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初澄琢磨着措辞，提醒：“这个视频是可以作为证据，拿去报案的，小姨。”
“我知道。”小姨不断循环播放，态度不明。
初澄有点拿不准了，报警是一定会的，她要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了，“这些天安琪很想你，昨晚睡着的时候还叫你了，脸都哭湿了。”
“你待会上去好好跟她亲近一下吧。”初澄坐到小姨身边，温热掌心覆盖在她手背，“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你是她的妈妈，谁都代替不了。”
郑小姨顿了下，她很快恢复精干女强人的样子，“如果我和罗特离婚，财产会被分走一半。”
初澄愣住了，她说：“可是安琪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如果你觉得为了她不值得，也许——”你一开始就不该把她带回来。
“澄澄。”小姨打断她，幽深眼里面有她看不懂的东西，“你告诉小姨，这两天你带安琪消失，又不接我的电话，目的是什么？”
初澄低着头，并不说话。
小姨说：“你想让我急一下，意识到孩子对我有多重要，或者测试我对安琪的感情是否牢固，你怕我为了那种人渣委屈自己的孩子，是么。”
她的气场强大，初澄不由紧张，但是初澄承认，“我很担心，你怕被福利院指责就不想要她了，或者你觉得为了她损失金钱不值得。”
小姨没有回答初澄的问题，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岛台倒了杯酒，“打不通你的电话时我很担心，担心她出事我就立刻回来了。”
“小姨……”初澄无言地喊了一声。
“当初我去福利院见她，把她带回来，因为我想要个孩子，是谁不重要。”小姨往嘴里灌酒，“可是她只依赖我，叫我妈妈，把我当全部的依靠。在这个过程里我也很爱她。”
“澄澄，你不该怀疑我的。”小姨眼眶里闪着泪光，嗓音哽咽。
即使她的怀疑听起来很离谱，但小姨自己也说了，和罗特分道扬镳涉及巨额财产。不是所有的养父母都愿意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这样做，这世界上最难通过测验的就是人心。
“罗特算什么东西，我给他点钱他让我开心罢了。女人嘛，只有钱和孩子是自己的，男人让我不开心，我就让他滚。”
初澄想，这个世界上有郑娟那样的妈妈但也有小姨这样的妈妈。
既然小姨会出手她就不用担心了。
*
小姨让初澄把储存卡给她，然后去楼上享受了下母慈子孝的快乐时光。中午罗特从学校回来，小姨说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他谈。
她让初澄带安琪出去玩，傍晚的时候再回来。安琪指了指隔壁的沈知燃家，“我们找这个哥哥吧？”
初澄停住脚步，蹙了蹙眉：“不要吧，”
安琪：“为什么？可是韩硕哥哥说随时可以找他们玩啊。”
“这不是韩硕哥哥家。这位哥哥可没有邀请你。笨蛋，而且请你去玩只是客气话啊，并不是真的想让你去打扰。”
安琪于是扁了扁嘴，“那好吧。”
姊妹俩正准备离开，沈知燃家的门忽然开了，初澄装作没事人地问：“好巧，你也要出门啊？”
沈知燃：“巧个屁，你俩不是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站了好几分钟么？准备偷东西吗？”
初澄无语：“我们马上就走。”
沈知燃掐着腰，嗤笑着问安琪：“要不要来哥哥家玩？”
安琪羞涩地摇摇头，又听见沈知燃说：“我和你姐姐不一样，她喜欢虚假客套，哥哥从来都是真心实意。”
安琪又看看初澄，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同意，初澄无奈只好点头，安琪上次路过他家门口就对院子感兴趣了，有鱼池，乌龟，花草，蚯蚓，好像一个物种丰富的生态系统，小孩子天生对这些东西没抵抗力。
初澄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沈知燃一扬下巴，“你准备站我家门口当门神？”
“……”
他咬牙，眉头一簇，“放心，我没妄想症，还以为你喜欢我。”
初澄看他，心里憋着笑，白皙脸颊有些涨红，被他看见，凶巴巴地追问：“笑什么？”
“没有。”
“无所谓。”沈知燃靠在门边，姿态懒洋洋的，“不是我自恋，喜欢我的人，啧。”他没说下去。
