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开了院门后,杜月兰提起自行车跟在后面进去,“还算好的结果。”
把自行车放在堂屋后,刘思诺冲了红糖水给杜月兰喝,二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
刘思诺小声跟杜月兰说道:“好多人都说那个孩子被人救走了,反正说什么话的都有。”
“怎么说?”
杜月兰好奇。
“我也是听我哥说的,”刘思诺先把院门关了,接着坐回来继续道。
“有人说在干家丢下孩子后,就有人跳进河里救孩子,说是男同志的有,说女同志的也有,反正说男同志的都没啥好话,说是孩子娘姘头啥的,挺恶心的话。”
“人都不在了,还编排人家!”
杜月兰呸了一声骂道。
“可不,”刘思诺也跟着骂,“不过我娘今天上午赶集回来,还真听说,公社那边有个生产队的人家,今天早上打开院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孩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干家那哥小娃娃。”
“保不准也有人浑水摸鱼,就是挨着公社不远那个化平生产队你知道吧?”
杜月兰点头,“知道,那个生产队田地平得很,也没啥山林,缺柴火,几乎每年秋天都有人往咱们生产队后山去砍柴。”
“对,就是那个生产队,”刘思诺的声音更低了,“说起来你也认识,就是咱们小学同班的李来娣,好像把肚子弄大了,一直没怎么出门,但今天我听好多人说,有人看见她走路一直晃荡,脸白得要命,像是刚生了娃的样子,这个孩子保不准是趁着这个时候送出去的。”
让人误以为是干家的孩子。
“李来娣?”
杜月兰一愣,脑子里出现一个瘦巴巴的姑娘,“她……不能吧……”
那姑娘可老实了。
第21章 21
“你以为她还是小学时候那个老实巴交的李来娣吗?”刘思诺轻哼一声,言语间都是厌恶,“人是会变的。”
“你很讨厌她?”
杜月兰问。
“非常讨厌,”刘思诺磨了磨牙,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就红了,“你都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事儿!要不是那天我哥在后面,我、我就被她弟弟给糟蹋了!”
“什么?!”
杜月兰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思诺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跟杜月兰说起前年开春发生的事儿。
“李招娣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那弟弟就是他们李家的命根子,大宝贝,念书也不行,长这么大也没去上几天工,就是个街溜子……”
那天她和哥哥去舅舅家给舅娘祝寿,回来的时候刘思承因为碰见初中同学,于是就站在路边和对方聊天。
刘思诺看天色不早,所以想早点回家,便继续往前走。
“我埋头一直往前走,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起头一看,就看见站在大路中间的李来娣。”
李来娣脸上还带着一个巴掌印,嘴角也有些肿,一看就是挨了打,问了后得知是她娘动的手。
刘思诺当时还为她生气,想拉着对方回自己家住一晚,先不回家,免得又挨打。
结果李来娣却说自己想静一静,于是拉着刘思诺往旁边林子里走,说什么去那边坐一坐。
“当时我就觉得她的脸色怪怪的,”刘思诺回忆起对方的神情,“但那个时候我以为她是被家人打骂,所以难受。”
结果李来娣带着她往里面一直走,刘思诺觉得不对了,想要拉住对方就在原地待一会儿,结果身后就伸出一双手将她抱住!
李来娣则是撒腿就跑。
刘思诺吓得不行,好在她力气不小,个子也比一般姑娘高些,奋力挣开后,对着那人的下三路就一脚踢了过去!
“我当时又怕又慌,但我一眼就认出地上捂住□□痛叫的人是谁了,就是李来娣的弟弟李大宝!我哥正好在林子外经过,听见我的声音当时就冲了进来,然后把李大宝狠狠揍了一顿!”
杜月兰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敢想如果当时刘思承没路过,那后果……
“幸好,幸好,”杜月兰抬起手顺了两下心口,“这李来娣姐弟也太恶心了!后来呢?就这么打一顿?”
刘思诺冷哼一声,“你要知道,狗改不了吃屎!我哥一直盯着他呢,在他和李来娣准备再出手的时候,我哥带着纠察的人把他们两个都抓了!”
“干得好!”
杜月兰握拳。
“李来娣和李大宝被抓去坐了三个月的牢,还剃头游街了,因为这事儿,他们姐弟的名声也臭了,压根没人愿意娶,也没人愿意嫁!”
“活该!”
杜月兰骂。
“李家恨死我们了,但你没想到李大宝居然最恨李来娣!”
