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一会, 说到学业,说到就业,还有新闻写作等问题;今天出来是为了某件正事, 谭清远牵线介绍初澄认识他的一位研究生师姐,现在在某报当社会新闻记者。
初澄跟师姐详细说了一下沈知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诉求,她看着对方谋虑的眼神,又表示可以进行资源置换, 比如钱还是别的, 她不是稚嫩的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大学生。
师姐笑笑:“不不不,没有这个必要。你也给我新闻线索了, 还是很有价值的,只是——”
初澄追问:“只是什么?”
她的神情和语气不自觉有些紧张, 更像是一种紧迫追问。
“只是这个事件发酵成为如今的规模,并不是偶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师姐客观说道:“之所有发生这样大面积的舆论一边倒或者说网暴,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舆论的。”
初澄表示明白,因为始终有利可图。
“你男——沈知燃之前采用消极态度应对的,一旦沾上饭圈这些,再理智客观的新闻报道都像是在蹚浑水、歪屁股。”
初澄是想让师姐对姜雪做一个专访报道,主流媒体更加有信服力。
“我要提前跟你打声招呼,你的思路是对的,但效果可能并不像你想象中的药到病除。舆论战争本就复杂。”
“我明白的,谢谢师姐。”
“不客气,你叫我的名字就好。”师姐把手机递过来,“加个联系方式吧,等你和当事人沟通好就联系我。”
他们刚出来时,果然下起了暴雨,但她和谭清远都回去有事情,所以没办法等雨停,淋了一小段才上出租车。
即使到学校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衣服也被淋湿了一点。
“我送你回宿舍吧?”谭清远绅士道。
“谢谢。”初澄没有拒绝,这一路她都很沉默,不知道是不是被师姐的预防针泼到冷水了。
谭清远捕捉到刚刚谈话内容里没说完整的“男朋友”有点想笑,“所以,你真的和沈知燃在谈恋爱?”
“对。”
“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心地善良的意思。”他说:“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是避之不及的,毕竟没有谁想把自己放在风暴中心。”
初澄否认:“我并不善良,反而极度自私,只是还没涉及到关乎我自身的利益。”
“你全力帮他这还不是善良。”谭清远觉得初澄在重新定义自私,“这本来就不是你该做的范畴。”
“我只是保持了人最基本的是非心而已。”说不上来为什么,初澄一点都不想被“善良”“好女孩”这样的形容所绑架,她很认真地告诉对方:“我的自私在于,在任何一件事情上的第一顺位,永远是我自己。”
任何人都可以被她抛在身后,亲人,朋友,亦或是男朋友。
“无论如何,你在做一件很有挑战的事。”谭清远也觉得非常有意思,在他的认知里,初澄是一个很理性清醒的人,但自从接触沈知燃开始,明显在砸自己的招牌、掀自己的锅。
因为沈知燃并不是一个智性恋的首选,他身上的成分太多了。
“有点像恋爱脑对吗?”她笑着调侃。
“我的确看不太懂。”
“那是因为我和别人看待的角度不同。”初澄站在参天的梧桐树下,树叶随着微风晃动,有冰凉的雨滴落在她的眼皮上,“啪嗒”一声砸下来,她感觉到不适的痛感。
谭清远取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初澄接过来擦拭湿润的睫毛,浓郁漆黑,眼皮还有点痛,睁不开,像是哭了一样。
她沉默了一会说:“数学上有一个公式叫叶贝斯定理,是一个概率问题,当样本开始接近总体时,那么假设的概率也在不断更新。”
“引用在人类情感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这个过程里不断找到他值得的证据,所以对他的感情投放也在变化。我会自行判断和妥善处理,和这个人的关系。”
谭清远点点头,心想,初澄还是那个理智的女孩子,她才不会变成恋爱脑。
“也许我们看人的角度过于单一了。”
“因为不知全貌,所以会有偏见。”初澄说道,她一开始对沈知燃的偏见也很重,即使她是那样的喜欢他。
“好了。你上去吧,我走了。”谭清远说:“那下次你自己联系秦记者了?”
