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爱粼冲那方向粲然一笑!
是马雄飞。
马雄飞来了。
马雄飞手动单发,毙命着向Hale和程爱粼源源不断奔赴的寨民,他双目燃着簇火苗,一个脑袋一发子弹。
“你先撤退,我去去就来。”Hale低伏着身子奔驰,他还差最后一件事,枪|决Abner。
Abner一瘸一拐出了竹楼,恼羞成怒地瞪着火光漫漫的寨子,他半张脸都是血,左耳炸没了,眼球也伤了一半,整个脑袋看上去正在融化,要不是闪身及时,他就死在那温柔乡里了。
Abner一把抢过手下的枪,对准了正在撤退的程爱粼,“Bitch!”
吉普车接上葛兰,而后驶向程爱粼,
程爱粼在硝烟弹雨中奔腾,她把命托付给了马雄飞,keep your eyes open,随着平底鞋的驰骋,子|弹簌簌射在她脚下,弹起的泥水嘣到她小腿。
马雄飞高度戒备,清扫着那些对她造成威胁的寨民,可人数太多,他没顾及到Abner的冷枪。
当狙击完最后一个危机,他也准备撤离,眼睛刚离开透视镜,便瞧见程爱粼上身猛地觳觫大震,而后像是被钉向地面,整个人狼狈地铲了下去。
葛兰在车里惊悚地看着她左肩汩汩冒血。
程爱粼不敢耽搁,迅速爬起,葛兰连拉带拽将她扯上车,副驾的Monroe和后排的Nat托着机关枪压制。
Bitch没死成,Abner怒目切齿。
他身边的人突然瞠目看向自己身后,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击穿了喉咙。
“Hale,”Abner缓缓回头,“we need talk.”
“Fuck off!” Hale面无表情,直接开火。
Abner被子|弹惯性轰出了门外,整张脸成了个红扑扑的肉瘤。
Hale可算痛快了,用军靴踩碾着他头颅,“My brother could have become a police, it’s you, you murdered him. Reminton. It’s my brother who kills you, not me.”(我弟弟本来能成为最好的警察,可你杀了他。雷明|登,警用|枪,不是我杀的你,是我弟弟杀你)
“Hale——!”
Webb高嚷一声呼唤他撤离,Hale将鞋底的脑浆蹭干净,又在水洼地洗了洗,而后向着急驰的吉普车奔去。
车子颠颠簸簸,前面有辆皮卡开道,后面两辆军用SUV收尾。
程爱粼倚在第二排车窗下,疼得满头汗,眼神乱飞,子弹射穿了她的肩膀,整个手臂都是僵麻的。
葛兰蹲在第三排,他囫囵将自己衣服脱下,递给她,让她摁住伤口,他比程爱粼还紧张,“这这这这这……你这这这……这得去医院啊!”
吉普车在山坳间一个甩尾,众人身子摇摆之际,马雄飞从山涧狂奔而下,带着一身雨雾抓着狙击枪,直接跃进了车内。
程爱粼看见他的那一刻差点哭出来。
马雄飞顾不得满身雨水青苔,将她死死揉进怀里,下颌贴着她右肩,整个人都在巨颤,带着她伤口也在抖动,“对不起,对不起阿粼,对不起,我没看见,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我真的……对不起,阿粼,对不起……”
程爱粼知道他那种能将自己凌迟处死的内疚,忙轻轻拍他背脊以示安慰。
Hale撇头和葛兰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吃苍蝇的怪样,
程爱粼瞥见了,恶狠狠瞪着两人,“what!”
第57章
*自|残的惩罚*
子|弹嵌在正面的皮肤中, 露了个头,一动便往下爬血。
葛兰看得心颤,他赤条着上身, 衣服用来给程爱粼止血, 他缩在第三排,义正言辞地要送她去医院, 车一晃, 那滚圆的肚子三条褶,大金链垂到了肚脐眼。
“你去跟他们说,”Hale向后努了努下巴, 有两队寨民依旧求追不舍,“周边地界有反对Abner的, 自然也有拥护的,等他们一集结, 你觉得凭我们现在仅存的弹药,生还是死?”
