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中存在各种语言,和审判,但没有法官。
并不存在所谓的澄清。
“她已经生病了,一边倒骂我总比分一部分出去骂她好吧。”他笑笑,“反正我皮糙肉厚,也无所谓,但是,我一点都不敢再波及她了。”
陷在泥潭里的人,哪个方向都拔不出来。
他们都知道问题在哪里。在第一个借此机会炒流量的人,后面有无数涌进来的人形成风气;也在第一个给他定了性的媒体那里,让他再无翻身可能。
元旦那天,沈知燃在酒吧后面揍的那个人叫刘恒,他是第一个炒作这件事的人,据说单单这件事,血赚几十万。
沈知燃刚出社会,又恃才傲物,完全不懂这其中的套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等他终于理清思路,一切都晚了。
沈知燃狠狠收拾过他泄愤,但不能违反法律;也告过他,但司法程序漫长,影响正常生活。久而久之,他也只能劝说自己过不予计较,过日子重要。
这一堆破事他都懒得提,要不是眼前的人是初澄,他的回应只有一个字——滚。
在事情解决之前,讨论再多都是劳心劳力。
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口时,天已经黑了,初澄也听得心里低落,问他:“你还好吧?”
有些人嘴角一扬就是一个花样,“大男人,网络喷子骂我又少不了一块儿肉,哪有那么娇气?但是被你这么一问我好委屈,想哭。”
“……”
“真跟韩硕分了手?”他画风转得未免太快,初澄都跟不上。
“有什么问题么?”她抿抿唇,有些不自在和心虚。
沈知燃根本不会发现他们是假的,也没往别的地方想,问她:“要不要泡我?”
初澄没见过脸皮这个厚的人,也不好意思。十几岁那会儿只会远远看着他张扬热烈,炽热少年,一个眼神对视都不敢,总是赶紧挪开,生怕被戳穿心思。
现在和他肩碰肩走在一起,又是这样。
但不可否认,他本性里的热烈会烫到她,很容易接不住,也怕不是真心。初澄不知道说什么好,闷着头往前走,不理他的玩笑。
沈知燃怼上她害羞的侧脸,继续低声调侃:“梦要做就做个大的,也许我很好泡,你勇敢点。”
“别说了。”初澄碰了碰鼻子,颇有些招架不住。
两个月前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说的那些话,她没当真过,也没希望和沈知燃能怎么样。
沈知燃也见好就收,眉眼懒散,和她又走了一会。
东门有几家店,他问初澄吃饭没有。
安琪今天有画画课,小姨陪着去了,要晚一点才能回家,估计会在外面吃饭。
“没有。”
两个人的和平共处有点怪怪的,沈知燃坐在初澄对面,本想仔细看看她的脸,但她一直低着头,手撑着下巴,没看手机但也没看自己。
老板把两人点的餐端上来,她也还是沉着脑袋,不知道想干什么。
沈知燃心下不爽,冷冷地问:“怎么了,这家店你跟韩硕来过?”
初澄鼓着脸颊,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干嘛?”
“来谈恋爱的?”他又嚣张盘问,惹得店里其余人都听见了,扭头看过来。
初澄眼波流传,一双清润的大眼睛转了转:“对,怎么了?”
