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妍笑了笑：“那现在他可没时间了。”
叶今潇好奇：“他怎么了？”
梁妍往嘴里塞了口吃的，含糊地说：“你不知道吗？他现在不在北城，回老家去了。”
叶今潇浮现失落：“那得多久回来？”
“不知道。”
梁妍想起那人对她说很快回来，很快是多快她不知道，反正暑假那么漫长，而她不用再操心猫的事，也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
过了几天，梁妍无意间刷到程易的朋友圈。
这是她第一次刷到他，顺手点开了他发的图，是傍晚的夕阳。
晚霞染红了半个天边，灼亮得像是要烧起来，湛蓝天幕之下尽显辉煌瑰丽。
梁妍从小在北城长大，没看过这样灿然景象。
印象中程易似乎不发动态，梁妍闲着无聊点进他的头像，看到总共才两条朋友圈。
除去刚才那条，上一条发的是布丁和它崽子们的九宫格组图，都是些过去收养的日常记录，发朋友圈的日期正是他们一块去森林公园那天。
梁妍划图跟着回忆了一遍，忽然有些感慨，那时一直担心怎么将小猫秘密照顾长大，一晃竟都两个月过去了，它们有幸在新的环境开始了各自的新生活。
她知道这一切主要归功于程易，是他一开始帮她找到了猫，并且将它们带了回来，回想那些日子里，她都没有开口请他帮忙的时候，因为他早就默默将该做的以及她没想到的都做了。
翻完最后一张，梁妍退出刷微博去了。
梁妍登微博的次数很少，她是因为程裕才注册的账号，主要也是为了追踪他的最新动态。
程裕最近的微博还是梁妍上次看到的那条，主页的点赞记录也还要更早，她看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弃用这个社交软件了。
随意刷了些热搜词条，她又百无聊赖地去看小说。
梁妍看小说是被尤佳文带入坑的，每当尤佳文扫到了什么好文，总会过来给她安利一番，梁妍闲着也就看起来。
近段时间尤佳文迷上了青梅竹马的小说，推荐的几乎都是这一类型。
梁妍开玩笑说：“这男主不就是顾嘉宁吗？原来你喜欢他呀，万一他喜欢的人是别人怎么办？”
尤佳文也拿她开涮：“我说程裕都有女朋友了，你别老关注他了，其实程易不差的，人也算是你的竹马，而且对你还挺好的，又听你话又帮你做事。”
梁妍听出她后面想说什么，打断她：“你是不是还想说他可能喜欢我？”
尤佳文大惊：“你知道啊？”
梁妍轻笑：“想什么呢，他那是讨好我。”
听话会做事这点梁妍不否认，但她觉得程易跟梁晓才是青梅竹马。
他不过走了几天，梁晓在家就盼起来了，有一次悄悄问她程易哥什么时候回来。
梁妍没帮她问，调侃说：“这么快想他了？”
梁晓不自然地掩饰：“没有，只是他突然不在，有点冷清。”
“又不是不回来了。”梁妍把她那点心思都看在眼里，拿自己手机递过去，“想他就给他打个电话或者视频。”
梁晓没有这个勇气，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
七月下旬，三伏天里持续高温，整座城市被炙烤得密不透风。
炎热暑天消磨了出门的兴致，梁妍连着几日懒躺在家里，当她看到周湘敏随同丈夫儿子在夏威夷度假的照片，又看到程裕说暑假不回来的消息，满心期望逐一落空。
调整完心情，梁妍办了张游泳馆的卡，约上小学同学胡晓园一起。
胡晓园在嘉元中学读书，加入了她们学校的学生会，遇到里面有什么奇葩的或是有意思的事，讲给梁妍当乐子听。
一周后的某个下午，胡晓园故事里的主人公出现在了游泳馆。
对方是胡晓园所在学生会的主席，一个据说很有领导能力长得也不错的男生，等梁妍见到真人后，心里也认同胡晓园的形容，那真是个在校容易被雌竞的气质和长相。
他仅仅在泳池边坐了一会，就有五六个女生过去搭讪了。
梁妍是不屑于跟在别人身后追逐花痴的，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她是频繁被异性追问联系方式的那个。
所以当连着两天在更衣室门口跟那男生撞见，梁妍都只是看了他两眼，心里并没有什么想法。
到了第三天，梁妍游完最后一圈冲好澡出来，却发现胡晓园等待的地方那个男生也在，俩人熟络地在聊天。
看到梁妍过去，胡晓园递给她手里其中一杯果茶，眨眨眼说：“帅哥请的。”
梁妍不明其意，但一杯喝的而已，她没拒绝，对那人说：“谢谢了。”
“我叫乔凯余。”男生微笑看着她说。
梁妍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乔凯余人看着有点黑，因此笑起来牙齿显白，他站在梁妍的对面，眼神悄悄打量着她，却不让人感到冒犯，他聊起来：“刚听说你是明景中学的，我认识的好几个人在你们学校，之前去过一次，食堂里饭菜挺好吃的，一直还想再去一次。”
梁妍听出来他的意思：“这样啊，那你下次去，我有空请你。”
乔凯余拿出手机说：“不如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方便联系。”
