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凉薄倜傥、清冷贵隽的楚二爷, 立时便丢下筱莉,一拳头朝楚勋抡过来。
楚勋已经不屑于再跟这厮干架,看在他是阮蓓哥哥的份上,避开一拳:“梁少自重,别在怀孕的女人跟前动粗。”
听得梁笙收起拳头,咧嘴哼道:“楚二爷就是这么对小蓓的?口口声声说照顾好她,却哄得她拍广告,连佰虹门那种都拍!你不爱她趁早让她看明白,别他吗一边柔情蜜意,一边当做摇钱树。惹过火,我梁笙自己不动,却不计较找人动]枪子。”
真这么关照自个妹妹,能放着几年不管,现在假惺惺?浑不过是看楚勋不爽利,换个别的男学生,指不定睁只眼闭只眼。
楚勋悠然不屑道:“梁笙怕是有误会,阮阮并没权利由谁约束!首先她拍完才告诉我,若我能事先知道,更不愿她去拍。楚氏和刘氏的家财将来都会共有在她名下,不缺这点钱。其次你问她为什么拍,倒不如问问你干爹徐爵兴,为何把个赝品花瓶让她撞破,还要她陪着看一个月戏偿还?至于佰虹门这事,我也才看到,很快便会解决。”
言罢轻弹烟灰,凤眼冷睇梁笙。
梁笙不知道还有这一层,不由得愣怔噤语。
楚勋拉开门上车。
佰虹门海报,楚勋并不认为是施老爷子做的。佰虹门平日多由大小姐瑗馨和龚彧经手,而施尝践醉心竞选,无意在这当口搞不愉快,也不止这点格局和远见。
楚勋自然也有手段,让老爷子出面把海报取掉道歉,但没这个必要,否则气氛便变味了。
那么就是龚彧。
他阴鸷地磨了磨唇角,回到办公室便拿起电话,给长通银行亲自拨过去。
傍晚阮蓓也知道了这事。她平时不怎路过佰虹门,而严怡因与枫帮、徐爵兴两边不得罪,自然不会说;云菲菲则一贯万事小心谨慎。是秋晶告诉阮蓓的,秋晶向来有话说话大大咧咧。
拖着阮蓓在操场问道:“阿蓓,你在佰虹门的广告招牌可有看到?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有没发现,就是有点……别的百货也挂泳衣,但不会让人有那种媚的感觉。我是觉得,怕不会他们存心……哎呀嘛,我又多说了什么?你当我没说出口。”立时捂住嘴巴。
汉德森请阮蓓签约时,说的是体育健康活力,可以性感,但并不拿性的媚惑作为主要卖点。阮蓓拍的那些照片,即便泳装,也都是大V领连身式平角泳衣,与现在到处招牌上的香烟、牙膏广告无异,并不会让人产生多余的想法。因此根本没往别处想。
便追问秋晶怎么了,秋晶皱着眉头嗫嚅道:“那你要保证不许告诉任何人我说的,就是我个人的感觉,百货的并不那样,唯有佰虹门是那样。而且你和楚勋,刚巧和枫帮那什么嘛,还是你自己去看看比较合适。”
话里在暗示楚勋刚与枫帮撇清姻亲关系,放着一个威名显赫乘龙快婿没有了,枫帮没准故意存心刁难阮蓓的。
阮蓓放学便特意去佰虹门和两个百货看了,佰虹门的眼妆和艳丽泳衣都是喷绘渲染的,那个姿势也是根据原照片调整,阮蓓的泳衣应为浅橙红,且眼妆自然浓淡。
她给汉德森打电话问。
汉德森相当惊诧道:“Oh,我深感抱歉,这事我还真不懂,是宣传部门操作的。你也知道那几家大的商厦人流量多,他们总会提些排期、选图等刁钻的要求,甚至抬高价格,规定必须在他们指定的厂子喷绘等等。这样,你等我,马上给你问明情况。”
