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夸奖。”张颖惠并不生气,指甲在沈知燃手臂上划拉两下,“所以真的没有十二星座女朋友,对么?”
“想睡我啊?”沈知燃的眼角挑起邪邪的笑意。
“那你给睡么?”张颖惠愣了愣才说,又朝他的方向近了近,如此的距离看他的俊脸,难免会被蛊惑,呼吸滞塞,怪不得这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沈知燃是有这个资本的。
“老子不是鸭。”沈知燃狠狠抽出自己的手,动作粗鄙不已,“滚!”
张颖惠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又一次失败,她十分气不过嘴角抽动,捏紧了裙摆,“我会得手的。”
沈知燃不到十二点就回了家,只让出租车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他想走一走。
路过郑小姨家门口,院子静悄悄黑漆漆的,别墅的某一扇窗户亮着灯,隔着纱帘,透出人影。
这让他想起了在燕家巷的日子。
他们都是学生,曾很多次路过出初澄家门口,门缝里会透出一罅橙黄的光来,缠缠绕绕,还偶有细碎温柔的声音。是她妈妈在喊她,让她拿东西,帮忙做家务。
那时候他总是想,门的后面一定有温馨的故事。
一个胆小纯情的女生,对着路过的他泼过一盆冷水。他没生气,也没冲她发火,只是觉得有趣,咧着嘴装作恶劣地吓唬。
呵。
沈知燃此时终于想起初澄,他睁开阴戾双眸,恢复清明,还真有几天没见着她了。也在某天出门时,碰见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的安琪时问她:“你姐姐去哪了?”
第8章
辩论社的网速很快,初澄有时候在图书馆抢不到位置会拿着电脑来这里学习。
此时她准备上网查找一些文献资料,在搜索引擎的那一栏里有好几条痕迹,关键词只有那三个字。
除了那个所谓的爆料,她找到了第一个报道这件事的源头,是一家主流媒体。也许她看到的已经是事实了,再无推翻可能。
初澄并非想满足自己的八卦心理,她只是想在不打扰对方的前提下知道姜雪在哪,怎么样了,但,一点音讯都没有。
“嗨。”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初澄回头,发现是谭清远站在她的身后,男生戴细边眼镜,清冷高瘦,“在看什么?”
初澄的电脑没关,还显示着界面。
“吃瓜?”谭清远看到沈知燃的名字,笑着问她。
“随便看看的。”初澄于是把网页关掉,切换到别的内容,顺便说了一句,“其实最近的学习压力有点大,我都想退团了,没想到还能在这看到你。”
大四的学生不是在实习就是在忙着考研,谭清远比大多数人都清闲一些,因为他已经确认保研。
“你是觉得我碍眼么?”谭清远笑着问。
“不是,羡慕。”
说到这里,谭清远告诉初澄:“你专业课成绩一直不错,竞赛的荣誉也有,应该能拿到推免资格。”
初澄摇摇头,模糊地说:“我还不太确定。”
谭清远没听懂她的意思,便说:“你现在可以开始了,还有选导师这方面,研究生院的陆洲教授你知道么,很年轻也很好相处,如果你想——”
初澄婉拒,“算了。”
于是谭清远意识到初澄还有别的计划,“怎么,你不想留本校。”
初澄说:“你不是北京人么,不回去啦?”
谭清远叹气:“不想回啊,家里人管得严。”
其实也就家里条件非常好的人才有资格说“家里管得严”这种话,要不然父母才懒得管你的前途呢。
初澄和谭清远关系还可以,但也并没有耐心听别人吐露私事,她一向给人的感觉是清冷又无情,通俗点说是:没人味。
她换了个话题:“你刚拍我干什么来着?”
“上次的辩论赛我们表现不错,社里有意让我们和财大打比赛玩玩,你有兴趣么?”谭清远拿了张海报给她看。
初澄皱了下眉,想起来是小鹿和沈知燃的学校,她迟疑了几秒点头:“行啊。”
“你还是很淡定么,看不出学习压力大啊。”谭清远打趣她,初澄以微笑作结。
*
学习压力大不假,其实保研很看大三的成绩的。初澄都有点不想去小姨家了,但很多事又不能半途而废。
小姨周五傍晚跟初澄说自己这个周末出差,让她过去陪安琪。看来连续几个星期的接触,小姨已经习惯跟她不再客气。
初澄带了电脑和作业过去。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保姆在厨房里忙碌,安琪则和爸爸在画画。
小姨夫坐在凳子上,安琪站在他分开的两腿之间,挺着小肚皮,垂着脑袋,心不在焉还有点局促。
她被小姨夫拍了下屁股,视作惩罚她走神,但语气还是很温柔。
安琪更加紧张,扭头看见初澄进门,像看到救星,挣脱爸爸冲她跑过来。
小姨夫脸上虽然有笑容,但并不是开心,看不出情绪,初澄则有点尴尬,喊了声人,“小姨夫。”
小姨夫在中国生活很多年了,中文说得很好,生活习惯也早已中国化,虽然他和初澄说过可以直接喊名字,但她总觉得还是坚持自己的称呼习惯好了,至少可以保持距离感。
“你不画了吗?”
