塑料袋,装在里面的芬芳被散出来许多。
  清淡花香蔓延着钻进时忧的鼻腔,带来很强烈的熟悉感。
  像是穆嘉翊也挥之不去地在她周围一样。
  -
  回程的路上,两个女孩脑袋凑在一起,坐在轻轨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原来是被夹,不是被加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难怪你和蒋纠今天奇奇怪怪,我都服了……”
  “早知道你今天迟到理由正当,我就不让你和穆嘉翊一组了!”
  “为啥?”
  “他那么冷,和他待一块我呼吸都不舒畅!有时候我真怀疑他不是渝城人,整天一张冰块脸……你不觉得吗?”
  时忧一噎,捏着塑料袋的手指紧了紧,突然摇着头笑了笑,“不觉得。”
  她打开袋子刚准备说什么,视线突然注意到藏在白绿黄桷兰之间的盒状物。
  是一盒药膏。
  包装上赫然写着“止痒、消炎、改善蚊虫叮咬红肿”的字眼。
  他什么时候买的?
  作者有话说:
  暗戳戳get同款香味的小情侣!
  哇哇哇!评论区的宝宝们!我好感动呜呜呜!谢谢你们在连载期陪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彩虹
  渝城的气温到底还是没有降下去, 滚烫热浪席卷城市里每一个角落。
  站在公交车里,上半身浸在空调冷气中,脚底却接触到一片滚烫, 铁丝车厢似是焦烤在燃烧的火里。配上庞大公交哼哧哼哧的发动声,有一种脚踩风火轮行进的错觉。
  晕车的乘客打开车窗透风,带着热气的风扑面而来,灌入整个公交车里, 一时冷热交杂。
  时忧好久没和易驰生一起坐公交车上学, 两个人面对着而站, 他单手拉着面前的吊环, 她握住身侧立着的长杆, 相顾无言地过了几站。
  汗水聚在面颊,时忧不太喜欢这种黏腻的感觉, 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抬眸看到易驰生的下颌。
  寸头少年绷着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一路走来遇上的小朋友看着他就跑, 因为额角汗水而蹙起眉头的样子更甚。
  时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塞给他一张纸。
  易驰生今天很奇怪地提出一起上学,让时忧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他对她总是避之不及, 怎么可能主动同行。
  时忧直直地看着他,两个人视线短暂地交接一下, 易驰生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你昨天……去哪里了?”他别过头, 语气别扭。
  时忧没有立刻回答, “你很想知道?”
  她一板一眼说话的时候偶尔也能挤出唇边的酒窝,却没有笑起来的那样明显。
  面对青春期捉摸不透的弟弟, 她实在起不了是开玩笑的心思。
  “那你不如先告诉我, 这段时间躲我是什么意思。”她很平静地陈述, “去年我就告诉过你,我不想跟爸爸一起走。就算非要回来,也是拖到高二了再转过来。”
  “你爱什么时候回我不管,咱们又不是连体婴儿,你非拿这件事和我生气干嘛?”
  “……我没有。”易驰生声音沉闷,一米八的大高个,在时忧面前气场一下子降下来。
  过了两秒又纠正,“开始是有点――本来以为和爸爸一起生活会稳定下来的。”
  他们家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父母不是离婚胜似离婚,自打时忧和易驰生记事起,夫妻俩就一直处于分居的状态。
  从小到大,姐弟俩跟没人要的小孩一样,反复在父母两边辗转,兵荒马乱的搬家和转学对于他们来说习以为常。
  直到去年父亲经营的生意崩溃,决定回渝城,这才提出把姐弟俩一起待会老家安定下来。
  时忧早熟,自从知道自己身上还担着一个照顾弟弟的担子,对世界的洞察就比同龄人更敏锐。父亲易保万嗜赌成性、贪酒爱烟,她早就对他失望透顶。
  易驰生还跟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样,渴望从父亲那里汲取父爱的滋养,没料到回来之后依旧是三五个月见不到他人、不得不自力更生的境况。
  时忧的决定是对的,他早就不为这事和她置气。
  只是,提前转来这所学校,易驰生因为太过冲动,在时忧不知情的情况下结下不少梁子。
  他当时没把那几次鼻青脸肿的经历告诉过时忧,现在就更没必要开口。
  他姐不该知道那些人,也不该接触那些人。易驰生唯一能想到的保护姐姐的办法,就是远离她。
  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推远。
  可是,这似乎也并非一个什么好办法。
  他们彼此越来越陌生了。
  “我不是因为生气才躲你的。”易驰生沉出口气,没法把这之间的因果尽数说出,佯装随意地扯出一个笑,“你之前不是总吐槽,就因为我总是摆张臭脸,班里同学都不爱找你玩。”
  “这不是想让你尽快融入新班级么,免得你周围那些个小女生都被我吓跑。”
  “……”
  别扭了这么些天,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破原因。
  时忧彻底无语,闷闷在原地跺脚,“我之前是开玩笑的啊!”