想来汉德森也不知此事。晚上回来,两人泡在温润的浴缸里时,阮蓓便覆着楚勋的肩膀,让他去解决。
问说:“佰虹门放了一张杜撰出的招牌广告,而同样放泳衣的新丽、永新百货才是正常。我问过汉德森,他并不负责此事。怕是因为那件事枫帮故意的针对我,还得麻烦楚老板你出面。”
晶莹泡沫溢散樱花淡香,楚勋给阮蓓拂着水,时而覆在她颈下抚揉爱护。阮蓓甚为敏感的欢愉之处,许多的神经末梢都汇集在那牡丹中。最初楚勋碰到她,阮蓓羞窘得仿佛都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那还是在她租住的小亭子间,被她用五倍尖椒毒辣的男人,清逸身躯坐在床沿,刚喝完她熬的米粥,睡醒的凤眼里有迷离深邃。
他兜着她的后肩,把俊逸脸庞深埋,而后来才知他也是第一次。他那么深情专注地嗦着她,薄唇微张似柳叶,唇角相当完美。整个世界里仿佛都只剩下了那静谧,她又怕又忍不住低头看,然后伸手环上他硬朗的肩膀。
后面在一起了,楚勋要得更多,睡醒或半夜迷糊醒来,便总抚去宠溺。同居半个多月以来,每天三四次做的频率,阮蓓倒是没再那般娇赧,已能自然而然地任由展示,也不再羞听热烈时的骇浪奏曲。
楚勋抚她长发,不知是最近幸事充裕,还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女人长了些肉。先前锁骨到肩膀可见一字骨窝,现时虽仍旧窈窕,却丰莹不少。
他侧过来,抵在她耳畔道:“昨天挂出的,下午我也才看到,已经处理了,明早他们会自己卸掉。与其说这个,太太不如先交代,为何不打招呼背着我拍泳衣?”
男人目中镀上霸道的酸涩,一缕压迫气场俯罩而来,阮蓓未料他关注点清奇。
顿地感受到那股吃醋的森意,楚勋动怒的样子她已经颇有领教,愈是生气愈为冷逸平静。
她忙深吸口气,先一步拿捏住气势应道:“泳衣怎么了,游泳是体育的一大项,体协进会还有专门的游泳训练。而且我拍的泳衣也符合标准,比起阿勋你让我穿的开襟旗袍,都不知多少小巫见大巫。”
啧,好个伶牙俐齿。
楚勋一默,眸底流光微转,捻她白皙下颌说:“不管,我只知太太瞒着拍照,连我都没见过你穿,却被所有人先看到!”
说罢俯下去,啮啄她颈侧,略带糙茧的手掌扣着她腰际往下挪。他私下无人时便如此裕盛铯烈,虽不穿制服,然而那硬挺身躯俨然修挺隽健,凛凛压迫。
阮蓓脸烫,粤语问他说:“那你想怎么办嘛,拍都拍完。”
楚勋凝视她姣好双颊,将她搂紧:“还是太太提醒我,把那件渔网裙给穿了。”
金黑丝渔网裙,一个网格便有乓乓球那么大,阮蓓拒过几回。首次穿开襟旗袍,她次日连地都下不了,不敢妄想其余,听得滑出水面就要逃离。
那温馨湿漉的美糯略过眼前,女人却哪儿抵得过他敏捷,已然被楚勋从后面抱坐。男人挑开旁边抽屉,一边爱护着,又解开一枚表面颗粒陡峭的防护。
光影摇曳的壁灯下,渔网似在浪涛中跌宕,阮蓓虚浮攥着手指,如被架空,深夜的一场暴雨都掩不过如此柔情灼烈。
*