安琪一脸抗拒,抱着初澄的手臂好像把她当做偷懒的保护伞。初澄心想我和你同辈,也拗不过你爸爸妈妈啊。心里这样想,但是她嘴上没说,更是假装没看见小姨夫的眼神,好在保姆在此时喊道:“可以吃饭啦,准备一下。”
晚上初澄陪安琪睡觉。
安琪顺利地接受小姨,她是理解的,因为小姨天生有母性。为什么能和自己如此亲近却对爸爸感到害怕,初澄无法理解,小姨夫应该不至于家暴。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初澄把手掌叠放在脸颊下面,小声问安琪。
“他有点可怕。”安琪嗫嚅。
“他打过你么?”初澄想起来下午的时候小姨夫拍过她的屁股,顿时就坐了起来。
“不是。”安琪声音一直很弱,像没营养的小猫,“他长得太可怕啦,眼睛是蓝色的,鼻子也那么大……”
初澄又在床上躺下来,“只是长得和我们不一样而已,这不代表什么。”
安琪扯扯她的衣角,“我可以跟妈妈视频么?”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早就该是小孩子的深度睡眠时间。初澄不忍对上安琪祈求的眼神,只好给小姨弹了视频。
小姨刚下飞机到酒店,下意识责问她为何不睡觉。
安琪怯怯又兴奋地喊:“妈妈,妈妈。”
小姨被奶音软化再不忍心责备,耐心安抚了她,语气极尽温柔,看着安琪闭上眼睛才挂断电话。
初澄心里颇有些感触,孩子依赖妈妈是天性,即使她们不是亲生母女。
安琪身体没有残疾,智力正常,她甚至长得很漂亮。福利院收养的儿童几乎都是无法查明父母或者监护人的,她是弃婴么?
初澄很难不联想到,难道她被抛弃的原因,因为是女孩子么?
还好,她遇见了小姨。
初澄又想到小时候的某段时间,自己总是活在要被送给亲戚的恐惧当中,晚上不敢睡得太死,生怕半夜被抱走。即使那只是爸爸妈妈给她开的玩笑,并不会真的把她送给谁。
安琪在福利院被挑选的日子,应该很难熬吧。
*
第二天小姨夫出门打高尔夫,下午还要去郊区徒步。
安琪知道后,明显表现出很开心,初澄心情也不错。两人在院子里整理小花园,手上脸上都沾了泥。
隔壁院子传来汽车入库的声音。
沈知燃周五晚上和朋友在就把浪了一整夜,喝得烂醉直接睡在那了,中午才起床回家。
初澄把安琪抓进去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太阳伞下面安琪看儿童读物,初澄则在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专心弄着作业。
不多时,沈知燃又在院子里打电话,烟味随着风飘了过来。原来,贴着墙的地方,他们靠的这样近,可以听见声音,闻到气味。
安琪也被细碎的声音困扰,便又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想找初澄聊天。而她们聊天的时候,那边便安静下来,显然,沈知燃意识到了隔着道墙有人。
初澄不禁思考,他此时在想什么呢?
安琪讨好地看着初澄表示想去便利店购物,很多小孩子都喜欢的活动。可是初澄还有一些作业没弄完,不能陪她。又想起小姨偶尔锻炼她的表达能力,会让她自己去小区内的便利店。
她把手机递给安琪,“你自己可以去吗?把这个码给老板扫一下就可以付钱了。”
安琪给她展示了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表示妈妈给她存了一些零钱在里面,可以用。
初澄点头,“不要出小区,买完东西就回来,知道吗?”
很快,安琪跑出了家门。
初澄的视线回到笔电上,重新开始敲着字。而隔壁也再次响起沈知燃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事,他回答:“先别声张,等等再看。”
“元旦那天在酒吧后门,他家人报警了,但不了了之。”
“有人看见,但她没关系。”他的语气有些严肃。
初澄眉心一跳,不知沈知燃口中说的“Ta”是不是指自己,初澄还想再听仔细点,但是听不到了,他走开了。
院门是半关着的,不一会安琪又轻又细地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却在门口停止了,没进来。
沈知燃正准备出门,看见一个小女孩在自己家门口。
“站住。”沈知燃叫住她,安琪立马定住了,楞楞看着他。
沈知燃漫步闲庭地走过去,眯着眸子,视线最终落在她满怀的零食中,他伸手从中拣了根儿棒棒糖,叼在嘴里,挺不客气的。
初澄听见安琪突然的哭声,她放下电脑快步出来。
沈知燃正弯着腰,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小孩儿暴风哭泣。
她有点懵,想起喜欢他的姜雪,想起被他骂哭的小鹿。他怎么就那么多恶意?无法做一个好人是么?
