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魏然这样说,路安纯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在最需要父母庇护的年纪里,魏封已经能独挡一面地养活自己了,不仅如此,他还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给魏然提供最好的生活。
路安纯有几次明里暗里要给魏然零花钱,明面上他不会多说什么,但一个眼神递过去,魏然哆嗦着压根不敢接。
路安纯骂过魏封,这家伙在她面前倒是乖得很,老婆老婆地叫得很亲热,但他倔强的脾气却丝毫不会改变。
他不接受路安纯任何经济方面的帮衬,他有自己的骄傲。
“姐姐,最近哥在网上给我下载了好多京市的小学入学测试题,我做了几套,错了好多。”魏然丧气地说,“好难哦,我觉得我可能考不进去了,你和我哥真的都要去京市念大学吗。”
“你哥过了航大的自主招生,高考发挥应该也不错,百分之九十九,会去的。”
“我哥能进航校,可我要是考不进好的小学怎么办?”
“没关系啊,你不要担心太多。” 路安纯绝对属于无限度宠孩子的那一类家长,安慰魏然道,“考不上超好的公立学校,咱们就念私立,给钱就能进的那种。”
“那需要好多钱吧?”
“姐姐大学会拿奖学金,还能卖画,肯定能给你交择校费和学费。不怕的,我一定让你进最好最好的私立学校。”
“哇!”魏然兴奋了一下子,但立刻就丧气了,“可我哥不会同意的。”
“不需要他同意,我说了就能算,他拗不过我。”
“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哥吗?”
路安纯顺口道:“是啊,姐姐这叫爱屋及乌。”
“可猪肝哥说我哥才是舔狗。”
“你哥不是啦。”路安纯笑了笑,心里有很充实的幸福感,“我跟你哥,我们很相爱。”
然而,魏然犹豫了很久,小心翼翼地说:“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千万不要生气。”
“嗯,你问?”
魏然很谨慎地措词,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爸妈或者我原来家里的什么人。”
路安纯微微一惊,没想到魏然竟然会问这种问题。
但仔细想来,她对他莫名的喜欢,无限度的纵容,其实…小孩子很敏感。
她和魏封想要竭力瞒住的一切,反而欲盖弥彰。
魏然什么都知道。
他似乎怕路安纯生气,所以问得相当含蓄。
但心里…可能已经有了答案。
路安纯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然然,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两个亲人,排在第一位的是哥哥,然后才是姐姐。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一定要对哥哥好。”
“嗯,我记得了。”魏然也很懂事,没有追问。
“对了,把你哥打工的地址告诉我。”
“啊,你要去找他吗?”
路安纯用肩膀夹着手机,将刚出炉热腾腾的热甜点装入保温盒里,还险些被烤箱烫了一下手:“我好久没见你哥了,真的好想他啊。”
“哎呀,好肉麻,羞羞。”
路安纯嗅着小蛋糕的甜香,眼底弥漫着幸福的笑意:“快跟姐姐说,他在哪里打工。”
“哥不叫跟你说,他说那里乌烟瘴气的,不要你去。”
“还想不想要姐姐送你赛车模型了?”