梁妍笑了笑：“可以。”
回去的路上，胡晓园感叹：“可以啊我的宝，你魅力真大，居然让我们乔主席主动问你要微信，他竟然还请我喝奶茶。你不知道，我们学生会群里有个女生加了他好几次没被通过，还被乔凯余当所有人面说了几句，最后待不下去主动退了。你刚才要是不同意，我还真想看看他受挫的样子。”
梁妍当时没想太多，加微信对她来说就是认识个朋友而已，只要对方不是个猥琐男就行。
事实上，加她的大部分男生基本都躺列，很少有主动找她聊天的。
除了陈赞扬时不时给她发几场聚会的邀请，或是短期夏令营的活动项目，梁妍以忙为由一一拒绝了。
接下去几天，梁妍没事还照常去游泳馆，每次都能碰到乔凯余，俩人渐渐熟悉起来，直到有一天胡晓园没空，她也就没去游泳馆，约别的朋友出去玩了。
那天下午乔凯余发来消息，问她：“今天没来？”
梁妍回他：“在外面玩。”
当晚梁妍在朋友圈发了吃喝的图，乔凯余评论她：“你朋友还挺多的。”
梁妍朋友是多，因此点赞评论量也多。
她正在回复其他评论的时候，梁晓在外面敲门：“姐，你还没睡？”
梁妍让她进来。
梁晓进来后将门关上，眼睛一直盯着梁妍的手机看。
梁妍注意到，晃晃手机问：“你要用？”
梁晓没有社交账号，她点点头坦白：“我想跟程易哥聊会儿天。”
这么多天过去了，难得见她这么主动，梁妍大方把手机递给她：“你聊吧，我洗澡去了。”
梁晓拿着手机，却找不到程易的名字，梁妍直接往下划拉，顺利找到那两个英文字母昵称。
“XY？”梁晓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梁妍拿着睡裙进卫生间去了。
梁晓独自在房间里，想了一遍待会想说的话，先是发了条过去：“程易哥，我是梁晓。”
对话框上方闪了一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会，跳出消息。
XY：嗯。
梁晓：你暑假有出去玩吗？
XY：没有。
梁晓：我前几天看见你家院子里的花好像枯了许多。
XY：我回去后给它们修剪一下。
梁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XY：还不知道，可能再过几天。
梁晓：哦哦。
……
等梁妍洗完澡出来，梁晓刚好放下手机回房去了，看样子聊得还不错。
梁妍拿起手机，好奇心驱使她像偷窥别人隐私似的打开了最上面和程易的聊天框。
划上去看了看，对话没什么重点，梁晓从天气聊到作业一堆东拉西扯，这俩个人都是慢性子，你问我答的模式看下来很平淡。
梁妍见梁晓最想问的问题最终没得到确切的回复，于是替她又问了一遍。
酥酥妍：哪一天回来？
XY：还得过几天。
整个暑假也就剩下两星期了，梁妍不知道他能忙什么，连个具体日期都定不下来。
酥酥妍：别敷衍，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到底哪一天？
程易此刻正坐在自家小院里手编草帽，长长的麦秸辫经他编卷之后被绑得紧实又整齐，院墙角落走过来一只花猫，轻手轻脚从他腿弯下钻过去，黏人地在脚边蹲下。
他看了眼旁边放着的手机，本以为还是梁晓在跟他对话，突然被回复这么一句情绪暴躁的话，就知道对面已经换回手机的主人了。
他手上仍在熟练编织，眼睛却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
身后堂屋灯亮，外婆端着切好的西瓜走出来，放在旁边的井盖板上，对他说：“阿易，这儿蚊子多，休息会睡觉去吧，不着急的。”
程易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轻松地说：“外婆，剩下不多了，你白天忙，晚上做这个对眼睛不好，还是我做起来比较快。”
外婆叹气：“那也该休息休息，你今天编了一天了。”
程易笑笑：“没事，我不困的。”
外婆拉了张小竹椅坐下来，又讲起程宗明电话里说过的事：“你爸给你安排的那个培训班，这个对你以后出国是有用的，你为什么不想去呢？”
程易没说为什么，他垂眼看着地面，沉默了一会说：“外婆，我在想那时候我要是陪着你没走，哪怕再辛苦，应该也能熬过去的。”
外婆轻抚着他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外婆苦一点没关系，你还在读书，不能还让你跟着我操心。”
程易心里还想的是，如果现在违背程宗明的安排，惹得他生气起来翻脸不认的话，那他不如还是回来好了。
他相信有朝一日，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去往北城。
只是那样的话，他会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那个坏脾气的人。
程易觉得自己不正常，整个暑假过去一个多月，对方的朋友圈里时隔几天就在外面玩乐，压根就把他遗忘了，甚至这么久来第一次给他发消息，脾气仍是那么不好，他却居然有点想念她那习惯性对他烦躁的语气。