沈知燃扭侧头看她,挑了下眉,有些困惑,“她可以一个人出门?”
初澄的大脑再次“轰”的一声响,她忘记了,上次让他帮忙找安琪,让他以为这个孩子是没有独立行为能力,所以?露馅了?
她踟蹰着上前,在想沈知燃了解现在的小学生么?
小时候他们都可以自己去上学,但是现在的小学生都是要家长接送的。
她的确是在做戏,但做过头了必然会引起反感,沈知燃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危险物,她并不了解他,可是他不笨,如果让他知道那天他被戏耍了会怎么样?
初澄对上他的眼睛,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第9章
安琪快速跑到她身后躲起来,又露出一双眼睛仔细偷看沈知燃,欲要诉说委屈。
初澄不知道沈知燃怎么她了,只好牵着安琪的手,先解释:“我让她试试自己出门。”
沈知燃不知道相不相信,眼神却很深沉,他唇上还含着棒棒糖,这样的社交距离看有点像抽烟。
也许是入戏太深,尽管逻辑没有问题,初澄在解释过后还是有些紧张,对上他的眼睛,她轻轻吞咽,滚动喉咙。
沈知燃不动声色地端详了初澄十几秒后,终于点了点头。
“谢了。”他举了举糖纸,再次笑得意味不明。
初澄叫住了他,“上次你帮我找她,还有,羽毛球掉在你家里,也麻烦了。”
“你想说什么?”他挑了下眉。
初澄鼓起勇气:“还没谢谢你呢。”
沈知燃拿下棒棒糖,“你想怎么谢?”
初澄有些犹豫,声音也很轻,“明天你有时间么?我带我妹妹去最近的那个游乐场,请你——吃饭?”
“行啊。”
“你答应了?”初澄不敢相信他如此轻易点头。
“你不是在邀请我么?”他爽朗地笑,摆了摆手,大步离开了。
“明天中午十二点,游乐场门口。”
“好。”
初澄把安琪带回家,关上大门才问她:“刚刚那个哥哥,他对你做什么了。”
安琪说:“他抢我棒棒糖。”
“……”初澄:“那他对你说什么了?”
安琪一五一十地回答:“他问你在哪。”
初澄眉尖不由蹙起,“你为什么哭?”
安琪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可怜巴巴地说:“我觉得你怕他,我也很害怕,就哭了。”
所以沈知燃只是拿了小孩一根糖?
初澄没想到自己表达出来的情绪,连小孩都能感觉到,她摸摸安琪的脑袋,“不用怕的,姐姐不怕任何人,也会照顾好你的。”
*
沈知燃问到她了?
闹钟响起来才六点,天还不算亮,初澄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件事。她甩了甩脑袋,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随后起床洗漱,再等安琪醒来。
吃过早饭,姐妹俩便打车去那个游乐场了,中途小姨打来视频,叮嘱初澄按时给安琪喝水,午饭不要乱吃东西,晚上早点回家。
挂上电话,初澄给安琪擦了擦汗,小脸热的通红,但是很开心。
然后牵着她的手去门口等人,十二点,沈知燃准时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带着棒球帽,黑色运动外套黑长裤,双手抄兜,看不出刻意打扮的痕迹,但依然引人注目。
初澄招手道:“这边,你有想吃的东西么?”
沈知燃鸭舌帽下的视线掠过她手里牵着的小不点,随后定在初澄的脸上,勾了下嘴角,“你想请我什么。”
“哦。”初澄忙不迭拿出手机,肉眼可见有些许局促,她点开游乐场地图,说:“餐厅都集中在这一带,还挺多的,要不然我们走走,边走边看?”
沈知燃重复她的话,“那就走走吧。”
初澄感觉他重复的莫名有些轻柔暧昧,不禁抿唇噤声。
安琪紧紧贴在初澄的腿边,总是胆胆怯怯的,偏偏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去观察沈知燃,被人察觉目光又迅速挪开视线。
初澄猜想,大概是因为沈知燃留着男生少有的长发,偏偏他的外貌又是那样锐利出色。排除个别因素,小朋友天生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好感。
他们路过一家老字号餐厅,安琪扯扯初澄的衣摆定住脚步,于是初澄说:“吃这个可以么?”
沈知燃没有意见。
安琪喜欢这家餐厅的蟹黄面,小姨带她吃过好几回。第一次来时小女孩沉沉默不动,像是被吓到了,第一反应是自己不该花家里太多钱。但是小姨告诉她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钱不是小孩子需要考虑的。
初澄不清楚这家店的成分,怕混进海鲜,便只要卤肉饭搭配猪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