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佳文双手挤他脸颊：“瞧不起我啊，我想等乔迁宴给他俩创造机会。”
“乔迁宴还早着呢。”顾嘉宁摸了摸她的领口，另一手握腰，“不如你现在先帮帮我。”
尤佳文痒哈哈笑：“讨厌。”
*
回国以来，这是梁妍睡得最舒坦的一觉。
刚落地那些天她住在酒店里，随身好几只箱子，还有很多寄回的大件包裹。
梁妍原先在网上跟大学人事处的老师视频过，回来后线下见面又聊了聊，对方得知她目前处境，帮她在教师公寓里申请了一个单间。
房间里设施齐全，平方也够单身人士住，就是看上去很单调，梁妍习惯住在满当当的屋里，连着几天出去采购了点东西回来装饰。
如今一切都是新的，落脚点也立稳，回国的大事算是办好了。
早上她跟周湘敏视频，展示她屋里的装饰，那边半是认可半是遗憾：“在这留下来挺好的你非要回去，今天小睿还和我说，想跟着你回国发展，我说这么好的孩子错过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梁妍喝着刚热过的牛奶：“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跟他才见过几面，他就跟我求婚，要不要这么随便。”
周湘敏解释：“他说他是太喜欢你，怕你被人抢走才这么急，这孩子我看着长大，心思很单纯的，待人也有礼貌，这样的人你拿得住，以后过得也幸福。”
“你的意思是，但凡能被我拿捏的，我都可以嫁吗，那你女婿多了去了。”她一口将葡挞塞进嘴里。
“反正比小睿好的不多见。”周湘敏说着奇怪，“怎么回去你还天天吃蛋挞，学校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吗？”
梁妍鼓囊着嘴说：“这是我的副业，试吃员。”
周湘敏听她开玩笑，正经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别错过身边对你好的人，过年你就二十九了，这个年纪赶紧谈一段，三十岁之前结婚正好。”
梁妍很无语：“别把我说那么老，我现在才二十七。”
周湘敏说：“总之你自己看着办，还有梁骏也跟我说过，你大伯母最近给你找了个当医生的，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认识个朋友也好。”
梁妍听见这个就烦：“知道了。”
通话结束吃完早餐，梁妍坐在阳台上化了个全妆，看来看去很满意，她在衣柜里选了件碎花长裙穿上，全身抹足防晒霜，最后挑了顶遮阳帽和黑超，踩上高跟出门了。
到公寓楼下时，刚好碰见住在隔壁才见过几面的同院老教授夫妇，对方散步一圈回来，看见她花枝招展地出门，起先还没认出来，走近后不确定地叫了声：“小梁？”
梁妍停步拿下墨镜，笑笑招手：“向教授周教授，早上好！”
向教授问：“这是准备出门约会？”
梁妍傻笑两声。
周教授是个很有书香气质的中年女人，随和地笑道：“谢谢你昨天送的蛋挞，很好吃。”
梁晓也笑：“不用客气，这是我店里开业的新品，到时候再给你们带点别的。”
短暂聊了几句告别，梁妍从学校北门出去，沿着街道一路往西走，到了第三个十字路口停下，她望向斜对面的建筑，楼顶处挂着几个繁体大字，最后四个字是：协西医院。
梁妍穿过两个人行道，走到医院围墙外面，她一路透过铁栏往里看，到了大门出入口附近，一阵连续的救护车声从耳边飘过，眼前一辆白车快速驶入医院，所有人为紧急通行口让道。
等没有车出入了，梁妍慢慢从医院正门前走过，直到踏上新的高地走道，目光才从身后渐渐收回来，到了前方围墙处往后拐入小街，朝着“酥酥奶油”那家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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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易连着几天下班都去趟蛋糕店，每一次进门前的心情都犹如进度条，一步步往前冲，却始终达不到百分百的终点。
这天推门进去，他看见尤佳文坐在收银台处，心忽然急速跳起来，目光不自觉地往盲区和隐蔽的角落探去。
尤佳文抬头见是他，笑着招呼：“许先生来了。”
程易浅笑了下，没做声。
店里很安静，没有别的顾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
程易走到架子前拿了个面包，转了一圈后又去拿了瓶牛奶，然后走过去平静地结账。
小念对他印象深刻，结完账冲他笑笑：“许先生今天下班比前几天早。”
程易点点头，拿起袋子转身走了。
身后尤佳文突然大声道：“小妍快出来，有件事跟你说。”
程易猛地顿住脚步，双脚灌了铅似的，不敢挪动也不敢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两秒，小念小声奇怪道：“佳文姐，小妍姐今天没来店里啊。”