葛兰看向马雄飞, “从这回去,她撑不住的, 你知道她撑不住的。”
马雄飞目光锁着创口,默了一瞬,“我要纯净水和酒精。”
葛兰急了, “有这些也没用啊。”
马雄飞将浸满血的短T扔回给他, “我带了角针和线。”
Hale吹了个嘹亮的口哨,“瞧瞧人家,这么就叫专业, 皆大欢喜。”
“可……”葛兰还要争取。
“佢系人地条女啊,同你有冇所谓啊?”(她是别人女朋友, 跟你没关系)。
葛兰把话憋回去了,不解气地瞪了眼Hale。
他对着血衣又抓又拧,血流凝成柱“哗啦啦”往下淌,这简直就是拿尖|刀在刷马雄飞的神经,一根挨一根,拿毛边的铁梳剐着,他听得太阳穴抽疼,整个眼皮都在跳,搂着程爱粼的双拳攥了放,放了攥,羞愧得难以自持。
“没事,”程爱粼被他拥在怀里,额头轻蹭着他下颌,“我扎过你,你再扎我,多好,有来有往,夫妻同心同德。”
到了废弃的码头,落车上船。
小船是艘不起眼的利有渔船,上面一间操纵台,下面是生活屋,被船主划分成三个区域:睡觉,储物和宰杀。
睡觉的地方难以下脚,宰杀室污血淋淋,相较下来,唯有储藏间能进行快捷手术。
程爱粼灌了大半瓶波本,被酒精熏得懵懵然,船家看她如此好酒量,喜笑颜开地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田纳西,两人对喝了几杯,开始说起了酒腻子的浑话。
船家说不过程爱粼,被激得老脸通红,葛兰也脸燥了,热腾腾,Hale抿着酒低头直笑,只有马雄飞无可奈何,他最后捂住了程爱粼的利嘴,她便拿小舌舔着他掌心,一下一下,充满醉态的餍足。
程爱粼彻底醉了。
倒在桌子上,原本只是疼,现在是晕乎的疼。双眼一眯,人影不真切了,起了种朦朦胧胧的迷思,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马雄飞……马雄飞……马雄飞……”她无意识地摇头唤着。
反复的摇摆牵扯了她肩膀的伤痛,却捎出了这一年多从未有过的真实感,“马雄飞……”她双眼大睁,两手乱抓,“马雄飞!不要怕,我回来了,你不要怕……”
Hale麻利地巾布掏剪出一个圆洞,覆在她肩膀上,盯着干瞪眼的葛兰,“愣着干嘛,过来摁着!”
马雄飞攥着角针和丝线。
程爱粼仗着酒劲落泪了,看见马雄飞又心生欢喜,一张脸又是哭又是笑,“我没事,你不要紧张。
“我没紧张。”马雄飞嗓音沉沉。
Hale噗嗤乐了,斜眼看他,“那你抖什么?”
马雄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掌有如过筛,觳觫不止。
针头穿刺皮肤时,程爱粼疼得上半身直|挺,两腮哆嗦,青筋一寸寸炸出藤蔓的效果,脸色被憋得驼红,双目眦裂着,眼泪在眼球中一层层积累,最后一串串流淌,她指甲死抠桌边,“啪”一声,最长的那片长甲劈断了。
马雄飞的内脏攥在一起,他跟着她一起烧心。
葛兰看得双目乱跳,掌心发滑。只有Hale冷眼抱臂,“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It’s gonna be alright……it’s gonna be alright……”马雄飞反反复复嘀咕,也不知是安慰程爱粼还是镇定自己。好在他生活都是真|枪实|弹下锤炼出来的,真开始动刀取弹时,便晏然自若下来。
手法扎实,又轻又稳又快。
重压下的脏器纽结,痛得马雄飞一头汗,可脑子极度清冷,不骄又不躁。
程爱粼还是没熬过来,三针下去便昏死了。
在葛兰看来,能厥过去是好事,晕过去,就不疼了。
路途简陋,创口只能做简单处理。
回大马的第一件事便要迅速到医院报到。
马雄飞身上衣服被暴雨湿透,又被汗水蜇身,刚缝补完创口就打了两个喷嚏,其他两人也是湿乎乎。
Hale把黑色旅行包拉开,里面是些干净的黑T。