  “而且,你和我们班人关系不是挺好,他们又不会因为你是我弟而对我怎么样。你真是……”
  时忧嗔怪地看着他,半晌无言,最后反倒被气笑了。
  公交车缓慢地在蜿蜒曲折的路上行驶,风起之后终于在闷热拥挤的车厢里带来些微凉意。
  贯穿车内的风扬起时忧耳边的碎发,轻轻拂过她上扬的嘴角,笑容中带着无奈和如释重负,在起伏不定的发丝中隐隐绰绰展现。
  姐弟俩的隔阂好似也在这一瞬的风中涣然冰释。
  公交车停站,逼仄拥挤的地方空出了一个空座位。
  易驰生推搡着时忧过去,结果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小声地嗔怪,“你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视线触及到一旁步履蹒跚坐上座位的老人,易驰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寸头短发,仍是嘴硬,“你也是幼啊。”
  “我比你大十个月好吗。”时忧不满道,“我看你才是幼,幼稚的幼。”
  易驰生见找不到座位,只好把时忧拉到相对稳定一点的角落,自己挡在她面前,尽可能给姐姐僻开一方安稳天地。
  “所以你昨天到底去哪了?隔壁王葑龅谋粉都没吃上。”他重复问。
  “和西西他们出去买礼物了呀,”见他不再别扭,时忧语气轻松不少,又补充,“就是宋熙西,上次咱们一起喝过奶茶的。还有穆嘉翊他们,你都认识。”
  听到认识的名字,易驰生一下子放下心来。
  穆嘉翊这人言出必行,看来还是非常靠谱的。有他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少女眉眼弯弯讲着他们为教师节购置了多少东西,眸光清润明亮,皮肤白皙光滑,美中不足地就是小臂上被蚊虫叮咬出的红肿太过突兀。
  易驰生这辈子的耐心估计都分给他姐了,这会儿在一旁默默不语地听着。
  难怪昨晚回来时,看她身上突然被叮了这么多包。
  知道她原来不是一个人出门,易驰生刚打算松口气,轻柔的风带着一丝丝清淡的花香传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公交车上离得太近的缘故,易驰生总觉得时忧今天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特别中,又带着一点熟悉。
  像是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这种熟悉感来带一种陌生的心慌。
  易驰生舒展的眉眼又渐渐敛起,总觉得在他没察觉到的地方,某些事情将要朝着预期之外发展。
  -
  教师节让周一的校园增添不少欢闹的氛围,老师办公室的人流量绝对达到了一年中的顶峰。
  穆嘉翊和时忧挑选出来的生活用品暂时还用不上,但鲜花和用来办公的u盘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活了三十七年,王胜仔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头一回收到了鲜花,开始还故作矜持地推脱拒绝,在穆嘉翊把药膏放在他桌上的那一刻瞬间破防。
  他是教语文的,平常难免情感充沛、多愁善感,差点就要在办公室哭得稀里哗啦。
  时忧都被他这幅阵势都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这么夸张的班主任。
  宋熙西在一旁淡定解释,“正常,他以前在班上训我们,情到深处,说着说着把自己感动哭了。”
  “……”
  时忧目瞪口呆。
  但即便如此,感动得一塌糊涂的王胜仔还是没把无人机还给穆嘉翊,一提到这事就开始装傻充愣。
  穆嘉翊在他办公桌前漠然又无语地看着他虚伪的演技,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时忧暗觉不妙。
  时忧圆亮的眼珠转了转,看来非常有必要把穆嘉翊带走。
  她小幅度扯了扯少年的衣袖,“算了算了,下次再要回来,咱们先去英语老师那儿!”
  只有给班主任送礼物是大家一起去的,至于各科老师都只需要课代表过去。
  英语课代表自从上一任英语老师休产假之后就撂挑子不干了,这段时间这个职位都是空缺无人。
  念在时忧英语单科成绩不错,而穆嘉翊作为唯一一个零蛋得去赔罪,给英语老师送礼物的任务就落到了他们两个身上。
  时忧嘴甜,捧着花献到Miss田面前,一张小嘴叭叭叭地夸了她好久,把英语老师哄得很开心。
  夸完英语老师之后,又开始夸穆嘉翊。
  “Miss田,你别看他平常一副冷冷的样子,其实这些礼物都是他组织买的!”
  “送给你的花搭配了向日葵、康乃馨、百合……还有好多好多,大多数都是他来决定的。怎么样,这不是可衬你,更漂亮啦!”
  ……
  彩虹屁吹了一轮,时忧夸得开心,年轻女老师听得开心。
  全场最淡然的穆嘉翊又被时忧带着按头道歉,在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无奈无语的神色下,少女深恶痛绝地抨击了他上次交白卷的行为,穆嘉翊顺着台阶下应和了两声。
  从办公室出来,时忧步伐轻快地跟在他身边。
  高二教学楼的走廊紧邻校外的居民区,充满绿意与阳光的道路上,黄桷树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洒水车唱着《兰花草》缓缓从尽头走来,喷洒的清水为炎炎夏日驱散暑气。
  时忧跟着洒水车的音乐一起哼,心情是显而易见的好。
  穆嘉翊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触及远处,倏然眉目舒展,极其浅淡地扯出一个笑。
  接着慢慢悠悠开口。
  “渝城的洒水车都没你会放彩虹屁。”
  “啊?”
  时忧没听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彩虹!!”
  这是她第一次察觉原来渝城的热也是有迹可循的。
  灼热的阳光射到空气中,接触水滴的瞬间因为色散和反射,在洒水车尾巴处随着喷洒出的清水而引起一道清晰又绚烂的彩虹。
  灿烂金黄的阳光斑驳,苍翠欲滴的树叶轻晃,在这幅动态画卷中,大自然的七色颜料在纯净蓝天下铺洒出一道格外鲜艳的彩虹。
  时忧被眼前的美惊讶到失语,眸光也因为这五光十色的画面点亮,扶着栏杆轻跳,“穆嘉翊,是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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