初澄抬眼，“很多，我知道的。”她从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但唯独没有她。
沈知燃再次笑了笑，眉梢眼角都是放浪不羁，不甚在意，“真不进来？我家又没吃人的狼。”
初澄说：“小姨在跟罗特谈，我还是有点担心。”
“你小姨真会为了个男人，连自己孩子受欺负都不管了？”沈知燃说：“什么脑子啊？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是。我担心罗特狗急跳墙。”
“还谈个屁，不用废话，直接送进去蹲号子。”沈知燃眉宇深锁，也是极不耐烦。
初澄说：“不清楚，他们还有别的事要谈吧。”
于是沈知燃没再多说，过了会，初澄听见家里微微有些动静，好像是摔东西，“我回去看下，你帮我看一下安琪好吗？”
沈知燃把烟头摔在地上，“你去有个屁用，那种大体格白猪真疯起来一拳打死你俩，千里送人头啊。”
初澄说：“文明人类不会打架的，不要用拳头，只靠头脑，你懂吗？”
沈知燃不屑道：“文明的高材生，你妹妹为什么会受欺负？你的文明怎么没保护好她？”
“……”初澄说：“我们在用理智的方法解决问题。”
沈知燃忽然脱掉了外套，露出修长健硕的身体，手表也摘了，随意丢在椅子上，“别扯什么文明不文明的了，人人都有脑子就不会有暴力，老子让你知道，在弱鸡的理智面前，绝对的实力才是王道。”
初澄看他这架势，瞳孔地震，“沈知燃你要干嘛？”
沈知燃已经推开了小姨家的门闯进去。
小姨和罗特谈的不算成功，她要在摊牌前把家里各项账目整合清楚，罗特一开始只当小姨是定期查问，全都托底后才察觉不对劲。
他并不承认自己猥|亵，当小姨把视频甩给他看时他又说是误会，接着说别人侵犯他的隐私权。
他无能狂怒，青筋暴露，脖子涨红，脏话连天，果然垃圾男人不分国籍。
沈知燃敲门时他已经摔碎一个酒杯，满地玻璃渣，还要去砸小姨的手机阻止她报警。
小姨来开门时脸色苍白，小腿被玻璃崩到流血，见到这个大男生突然出现表情终于如释重负。
沈知燃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眼神狠厉道：“这洋鬼子要干嘛？”
罗特尖叫：“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哦，我私闯民宅，报警抓我吧。”沈知燃懒洋洋地翻了一眼，撸起袖子在家里扫视，还去岛台抽了把水果刀，在指腹抹了抹，拍在罗特面前，笑得残忍冷酷：“这刀很锋利啊，你要不要试试？”
说完，他捻起刀在罗特脸上划了划。
他一副不良少年样，体格高大，浑身肌肉，一拳头能打死人的狠绝。
罗特是外国人，最清楚国外某些teenager（青少年）名声不好，顶着一张清纯俊朗的脸，实际则是辍学老油子，坏到骨子里的社会毒瘤，无恶不作，惹不起躲不起。
他涨红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哑口无言，屁滚尿流。
与恶人比，只有更恶，才会使他害怕。
*
安琪回来时罗特已经从这个家消失了，小姨告诉她，以后爸爸不会和她们生活在一起了，安琪没什么反应，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一切都解决之后，小姨请沈知燃来家里吃饭，感谢他的出手相助，说他那股狠劲儿还挺有安全感。
沈知燃澄清他个人没有暴力倾向，初澄不由抬眸看着他，表情复杂微妙。
小姨跟他客气，他又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有事尽管找他帮忙，可以多来往，笑得温良无害。
第17章
初澄低头吃饭, 在心里嗤笑这人够不要脸的，当初她在酒店后门看到他欺负那个叫刘恒的男孩子难道是假的么？把水果刀拍到人脸上也是临时发挥？
“你笑什么？”沈知燃察觉她的鬼心思，瞪着眼睛问。
“没事。”初澄说：“今天的菜很好吃, 我开心。”
小姨趁机问沈知燃：“知燃喜欢吃什么啊？”
“小姨，我不挑食, 对食物没要求，能吃饱就行。”他大言不惭地道, “很好养活的。”
小姨听得直乐，稍微仔细打量他一眼就知道是个富裕家庭养出来的男生, 浑身上下透着自然而然的矜贵，还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 明显是个小少爷。
小姨当然知道沈知燃在说谎，但是她喜欢这种令人浑身愉悦的话，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母女俩都是视觉动物——沈知燃长得太好看了。
被漂亮男孩儿善意地骗骗，谁不乐意？
小姨又笑说：“你一个人住吗?”