“谢谢你。”
初澄又擦了擦眼尾,那一滴露水竟然砸到她眼皮痉挛,狂跳不止。她低着头摁了会四白穴,想让这症状尽快停下来。目光上移,看见一双白色的限量款球鞋,还有熟悉的气味。
沈知燃弯腰扶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她的脸,语气生硬地说:“你让男的送你回寝室?”
“啊?” 初澄决定否认:“只是站在这里说了会话而已。”
“放屁。”他阴沉着脸,眼神压抑,下颌紧绷,“我跟你俩一路了,他该庆幸自己管住自己的手没牵你,否则现在有人送他去医院看骨科。”
初澄:“……”
“还说什么数学定理,打量着老子听不懂、没文化是吧?”他臭脾气地睨着她,笑也不笑,“你就会欺负我。”
初澄都不知道他吃这么大的醋干什么,跟真的似的,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我打电话给你了,你没接。”
初澄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见有两条未接来电,都是沈知燃的,她跟人谈话的时候开静音,没听见。
“你跟姜雪谈得还好吧?”
“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卖了?我跟你说,没门!”沈知燃低吼了一声,忽然展开手臂把她锁进怀里,紧到胸腔快挤压窒息了,“谈崩了。”
*
在酒店里,姜雪淡定地跟沈知燃说了这个提议,给他考虑的时间,等他的反应。
沈知燃的眼里并没有纠结,只有古怪,然后站了起来。
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荒唐,想到今天这场见面是初澄一手促成的,难道她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么?接着他感到愤怒,耻辱。
姜雪说:“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机会只有一次。”
“不用考虑,这不可能。”沈知燃说,“我要她。”
初澄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选择题,而是一道对错题。他和她捆绑在一起就是正确答案。
姜雪也站起来要走,冷冷一笑,“看来,你还是没有被这个教训折磨得太惨痛。”
沈知燃没给她留一句话,直接走出酒店。
初澄知道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他被物化,被当成男色消费,他对此厌恶至极。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男朋友做这件事?由此对她也滋生出一些怨恨来,更多是委屈。
尤其在看到她和那个小白脸站在树下说话,还互相递纸巾,糅杂火爆的情绪,几乎冲爆他的身体。
初澄听到他这么说,便跟着着急起来。她跟姜雪说好了,他只需要过去摆正姿态就好,有了标准答案也能考零分。
她也有点生气,眼神冷下来,“怎么回事?能别这么骄傲吗?”
“你还怪我?”沈知燃抱着她,更显得委屈了,“你让我跟别的女生单独见面,都不担心出问题吗?”哪家的女朋友像她这样?
初澄今天约了秦师姐,时间撞到一起了,她听见这句话笑了,“沈知燃你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单独跟女生吃个饭怎么了,你以为是个人都会觊觎你的美色啊?”
还真就说对了。
可沈知燃并不想承认,也不想跟初澄讨论和姜雪的谈话内容,他伏低下巴亲她的唇,轻咬含吮着凉凉软软的下唇瓣,又摩挲到上唇,气势汹汹,疾风骤雨地掠夺。
初澄呼吸急促,脸颊潮涨,滚烫的触感肆意侵略她的可怜唇腔。
“沈知燃,这是公共场合。”她焦灼地拍打他的后背,艰难说话:“会被人看到。”
实际上已经有人看他们了,沈知燃被后背这结实的一巴掌扇醒。
“你怎么了?”初澄忍不住蹙起眉。
“那我们去没人的地方?可以亲?”他终于清醒过来,初澄见他眼神闪烁着灼灼热意,能吃人,“我晚上还有事,没时间。”
“我晚上再把你送回来。”他不管不顾地抢走她的包,手一揽,一掠,把她拽走了。
工作室上次几个人在这打架破坏掉的东西都还没收拾,乱扔的抱枕,烟头,烟灰缸,垃圾桶……沈知燃一进门就抱她,身体压上来。
初澄看着满地狼藉直皱眉,“怎么回事?你们这里被抢劫了?”