“我吃醋了。”他并不避讳地说,一丢筷子,玩味道:“有意思,我有生之年能吃上兄弟的错,真有意思。”还他妈吃了几个月。
初澄看着他,心里闷笑。
“这饭吃不下了,看来得揍一个人才能解气。”
第25章
这顿饭吃得并不太平, 有人沉着狂拽的脸像暴躁的狮子,初澄是安静乖巧的小白兔,慢条斯理地进食。看他一眼 , 又为难地垂下眼皮,一句话也不说。
从旁人的角度, 怎么看怎么像女孩受欺负了,老板端来一份冰沙送给初澄当做安慰, 又指桑骂槐地内涵某人:“年轻人这么大脾气,知道现在找个女朋友多难吗?就凭你长得帅也不能随意冲女孩子发火啊。”
初澄又默默吃冰沙, 赞同地点点头。
“你看错了!”沈知燃跟旁人没必要掰扯清楚,咬着牙, 去扫码付钱。
一路沉默地回到小区里,这人一甩手,走了。
家里灯亮着, 小姨和安琪已经回来。初澄换鞋子进门,小姨问她吃饭没有,给她带了炸鸡和意面, 安琪则赶紧跑过来抱住她的腰,小眼神滴溜溜地转。
“吃过了。”
小姨说:“刚开车从东门进来,看见你和沈知燃在那儿吃饭,就没叫你。”说完她意犹未尽地笑了笑,有点看戏的意味, “怎么, 你俩又恢复邦交啦?”
“我出去跑步的时候碰上了,就拼了个桌, 没什么关系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解释这么多干嘛?”小姨好笑地看着她, 一副你“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
初澄搓了搓指腹,有些急躁,“我也是随便解释两句的。”
“今天上海地表40度,你这个天气出门跑步?”
初澄真的急了,“小姨!”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郑小姨起身去倒了杯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又跟她说:“沈知燃挺好的,看着不着调,但无论思想还是做事,都很踏实靠谱。”
初澄小小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说跟你有关系啊。”小姨总是会四两拨千斤,轻松拿捏,“我是觉得,他做男朋友挺好的啊,长得又帅穿衣服还有品味,带出去肯定很酷吧。”
“脾气太差,我不喜欢这种。”初澄竟又忍不住说了句。
小姨只笑笑不说话。过了会把手机一丢,宣布道:“后天我要出差,怎么办,是你和安琪一起在家,还是把安琪送到外婆家?”
安琪自然是不想去外婆家的,她胆子小,生活里依赖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而外婆也不见得能照顾好没血缘关系的外孙女。
这段时间家里缺人手,小姨也不放心把安琪交给阿姨。
“后天是周末,我不去实习,但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姨说:“最早也要周一晚上。”
初澄看着安琪祈求的小脸,只好说:“我可以请假一天,反正只是实习。”
小姨松了口气,几个月前因为家里发生的事,她的画展中断了一段时间,现在要继续,好在有外甥女帮忙,她才能不手忙脚乱。
还有一件事她不太放心,就是两个女孩子晚上在家……虽然小区的治安非常好,但小姨也是担惊受怕了,初澄即使是成年人,但在小姨眼里仍是个小孩而已。
前阵子小区里还发生盗窃事件,家委会跟物业闹了半天没加强安保,也报了案,至今没破呢。
隔天傍晚,初澄回家,看见安琪蹲在院子里和沈知燃观察小乌龟,张口问了句:“那里来的王八?”
沈知燃眼皮一翻,火热地燎着她,“骂谁小王八呢?”
初澄本就没那个意思,一时没想起来别称也是乌龟,话到嘴边有点瓢,但有人自觉上来认领她也不介意,“说你啦?”
她的表情有些揶揄,沈知燃怒目而瞪,看了她几秒,撩起盆里的水往她脸上弹了去,初澄赶忙往后躲,还是沁了一脸的凉意。
安琪仰着脑袋傻乐,一脸得意,罪魁祸首的指尖还残留水滴,又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拽拽她的马尾,笑得不怀好意,“还跟我厉害?”
初澄气得脸蛋一阵红一阵白,加重咬字:“沈知燃,你几岁了!”还玩往人身上泼水,抓人头发这一套。
“三岁!”他大言不惭地道。
初澄简直无语至极,生怕他卷土重来,赶紧小跑着进屋,沈三岁和郑八岁发出嘲弄的声音,初澄真想一头撞死他俩。
她脸上化了淡妆,还好没有被弄花,但一天下来再加上天热,也已经有些脱妆了,她干脆把脸洗了素着下楼。
小姨喊大家来吃饭,席间她问沈知燃暑假都在干些什么。
“在家待着。”这位老板福至心灵地问:“小姨,你有事找我帮忙?尽管说好了。”
小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两天晚上不在家,最近小区里不是发生了两起偷盗事件还没破案么?澄澄和安琪两个女孩子我有点不放心。”
沈知燃直接问:“我来保护她俩?”