“对，一个人。”
“那以后常来我家吃饭呗。”小姨温柔地笑笑, “你和澄澄是同学，安琪也喜欢你，不要客气了。”
“谢谢小姨。”
初澄没那么喜欢开玩笑，也不擅长人情世故的那一套客气，因此不怎么插话。等她反应过来时, 沈知燃已经凭借着他那张狂拽炫酷少年的脸自由出入小姨家了, 带安琪玩，还给小姨当了回模特, 小姨说他的长发很潇洒，像是释放了自由的灵魂。
初澄心里闷闷的, 看着沈知燃一挑眉，翘着腿坐在院子里，嚣张嘚瑟的样子，她忍不住腹诽。
擅长卖脸的漂亮废物而已。
之后又想想自己喜欢他这么多年，很大成分不也是看上那张脸了么？
不过初澄和韩硕的“交往”也算顺利，前阵子安琪的事不好让更多人知道，便瞒了韩硕，他知道沈知燃和初澄小姨一家走得很近还有点吃醋，并且在初澄面前表现出了醋劲儿，问她：“你小姨很喜欢阿燃啊？”
初澄表面不声不响，但心思活络跟明镜儿一样，“小姨喜欢他跟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不喜欢那种招摇的人。”
韩硕听闻笑起来，羞涩又文静地问初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初澄一双水盈盈的清纯大眼看向他，瞧得韩硕没由来的心慌。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有些人一对上女孩的目光就害羞，有些人偏偏男女老少通吃，把集齐十二星座的女友当荣耀。
韩硕脸红着挠挠耳朵，“嗐，你说说看，我身边的男生多，说不定可以给你介绍。”
初澄心想难道不是介绍你自己吗？她还真的略作思考一番，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我比较能和安静低调的人相处得来，性格太暴躁的受不了。”
“你是说，和你一起参加比赛的谭师兄吗?”
初澄摇头，云淡风轻地说：“我并不喜欢他。”
韩硕下一句的“那你喜欢我吗”堵在心里没法说出口，他承认初澄温柔谦逊，好相处，但他一直看不懂初澄。
刚加上微信的那会，他以为初澄这样的表现是过于内向，现在才知道不是，她只是不外露心事。
初澄这样让韩硕没立即捅破那层窗户纸，颇有些不清不楚的意思。但这没影响两人正常接触，约饭，搭着伴玩。
天气暖和起来，初澄要和同学去七宝镇玩，叫上韩硕。
“都是女孩子，我一个男的加入不太好吧。”韩硕说。
初澄解释：“还有另外两个男生，是我同学的男朋友，所以才叫上你。”
韩硕闻言心里一激动，这样挺好，都是配对好的。他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初澄又笑着道：“不过我们一群人，女孩儿也挺多的，相当于联谊性质，你要是有喜欢的可以放手追，我帮你牵线。”
“……”
韩硕没把这话当真，理解为初澄在开玩笑，就像他自己也说帮初澄介绍男朋友一样，暧昧期的男女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呗。
周五晚上，韩硕要提早回去，说要去剪个头发，再去挑鞋子和衣服，闪电问他打扮花枝招展要去做什么，韩硕笑着道：“初澄周末约我去七宝镇，要在那边过一晚上。”
沈知燃本来戴着耳机坐在调音台前，忽然听见了初澄的名字，他扯下耳机，莫名其妙地愣了几秒，问韩硕：“你们几个人去？”
韩硕具体也不清楚，“六七个吧，还有她同学的男朋友。”
“要开车吗？”沈知燃破天荒地献出他老婆，“人多的话，可以开我的车去。”
韩硕此时正在揽镜自照，欣赏自己的帅脸，没听出来这话里不对，车是沈知燃的老婆，一向不外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