尤佳文恍悟道：“哦是吗？我脑子糊涂了，我现在给她发个语音问问她在哪里。”
程易抬脚慢慢往店门口走，那一瞬间他多希望听听那个声音，他知道此刻不现实，但她已经回到了这座城市，他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往后的日子还长，总有一天他能见到她。
十五分钟后，程易以为自己的愿望实现了，他在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和她身形相似的人，然而走近看清后才发现那并不是她。
梁晓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看见程易回来，笑着迎上来：“程易哥，你回来了。”
程易停好单车，嗯了一声走入小区。
梁晓跟着他走，说：“我从单位下班过来，就在这边站了一会儿，刚好就碰见你了。”
程易问她：“你来找我有事？”
梁晓今天特意穿了条新裙子，但似乎程易并没瞧见，她尽量往他身前站，暗暗窃喜：“我想去你家看看。”
“那应该不行。”程易停下脚步，敬告她说，“我屋里养了只猫，你进去会有麻烦的。”
梁晓不知所措地停下来，脸上满是失落：“你养猫了啊，那我……以后都不能去你家了？”
程易抱歉道：“为了你好，还是别去了。”
梁晓不知道猫的寿命有几年，但知道他肯定不会轻易弃养的：“那你准备一直养下去吗？”
“养了就要负责到底。”程易对她说，“而且我跟它有缘，以后也会找个跟它有缘的人一起照顾。”
梁晓败下阵来，忽然之间又振作道：“我现在已经在做脱敏治疗了，医生说有治愈的希望，我也想要养只猫，跟喜欢的人一起照顾。”
程易岔开话题询问：“我听说你姐回来了？”
梁晓点头：“爸爸说她回来了，但是她没有回过家，好像是住在学校里，而且最近还忙着相亲。”
“相亲？”程易呼吸一窒，“她……准备结婚了吗？”
“不知道，我听大伯母说的，给她找了个相亲对象。”梁晓坚定道，“总之我以后肯定不相亲，就找自己喜欢的人。”
程易看向别处，突然有些无法思考。
梁晓抬眼认真看他，像是在出国前的那个咖啡馆，对他说：“程易哥，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跟之前的女朋友分手了，那我们可以成为男女朋友吗？”
“梁晓。”程易打断她，“七年前我就说过，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梁晓不明白：“你还没忘了她吗？”
程易轻咽道：“忘不掉。”
*
大学开学之后，新生们有半个月军训期，整个大一年级全部身穿迷彩，每天在烈日之下的操场上训练。
这段时日，梁妍又带了很多蛋糕店里的新品，去拜访向教授夫妇，从他们那儿听取一些上课的经验，做足她人生中第一堂授课的准备。
向教授夫妇在学校教课近二十年，也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碰见留学归来满身洋气的年轻后辈，很乐意跟她探讨新鲜话题，双方一来二去熟络了很多。
虽然还未上课，但梁妍担任了法学院两个法学班的辅导员职位，平时召集开个班会，考个校纪校规，或是监督班委评选。
即便外面烈日曝晒，她也不能躺在办公室里吹空调休息，时不时去操场上看两个班的学生军训。
头一天在那站着，不管是教官还是新生，目光无一不被她吸引，总有人回头或是侧目看她。
梁妍戴着墨镜，脸上表情相当坦然，回去时同行的女老师告诉她：“你这穿得太艳了，在学生面前还是素一点的好。”
梁妍觉得没什么问题，且她只有这一条红裙，又不是天天穿，第二天换了件浅蓝色雪纺裙，颜色相对低调了些，结果还是那些目光，甚至回头看的人更多起来。
女老师回去时又建议：“你还是少穿裙子，没看见刚才那些学生在偷笑吗？”
“人家是在欣赏美丽的事物，用含蓄的方式表达赞赏而已。”梁妍在墨镜后面暗瞪了女老师一眼，“就算在冬天，穿裙子也是一件自由的事。”
女老师没话说了，斜瞥了眼身边人飘起的裙摆，暗暗不屑。
之后有一天梁妍终于不穿裙子了，主要她不想让人以为她衣柜里只有裙子，她也不是只能靠裙子来体现身材，就随便穿了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既然都这样穿了，当天也懒得化妆打扮，只抹了点防晒。
这样出去明显朴素了很多，但同时麻烦也来了，一个没眼力见的男生居然走到跟前，伸出手机当面对梁妍说：“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
梁妍惊呆了，旁边的女老师更是震惊了，严厉地开口挡回去：“同学，你看清楚，我们都是老师。”
男生吃瘪，不好意思地撤退：“打扰了。”
梁妍冲他温和笑笑：“没事。”
女老师一脸无语又服气道：“你这样看着还真挺年轻的哦。”
梁妍向她郑重表示：“付老师，我今年才二十七。”
年过三十的付老师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前面军训的队伍突然出现骚动，刚还规整的队形乱成一团。