刘思诺磨了磨牙,“刚才我为什么和那些人一样猜测那个孩子是李来娣的?就是因为去年李来娣被人欺负了!”
“……李大宝找的人?”
杜月兰觉得自己说的都吓人。
“算是,反正和他一样,也是街溜子,那事儿还是李来娣自己闹出来的,但她爹娘都说她进后山被影子吓住了,是胡说八道,压根没那回事,后来她就几乎不出门了。”
“但是今天早上她不仅出门了,还特意在人多的地方来回走动,结果生过娃的人一眼就看出她是怎么回事,”刘思诺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叮嘱着杜月兰,“反正以后看见李家人你都离他们远点,一家子烂人!”
杜月兰赶忙点头。
她很少听这种烂事儿,从刘思诺家出来时,杜月兰整个人还有些懵。
还了牛车就过来找她的温庆平,见她这模样赶紧上前问:“怎么了?”
“回去跟你说。”
杜月兰深深吸了口气道。
“好。”
温庆平回头看向刘家院子,杜月兰拉了他一下,“我刚才听了一件事,恶心得很。”
“这样啊,”温庆平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回去跟我说说,把恶心传给我。”
杜月兰被他逗笑,温庆平见此也笑。
半路上遇见找野菜回来的温庆美,于是三人便一道回家。
温庆平问温母和温庆富昨天回家后做了什么,温庆美看了他们一眼,小声道:“骂人,骂大嫂,还有你。”
温庆平倒是不觉得惊讶。
杜月兰笑了笑,“看来精神还不错。”
“可能一个月五块钱是太多了,”温庆平挑眉。
温庆美倒是不觉得减少了生活费对她有什么影响,反正爹娘都攥着钱不给她和姐姐花,全留着给二哥还有三哥娶媳妇儿呢。
回到家,杜月兰和温庆平先回厢房,然后杜月兰把李家的事儿跟温庆平说了,当然只说了李来娣和李大宝犯事儿被抓以及后面的事,前面与刘思诺相关的她没说。
“这事我知道,李来娣确实有了身孕,欺负她的那家伙是家里的独子,那边给的条件是这件事不声张,要是生下儿子,不仅娶李来娣,还给一笔大彩礼。”
“要是生了姑娘呢?”
杜月兰追问。
“可能和红英姐那个小娃娃一个下场吧。”
温庆平摇头,“她爹娘爱钱如命,李大宝又是个混账,油盐不进,眼里只有钱。”
杜月兰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来娣可怜吗?确实可怜,但她也不该帮着李大宝祸害姑娘。
刘思诺说了,李大宝被打的时候招话,说她是第一个被害的,后面再想犯事儿的时候,就被抓了。
“恶人自有天收,再说思承一直盯着李大宝呢,李来娣那件事,”温庆平回想了一下刘思承说过的话,“其实思承也阻止了,但李来娣的娘把他骂走了,说他惦记李来娣,要是真喜欢就上门求亲。”
杜月兰追问,“当时欺负她的人就在里面?”
温庆平点头,“李来娣娘骂人的功夫,里面就完事儿了,李来娣衣衫不整地跑出院子说她弟弟找人欺辱她,结果被她爹娘拉了回去,还说她是被什么吓住了,胡说八道的。”
杜月兰点头,她也是听刘思诺这么说的。
“可当思承带着公社的人去李家想帮李来娣的时候,李来娣说思承多管闲事,他们家好着呢,她什么事也没有,之前那些话就是胡说八道的。”
杜月兰嘴角微抽,“后来呢?”
“后来思承才知道他去公社找人的时候,李来娣一家跟那个混蛋达成了协议,就是我刚才说的生儿子就娶她,还给一笔大彩礼的事,不然李来娣也不会改口。”
“那她可能生了个姑娘。”
想到刘思诺说的浑水摸鱼,杜月兰叹息道。
第22章 [VIP] 22
温庆平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膀上, “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我知道。”
光是李来娣帮着李大宝祸害姑娘这一条,就让杜月兰对她完全没有好感。
“五丫头,你大哥他们回来了吧?”
院子里传来温大姑的声音。
“回来了, ”温庆美刚要喊温庆平他们, 温庆平就先从厢房出来了。
“姑。”
温大姑笑眯眯地说道:“我家的鸡蛋攒好了, 是现在给你送过来,还是等你走那天给你?”