“唔,那你别说是我说的。”
“我就假装路人,偶然遇见他了。”
……
路安纯根据魏然提供的地址信息,来到了这间名叫洛朗的酒吧台球会所。
这间会所是会员制,一般客人轻易不让进,路安纯很爽快地摸出现金办了一张会员卡,走了进去。
台球会所宽敞明亮,既有吧台,又有卡座区,正中间有观赏表演性质的台球比赛,而底下也有供客人娱乐的台球桌。客人可以在卡座区欣赏比赛,也能自己上手玩几球。
乌烟瘴气倒也是真的,因为这里提供酒水服务,所以抽烟喝酒的男性客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搂着女服务员占便宜的。
服务员态度非常好,每一个人都是面带微笑,对路过的客人点头致意。
路安纯想象着魏封这样子对别人微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所认识的他,一身傲骨,从不低头。
很快,路安纯看到了魏封。
他穿着白衬衣黑马甲,修长挺拔。
头发梳得规整,就连额前最喜欢炸毛的那两根头发,都服帖地梳理整齐,露出了挺拔的额头,顶灯刺目,照得他五官越发立体英俊,他的唇明显偏薄,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锐利之感。
在所有英俊的服务生里,很显然,魏封是最帅最吸引眼球的那一个。
他正在台边帮客人摆球。
见路安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吧台边的酒保小哥笑着说:“他是我们这儿最受女客户欢迎的服务生。”
“是吗?”路安纯眼里眉间都是笑,“这么受小姐姐的欢迎啊。”
“可不是,我们这儿的服务生,想要做出好的业务,也要靠脸吃饭啊。”
“你们这儿怎么做业务啊?”
酒保小哥指了指玻璃柜里一列花花绿绿的外国酒:“卖酒啊,这些,能卖出去的都有提成。”
“不是台球会所吗,还搞这一套啊。”
“我们这儿除了玩球,能做的事儿多了。”
路安纯还没来得及细问,一转头,便看到有客人拿着酒杯,直接当众淋在了魏封头上。
滴滴答答的红酒液体顺着他柔软的发丝流淌着,弄脏了他襟前的白衬衣。
少年抿唇,微笑着地等待着客人发泄完毕,然后转身回更衣室换衣服,笑容尽消。
路安纯的手攥紧了杯子:“他们在做什么?”
酒保似乎见怪不怪:“常事,我们这里,只要别动粗,想做什么都行,服务行业嘛,客人想找乐子,我们就提供乐子。”
“这不是侮辱人格吗!”
“有什么人格不人格的,穷人哪有什么人格。”
“……”
路安纯心很乱,她简直恨不得赶紧攥着魏封离开这里,她不要她男朋友受这种委屈。
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魏封在她面前一直保持着高姿态,很骄傲,他不会愿意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她看见。
路安纯拎着装了点心的保温盒,忍着眼泪,离开了台球室。
魏封重新换了衣服出来,酒保小哥将刚开的条子踹到他衣兜里,笑道:“封哥,刚刚那一下没白受啊,有个年轻的小姐姐,看着你都要心疼哭了,直接点了五千的酒,记的是你的名字,你这一下子,五百的提成就到手了。”
魏封没什么表情,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淡淡问了句:“是哪位?”
“新面孔,没见过,漂亮得很啊!而且是真有钱,直接给现金。怪得很,你说说,谁他妈出来玩身上能带这么多现金。”
他拿着玻璃杯的手,猛地一紧。
第54章 真实
夜间, 路安纯接到了魏封的电话,约她在后门断墙亭边见一面。
那里几乎成了他俩偷偷约会的秘密基地,魏封挑选的地方绝对安全, 完美避开了所有监控,人迹罕至,又极有氛围感。
破旧的断墙、荒芜的旧亭、郁郁葱葱大片青绿的茂盛林荫, 共同构成了一种传统爱情的地老天荒感。
路安纯很喜欢在那里和他见面,但今天…她有些踟蹰。
电话里, 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爸在家吗?”
“怎么你找我爸有事?”路安纯略带调皮地回了一句。
魏封顿了顿:“你知道我想找谁。”
路安纯心虚地说:“路霈不在,但…今天还是不见吧。”
“为什么?”
“我害羞。”她胡乱诹借口。
“你对我…害羞?”
“那天晚上的事, 我好像占了你很多便宜。”
他鼻息间一声轻嗤,伴随着夏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 不明显, 但路安纯知道他应该是在笑,情绪稍稍放松了些。
“不许笑!”