梁妍定睛看去，竟是法学一班的队伍。
不待付老师提醒，她快速跑了过去，挤进人群中心，看见江贺远躺在地上，双手按着心口，呼吸困难的样子。
梁妍让人去喊校医，校医赶紧过来急救，观察了一阵后，江贺远逐渐缓过来了，神情似劫后余生。
梁妍叫两个男生扶着他去一边坐着休息，其余人继续军训，校医私下问江贺远：“你有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江贺远没回答。
梁妍在他跟前蹲下：“现在是军训，你要如实告知，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江贺远慢慢开口：“有一点问题。”
“什么叫有一点问题？”梁妍回想起之前看过所有学生的档案表，没见谁有什么特殊疾病，否则她肯定特别关照了。
校医建议：“刚才情况很危险，你最好现在就带着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梁妍问江贺远：“现在能站起来走路吗？”
江贺远点点头。
梁妍扶着他起来，和他往操场边走去，走的过程中她暗暗观察他，发觉他真是个安静的人。
其实在开学那天梁妍就注意到他了，当时江贺远坐在教室的最末排，两只手规矩地放在桌上，脸孔静默地听她讲话，眼神不分心也不游移。
那一刻，她内心触动了下，仿佛透过他看见了曾经那个少年。
原来也有人像他，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知道，并没有人像他。
江贺远回寝拿了身份证，梁妍等到他出来，再一起走到校门口，叫的车已经到了。
上车以后，梁妍对司机师傅说：“去协西医院。”
“梁老师。”沉默了一路的江贺远突然开口，“做检查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梁妍笑笑：“不多，老师替你出了，咱们先把问题检查出来。”
江贺远很忧愁，两只手绞在一起说：“我知道我什么病，不用浪费钱了。”
梁妍看着他问：“什么病？”
江贺远指着心口：“就是这里面有洞。”
梁妍愣住，她不知道有洞是什么情况，但知道他应该对自己身体清楚得很，劝说道：“你多久之前检查的了，可能现在更严重了，刚才你应该也深有体会，要是有什么万一，你让学校怎么向你爸妈交代。”
江贺远突然着急：“梁老师，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妈。”
梁妍说：“先等检查结果出来。”
车很快开到医院门口，下车后俩人走进门诊，梁妍很少进医院，在自助取号机前操作了很久，期间还寻求了工作人员的帮助，最终挂到了一个心外科副主任医师的号。
临近中午的时间，梁妍拿着手里的号子，陪着江贺远坐扶梯去二楼门诊。
好在这个点看病的人不多，号很快排到了，医生听江贺远描述完发病的症状后，又让他交代既往病史和家族遗传病等等，最后大手一挥，打印了一堆检查单。
从门诊出来，梁妍带着江贺远在医院里到处走，坐电梯走楼梯下扶梯，几乎哪儿都去过了。
去做超声心动图的时候，检查室外面排了七八个穿病服提前预约好的人，梁妍看时间有的磨，让江贺远在这边先坐着，自己去楼下买份午餐。
江贺远眼神依赖地看着她。
梁妍嘱咐了句：“你做完了也在这儿等着，知不知道？”
江贺远乖乖点头。
梁妍笑了笑，觉得自己像在照顾孩子。
她从检查室的走廊离开，坐电梯下楼，来到医院的开放西图澜娅餐厅，买了两份饭，买完后见等电梯的人很多，就选择乘扶梯上去。
到了二楼，梁妍忽然想起忘了买水，于是从另一边扶梯再下去。
站在扶梯上时，她低头看手机里的时间，抬头时瞥了眼左边扶梯，上来的人群里立着一个白大褂。
白大褂身形笔直，被人挡着看不见脸，但能看见耳廓，饱满立体，鬓边的头发很短，侧脸骨干净瘦削。
随着左边人群上来，梁妍这边渐渐下去，那人的脸隐隐露了出来，他戴着浅蓝色口罩，口罩上方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方向。
梁妍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眼睛，彼此视线在空中交汇，视距在双向错行的扶梯中逐渐缩短，直至他们擦肩而过，她下去了，而他上去了。
到了一楼走下扶梯，梁妍还在刚才猝不及防的对视中没缓过来，那个人是他，那双眼睛她不会看错的。
曾经午夜轮回梦醒之时，她在黑暗中看见过无数次。
她预想过他们再见面的场景，可能在街上，可能在医院门口，也可能在刚才到处跑的过程中。
可没想到真正见面的这一刻，她脑袋还是空白一片了。
第47章
死死看在眼里。
等梁妍回头往扶梯上去的方向望去时, 刚才那个白大褂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间，一时忘了自己原本下来准备干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