小姨说:“毕竟你是身强体壮的男孩子,会好一点。可以睡在一楼客房,床单被罩都是新的。”
沈知燃那边还没答应,初澄听闻大吃一惊,小姨这是要干什么?
安琪倒是兴奋,大眼睛里闪着光看向沈知燃,“你要来我家里住啦?我们可以一起做游戏!”
初澄在桌下踢了小姨一下,示意眼神,但郑小姨像是没看见一般,“行么?”
沈知燃微微犹豫:“我是没什么问题,但方便吗?”
“怎么不方便呢?”
沈知燃爽快答应,淡笑着的眉眼越过她,跟安琪击了个掌,安琪兴奋道:“耶!”
三比一,他们胜利,初澄彻底言败。
晚饭后沈知燃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跟小姨说自己明晚会过来的,叫她放心。等人走后,初澄像个地主家受气的小女儿似的,赶紧跑去找小姨,“别让他来了,我能看好安琪,这么贵的小区还真能发生治安问题吗?”
小姨在收拾行李,“你不想让他来?”
初澄承认是这样,又说:“刚发生了罗特那样的事,我们应该更加谨慎一些,沈知燃也是男人。”
“怎么谨慎?”小姨说:“我们一家子搬到尼姑庵去,好不好?”
初澄:“……”
“澄澄,你对沈知燃有偏见啊。”小姨说:“虽然罗特让我很失望,可也没必要对这个群体戴有色眼镜,至少,沈知燃从始至终对安琪很好吧?”
初澄没办法告诉小姨,自己和沈知燃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只好说:“我们家里都是女人挺好的,没必要一定来个男的才能保证安全。”
“我们不一定要个男人,但你们俩女孩一定需要个保镖。”小姨一句话,轻轻松松把她堵了回去,还挺有道理。
初澄只能听从小姨的话。
而小姨这样安排也有自己的道理。安琪在那件事上经历了一定的伤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做法是不可取的,还是要帮她建立和异性之间健康的距离和良好沟通,也有利于将来她能够保护自己。
沈知燃阳光,开朗,胆大,在行为能力上是能够影响安琪的,也能够成为她很好的玩伴。
晚上睡前,初澄躺在床上想了想小姨的话,小女孩跟着两个女性长辈生活并且生活里只有女性,不一定是好事。
沈知燃除了脾气暴躁,但人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手机在床头柜上振了振。
她拿过来,说曹操,曹操到。
沈知燃:【睡了没?】
初澄:【你有事么?】
沈知燃:【忘跟你说件事。】
初澄:【什么事?】
沈知燃:【知道你跟韩硕分手的那天,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这一句话,初澄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能想象他混球模样:【……】
沈知燃:【还有一件事。】
沈知燃:【你不主动泡我,我就去追你,最后结果是一样的。不说话,我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他好像是认真的。
寂静的夜晚,她明明安静躺在床上,却像是在雷电天气里长途跋涉,东躲西藏,焦躁不安,担惊受怕,生怕一掌劈下,一命呜呼。
沈知燃就是那道闪电,所有的地方都被他照亮,他会降下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
初澄又想起他对自己说的不要喜欢他的言论,她是个记仇的人,现在仍旧能回忆起他顽劣又不驯的眼神,吊儿郎当不受拘束的性情,没有女孩子能驾驭他,也许没有女孩子能是他的终点。
她自认并不特别,当然也不行。
很多人都说她对男性有偏见,重点说,对沈知燃这个人有偏见。
初澄心里很清楚,她这种想法并非偏见。物种多样性,沈知燃这种光芒闪耀的人自有他存在的道理,被人捧着的资本,他也享受万众瞩目。
可她只想安安静静生活,上学,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