“我走的那天吧, 早上我过来。”
温庆平说。
温大姑为啥对他这么好?还不是因为他能帮着“销”一点家里的东西, 攒点家用。
当然温庆平也不是白给“销”的,他跑车的时候拿到大城里“销”也能赚一些。
“行, ”温大姑笑眯眯地离开了。
杜月兰把之前伯娘给的鞋面拿出来, 坐在厢房门口做鞋, 温庆美凑过来看。
“会吗?”
杜月兰随口问道。
这个年代,自己做鞋做衣服是常有的事儿。
她十岁开始就跟着杜母学这些了。
“不会,娘没教。”
温庆美说。
“不学也好, 以后有本事了, 就自己买已经做好的。”
杜月兰笑道。
温庆美也笑,“嫂子, 我很早就听说过你了,不管是针线活, 还是做饭, 你都是出了名的好。”
“都是别人传的,到底怎么样我自己心里还是有数, ”杜月兰说。
“那怎么样才能被人传呢?”
温庆美叽叽喳喳地问了好多问题, 杜月兰也很耐心地为她解答, 一直到温庆平进灶房做晚饭时,杜月兰才收起装有针线的竹箩兜。
三人做饭倒是快, 温母他们回来洗了手就能上桌吃饭了。
“昨天你们是去潘家帮忙了?”
温父问道。
潘红英的事已经传开了,温父可比温母要聪明,想到潘家和杜家在一个生产队,那老大他们回去只能是去潘家。
“对,”温庆平点头,“都认识,家里出了事,能帮一点是一点。”
“也是可怜,”温母得知潘红英的事时心里也不是滋味,“刚生呢,就被丢了,她怎么受得了?”
她也是失去不少孩子的人,将心比心,十月怀胎,要是生下来没活成还算能接受,被婆婆和丈夫丢下河,那……
杜月兰看了她两眼,发现她确实说的是真心话,本想着这人到底还有几分良心,结果对方下一句话就让她差点翻了个白眼。
“所以啊,还得生儿子!四丫头,五丫头,你们可得记住,以后嫁人了,生儿子就是你们的头等大事。”
“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呢?这可要不得,属于封建思想,”温庆平直接打断她的话,“搁在外面是要被□□的。”
“我在家里说,又没出去说,”温母嘀咕着,“而且谁家不重男轻女?面上都虚伪地说男女一样,但其实爱儿子的多得很!”
这确实是实话,但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其实只要是我的孩子,男女都无所谓,”温庆强有些羞涩地表示。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老子还想着你们给我老温家开枝散叶呢!”
温父急了,瞪着温庆强就开始骂。
“瞧瞧你们二伯家,子孙多,凑在一起吃饭也香!”
“人家养得起,”温庆平淡声说,“咱们家,要不是把我要回来,怕是顿顿都喝稀粥。”
这话让温父的脸一阵红一阵黑。
温母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杜月兰,赶忙道:“吃饭吃饭,哎哟今天这野芹菜嫩得哟,五丫头,你在哪儿找的?”
后面温父一直黑着脸没再说话。
等温庆平他们收拾好回厢房后,他才在堂屋小声骂。
温庆娇拉着妹妹回了房,温庆强兄弟早就回房睡觉了。
这会儿堂屋里只有温母和温父二人。
“五丫头说今天下午你姐又来找老大了,肯定是为了鸡蛋的事儿,你说那鸡蛋卖给谁不是卖?为啥老大不买给我们吃。”
温母说。
“老大不是我们身边养大的,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也是你哥嫂疼你,不然他不会回来。”
温父实话实说。
“那也是你当初狠心,送走了那也是我们的孩子,又是我哥嫂养着,亲近亲近怎么了?你偏偏怕他害了老二他们,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
温母抱怨着。
温父也不高兴了,“这个时候你来说我了,当初你不也害怕他煞气重?”
夫妻二人开始互相指责,声音越来越大。
杜月兰撑起身,温庆平亲了她一下,然后起身穿好衣服,啪地打开厢房门走到堂屋门口。
“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呢?看来上工还不够累,要不明儿我请队长给你们调到耕地组去?”
耕地组的工分高,但是累。
都是些青壮年在里面。
温父二人都老胳膊老腿了,自然吃不消。
“没吵,没吵,这就睡了。”
温母摆手,推着温父让他回房去,接着把堂屋门关上。
温庆娇翻了个身,心想只有大哥敢这么跟爹娘说话。
“二哥,你听见了吗?”
温庆富双手枕在脑后,听完外面的动静后问温庆强。
“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