甚至还在想她假期里都做了什么事，是不是借着出去玩的理由每天都很晚回家，有没有跟宋阿姨闹矛盾，有没有被她爸批评，是不是还是习惯在阳台上坐着打电话，以及会不会在路上碰见下一只流浪猫。
这一切他不得而知，所以他并非不想早点回去见到她，他不着急，是因为他总能见到的。
可如果连见她的条件都不存在了，那他去想这些扰乱自己心绪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外婆看出他有心事，缓声劝说：“外婆也不知道你这几个月在那边过得开不开心，你这一放暑假就来这儿，每天只顾着看书和帮我干活，都没出去玩过，也该早点回去了，跟你爸多沟通一下，不然到时候会不适应。”
程易点点头说晓得，又一个人安静坐着编了好久，他想尽快做完这些，给外婆揽下的手工活减轻一点压力。
到了晚上十点半，程易忙完活起身收拾东西。
此时乡镇的夜早已静谧，只有院墙外的池塘里仍传来几声清晰的虫鸣叫声。
程易拿起手机，点开就是暗了许久的聊天界面，他彻底想好了才回过去。
XY：我这周五回去。
那是三天后的日子。
*
离家那天，程易睡醒起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箱子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是书和作业，来时多少回去也是多少。
但这次回去必然是要多捎点东西的。
外婆听说隔壁的邻居很照顾他，经常请他过去吃饭，就早早准备了一些当地土特产，让他带过去回馈人家。
临行前，外婆往程易书包里放了吃的，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上了火车和到站后给她打个电话。
程易坐上通往市区的长途汽车，看着外婆日渐年老的身姿伫立在路边，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模糊成一个点，再看不见。
他想，外婆是真的老了。
坐上动车即将发车时，程易给程宗明发了条今日回去的信息。
过后对方回复了，内容是一个辅导机构的联系人电话。
短短两行字，像是复制粘贴来的，不掺任何他自己编辑的话，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了。
程易默默看着这条信息，直到屏幕变暗，他看见自己格外平静的脸。
列车一路往北，窗外景色在城乡之间不断切换，从江州东站到北城南站，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半，历经六个半小时终于到站。
出站那刻，程易心头浮上久违的熟悉感，离开北城那天，他悄悄存留的某种期待在此刻抑制不住冒了出来。
给外婆报完平安后，程易拎起沉重的两袋子一箱子东西，在南站里面走了一大圈，终于站上地铁。
地铁行进的途中，他点开微信里第一个聊天框，想编辑出一条醒目又不打扰的提示通知，最终删删改改还是发了一句简单的话过去。
XY：我已经回北城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就到家。
发送成功，程易握着手机揣进兜里，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只静静等待着提示音的响起。
但他忘记自己之前开了静音，所以等好久才发现对方早已回了信息。
酥酥妍：嗯。
只有一个字，像她平时懒得说话时随口敷衍一样。
程易知道时隔一个月多，她应该是已经忘记那天车上的约定了，抹去心底那份难以掩藏的失落，他尝试唤起她的记忆。
XY：我的钥匙是不是还在你那儿？
酥酥妍：忘了，好像在我抽屉里吧。
不等程易打字，她紧跟着又发来一条。
酥酥妍：我现在在外面，梁晓在家，你让她去我房间抽屉找吧。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良久，最终程易将输入的字母一个个删除，他自信地以为这样的小算盘会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在这些天里一直为久别再见的场面做各种设想，到头来都是他想太多。
因为没有钥匙，程易到了自家院门口却进不去。
刚好这时，秋姨从隔壁出来扔垃圾看见了他，得知缘由后请他先去家里坐着，正好程易也顺便将从江州带来的满袋子特产送上门去。
梁家除了秋姨只有梁晓在，她前天就听梁妍提了句说程易今天会回来，便一直满心期待，可真见到了又害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让程易在客厅坐一会，自己去楼上帮他找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