他扔一件给马雄飞,一件给葛兰,一件自己换上,又掏出条女士长裙和披肩,“这是瑟拉芬给小铃铛的。”
他们避让出去抽烟,将储藏室留给长久未见的情侣。
程爱粼在案台上不省人事,被马雄飞剥得干净,他用酒精濡湿了毛巾给她快速擦身,终于不再是沧沧凉凉,有了些热气,凝|滑的肌肤只是黑了些,没什么伤痕。
套上长裙,裹上披肩,程爱粼眉头蹙着,马雄飞便不厌其烦地轻抚着,一下复一下,百折不挠,直至抚平为止。
她是最诡诈的狐狸,最油滑的蛇,最会空降的海盗贼鸥,时时处处能婴城自保,反而是自己的毛躁和大意,害她负伤见血。
暴雨停歇了。
金乌朝霞映着碧海。
连太阳都是湿|软的,像程爱粼此刻的面容。
马雄飞把她抱出储物间来到船面的操控室,他斜坐着,双臂一兜,胸膛当床,程爱粼全身松落地赖在他怀中。
直到此时,寨子里逼迫自己刚毅坚韧的日子终于了却了,结束了,她回到了心安的沾满熟悉气味的马雄飞的窝棚里,倦怠和脆弱开始侵占她全身。
葛兰跟着Hale进来,落座在马雄飞对面。
马雄飞视线移过来,森森然盯了他半晌,“你倒是胖了。”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煞气。
葛兰委屈极了,程爱粼心思重,虽然食欲不佳,但为了体能和状态,她吃得比他都多,可体重就是不涨,还掉得厉害。
葛兰吸收好,喝水都胖,太阳又一晒,便是又黑又胖的灰蟾蜍,“我没有……”
他明明不该心虚的,这又不是他的错,可他就是不敢看马雄飞的眼睛,瞟着天瞟着地,充满了窝囊的卑怯,声儿也蔫儿。
气氛窒住了。
葛兰搓了搓鼻子,脑袋越垂越低。
“谢谢,”马雄飞突然开口,看着他诧异抬头,勉强扯了扯嘴角,“多谢你照顾她,陪着她。”
葛兰扭捏摆手,“不是不是,是她照顾我比较多,”葛兰唉声叹气地指了指心脏,“她太厉害了,真的,这儿,这儿太厉害,什么都能抗住,也从来不崩溃,我一度要死要活了好几次,她还能面不改色。又得救孩子,还得顾着我,跟豺狼虎豹斡旋,还不能出错,有时候我就觉得她这一个人,能顶一支队伍。”
Hale哼笑,“你说对了,小铃铛,硬手一个,”瞟了眼马雄飞,“比你硬气多了,有能耐多了。”
马雄飞点头,这话他也认可。
程爱粼再睁眼时。
周遭白晃晃,她心下一惊,以为自己悼别了人间。
刚要惶恐,就听见脆生生的“嘎吱吱嘎”。
余光一瞥,Hale正立在床头柜旁啃着胡萝卜,眼睛懒懒眯成细线,“醒啦?”
程爱粼嚅了嚅嗓子,可喉头出不了声。
Hale把萝卜尖塞嘴里,开始凉水热水相互兑,而后从抽屉里拿出滴管,在她唇齿间挤了些。
嗓子一润,舒服多了,她眼神吃力地乱瞟,寻着马雄飞,“人呢?”
Hale笑得揶揄,“自己跟自己生气呢呗,”他坐下来,盯着她看,“过得真够快的,以为3个月能收尾,硬生生扯了一年半,我要赶屠妖节下手是要博我弟的彩头,你干嘛这么强硬,非要在年底回来?”
“我得回来杀个人。”程爱粼安静地盯着白墙。
Hale有些诧异,而后咧嘴笑了,“小铃铛,你的手跟我的手一样,越来越脏了。”
“洗洗就干净了,怕什么。”程爱粼缓缓阖眼。
“我曾经陪阿邱去看《麦克白》,三女巫也好,篡位也好,都是戏,只要是戏,那就是假,再真切也打动不了我,直到麦克白夫人开始一遍遍洗手,那是那场演出最动人的地方,因为太真实了,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洗不干净就是洗不干净,脏了就是脏了,脏到血里骨子里,脏透了,我们可以不承认,但脏了就是脏了,里子烂了。”
这回换到程爱粼纳罕了,想不到他有这种洁癖的单纯。
喉头说话还是吃力,她的声音又缓又低又涩,“……西部精神在今天逐渐被道德所取代,但在极端境遇里,它依旧是处理事件最好的方式方法,我们只是把人|欲和自然做了次真正的融合,为什么就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