“别管!”他懒懒地回应,专注跟她接吻,张口含住她粉粉润润的嘴唇,像蜜桃果冻一样香甜,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初澄都没搞清楚状况,只觉得眼前的人像野兽发泄,捆着她乱啃一通,她没有反抗的余地,滚烫的唇从她耳边移开,一下下吻着,落在她娇嫩的皮肤上。
初澄被烫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往身后躲。沈知燃抬头,深深看她,一把扛起放到里面的小床上去。
“沈知燃,沈知燃,没那个……”她躺在枕头上看他火急火燎的动作,忍不住提醒。
也是。
他反应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像是没进化的动物,只凭着原始的生物本能做事。垂着头沮丧,扪心自问,眼里的火种瞬间化为灰烬,没办法对她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
气氛刹那凝结,微微尴尬,两人相顾无言。
初澄的脸是绯色的,嘴唇被他咬出艳丽绝绝的嫣红来,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有淡粉的吻痕,一双水眸,眼波流转。生动地看着他。
看得男人身体直发疼,他靠近她,脸颊相贴,来回蹭蹭,竟低低道:“宝宝。”
初澄只觉得皮肤被咬得疼,狼狈地扯过衣服,盖住满是瘢痕的肩头。
她没说话,又看看自责的男人,半晌才开口道:“我包里有,你去拿。”
沈知燃眼睛熠亮起来,这是一个信号。她在原谅他,应允他,纵容他。又凑过去小心翼翼亲她潮湿发红的眼尾。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
他其实不是随时发|情的野兽,也不总是抱着她做那件事,第一次之后,她没开口,他绝不冒犯。
可是今天没能忍住,想和她发生最亲密的事。
初澄气喘吁吁地窝在他怀里休息,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小蜥蜴,背对着人,脸蛋藏在头发里,脑袋埋在胳膊里。
单人床很小,他一个人睡够呛的,更别说两个人。沈知燃从背后抱住她,温柔地帮她捋顺头发,亲亲耳朵,又有点不满,“为什么背对着我睡?”
“……”
“你这么不想看见我的脸?”
初澄无奈笑笑,艰难转过身体,疲倦地抬起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嘴唇,“沈知燃,你好吵。窗帘没有拉上,太刺眼了我睡不着。”
原来不是生他的气。
沈知燃又大大咧咧笑起来,起身去拉上遮光帘,光滑瓷釉般的胸肌背肌曝露在日光下,雕塑大卫一样的光泽,视觉冲击太大,初澄看一眼面红耳赤,干脆埋头睡觉。
她不知道两个人的谈话内容,看沈知燃这状态必然不算愉快,只能自己琢磨。
其实也不难猜,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沈知燃的心结,他有深深的自责,同时在内心深处也许认为自己并非主观犯错,为什么会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心有不甘。
初澄并不责怪他,沈知燃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接受。
男人回到床上抱住她,这样颇有些白日宣淫的意味,况且他的拥抱一向气势很足,总是把她像个洋娃娃似的折腾摆弄。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初澄说:“明天我空出时间去跟她聊一下。”
“不要去。”
沈知燃心说,你终于知道没顾及我的感受了,你不知道我受委屈了,但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不想让初澄去听姜雪的建议,万一她还真觉得可行把他送出去怎么办?他是可以被打包送人的礼物么?
“没关系了,不帮就不帮。”
“我来说就好,你不要管了,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比较好沟通。”初澄温和地笑笑,并非大包大揽,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沈知燃死活不同意,蛮横大力地抱住她,往自己身上翻了翻,“睡觉!过两个小时我送你回去。”
初澄见他一副餍足、懒洋洋闭上眼睛,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开心么?”所以才会烦躁地拉着她上床。
沈知燃都想掐她了。
“我没不开心。”虽然看样子不像是高兴,“只是太激动了。澄澄,出事这么久以来,只有你没责怪我。”
当所有人都指责他的时候,初澄默默为他解决问题。
初澄微微心虚,又叹息道:“很多人都没有怪你,也很想帮你。”是他自己太敏感固执,抗拒身边人的关心。
沈知燃才听不进去这些。他心里酸软一片陷入感动里,眼眶发热,听见爱有回响。
他喜欢的人是相信他,也想把他拉出来,这就够了。
“其实你很喜欢我对不对?”沈知燃眼睛亮亮的笑起来,阳光又帅气。
初澄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干脆闭眼装看不见,闭嘴装睡着。
沈知燃没有得到确切答案誓不罢休,“你这个小狐狸精,全身上下就嘴是最硬的,比石头还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