“幸好我是个正人君子。”魏封仍旧眉眼带笑, “不然你就惨了。”
“你?正人君子?”路安纯也是忍俊不禁。
“难道不是。”
“是是是。”
魏封虽然总喜欢对她耍点小流氓,但他有自己的底线,任何亲密的事情, 只要她叫停, 他绝对不会再多进犯哪怕一寸。
“快出来。”他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出来干什么啊, 外面好热哦。”
“我想见你。”
“为什么你想见我啊?”
“想见你还需要为什么?”
“唔…”
终于,少年语气缓和了些, 调子也软了很多:“这几天工作忙,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路安纯躺在床上,指尖圈着柔软的发丝把玩着, 仍旧跟他磨磨唧唧:“那我…考虑看看?”
“老婆,不想我吗?”
“……”
一句话,就让她缴械投降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魏封跟她服软,大概…只要他肯放软调子撒撒娇,她什么都能应了他。
“等我啊。”
路安纯挂了电话,坐到镜子前,速度飞快地给自己画了个清浅的淡妆,涂上豆沙色口红,换了件薄荷绿的花边小裙子,偷偷溜出了篱笆门。
很远就望见他清瘦的身影,站在亭子边,穿了件白色薄衫,单手揣进了黑裤的侧兜里,懒散地半倚着墙。
黯淡的暖黄路灯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皮肤白得宛若从日漫里走出来的少年,一身清隽气。
路安纯一路小跑着,想扑进他怀里狠狠蹭他,但看到他脸上淡漠的表情,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是来找她算账的,所以犹豫着,没敢太亲昵。
“我给你做了点心来着,芝士蛋糕。”路安纯将玻璃保鲜盒取出来,放在亭桌上,“虽然有点冷了,我下午没忍住,又吃了两个半,现在…还剩半个,你要不要尝尝。”
魏封也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质蛋糕盒:“巧了。”
路安纯凑了过去,打开盒子,那是一小块黑森林蛋糕。
她笑着拆开了小勺子,又将芝士蛋糕推到他:“一起吃。”
魏封没接勺子,直接用蛋糕垫纸拿起来尝了尝。
“你做的?”
“对啊,我跟着教程做的,好吃吗?”
“还行,但过甜了。”
“是吗?给我尝尝?”
路安纯将脑袋探过来,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小口:“我觉得还好啊,是你不爱吃甜的吧。”
魏封见她完全没有嫌弃,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很甜,又泛着微酸。
他一口吃光了剩下的蛋糕,抬起单眼皮,扫她一眼:“你来洛朗会所了。”
“啊,没有!”路安纯放下勺子,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
“我什么都还没说。”
“反正...不是我。”
魏封从书包里摸出了一小沓红钞,那是他拿到的提成,500。
路安纯见势不妙,立刻道:“魏封,你要是敢把钱还给我,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分手警告”已经快被她用烂了,但…这招对魏封就是好用。
魏封捏着那一沓钱,也没有一定要还给她的意思,“路安纯,你最近很有钱?”
“我最近有几副画放到画廊里,卖了一些钱。”
“但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路安纯指尖划着他冷冰冰的手背,“你分不出可怜和心疼的区别吗,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打工那么辛苦,回家的路上我边走边哭。”
这句话狠狠地刺激了魏封的神经,再也忍不住了,下一秒,他将她拉过来,单手捧着她的腰,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抬起女孩的下颌,吻上了那令他朝思暮想的柔软唇瓣。
C城的夏日,空气里全是暧昧又潮湿的因子。
他亲吻她时不会闭眼,眼神会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欣赏着她羞涩又陶醉的表情。
路安纯撞上他灼灼的眼神,只觉得招架不住,脸颊红透了。
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她下颌,舌尖强势地探入,酥酥麻麻的感觉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手软软搭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一下。
这一下却让魏封搂她更近了,他胡乱地亲吻着她白腻的颈子,路安纯仰着头,她害怕留下草莓的痕迹,只颤声说:“轻一点。”
魏封果然温柔了许多,在她颈间不留痕迹地亲吻着。
路安纯感觉脑子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思绪凭空消失,甚至呼吸,甚至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