隔天小董到办公室,便瞥见勋哥左颈上嫣红,右侧两道指甲抓痕,手腕面上还有攥印。
小董看得唏嘘,不晓得是昨天因为海报的事,两口子吵架了,又或者另一种《浓情过火》的表达形式。
但他将要说的就是和海报相关的,便道:“好家伙,昨半夜枫帮大小姐把大姑爷抓花脸了!”话到一半,紧张地瞥了眼勋哥,生怕含沙射影嫌疑。
见楚勋面如冠玉悠然,仿佛魂不守舍,正在思琢其他。
这才又壮着胆继续:“说是查出龚哥在长通银行的账本,竟然偷存了几万块。大半夜把龚哥抓得那叫个狼狈,龚哥裤]衩都穿不结实就被打下楼。底下弟兄们惊悚得从床上爬起,睡又不敢睡,房门出又不敢出。龚哥跪了两个钟头,求着大小姐把账本收下来,剩下的事儿还不知道咋解决。幸亏不是偷藏女人,要不然房顶都要掀塌了,扫地出门,弃如敝履了就!不过上午龚哥不管不顾,没通知大小姐就把那张海报卸掉,换上之前别家的了,也是麻利。”
楚勋满脑子都是阮阮,他铯气昏心了,眼前着魔般浮现昨晚轩昂隔着网格穿梭她爱宠的一幕幕。女人羞哭了几次,他却感知她的眷念,若非早上有正事要忙,娇美小脸埋在他颈肩根本不放他离开。
小董絮叨,他边听边随意构想了下场面,掀眼冷漠道:“种瓜得瓜,不予置评。”
额……这么咸淡的嘛,很显然,脖子不是吵架刮花的了。
小董琢磨龚彧这事或跟勋哥有关。他也好奇勋哥从哪来的手眼通天能力,申城大概没有他不清楚的事。
比如先前梁笙那生意,如果不是勋哥叫他去抽屉拿发票,他都不会知道梁笙有那等豹子胆。
这次龚彧偷藏私房钱的账本,更闻所未闻,而长通银行更是不起眼的银行。
要知道,龚哥平时什么都让着大小姐,出门连女人都不抬头多看,就连老家妈来了,也都是单独在外面租房子,因怕吵扰到瑗馨。存钱,这种事儿想都不敢想,竟然敢偷藏四万块。
听说大小姐非常气,直言反正孩子也有了,有他没他多个累赘,把他行李和账本不屑地从二楼扔下去,直接让他滚。但平时大小姐还是很爱龚哥的,两人结婚十年没闹过红脸,龚哥跪着一步一步爬上楼,好赖才求得分房睡留待考察的资格。
但自从上次阮小姐被抓,小董为着枫帮和勋哥的关系,拖延没汇报,勋哥就不怎么信任他。这回应该是勋哥自己出手解决。
小董还是忠于勋哥,他只因女朋友在枫帮做事,所以才希望勋哥和枫帮的关系能维持。
小董本来是个黄包车夫,三年前刚来申城,楚勋坐他车子,下车时钱包落在座位了。那阵子小董正愁着给妹妹凑嫁妆,亦是需要钱的时候,但却没私吞。只看钱包恁般精贵,想着比较重要,愣是根据楚勋的衣着和扳指,空跑了几条街的生意,送还到楚勋的手上。
后面过几天,他妹夫就说收到嫁妆可以结婚了。再然后有天楚勋出现在他车前,让他做助理。从此小董才得以翻身出入高级场合,开上轿车,住在楼房。他想,他还是要多表现忠心,好让勋哥能够再重用自己。
楚勋看他小心谦责的模样,便淡道:“对了,阮阮今天在家休息,你去四季宾馆订个当归红枣补气汤,让中午给她送过去。她喜好甜食,再在凯莉丝给她买盒椰香蛋挞。”
眉眼扬展惬适,言语中缱绻爱护——应该不是吵架,和梁笙妹妹那等美人,显见舍不得吵起来。应该又是浓情过了,所以请假歇息吧。
小董顿松口气,连忙地麻利去照办。
第48章 盛装宴会
上午十点多钟, 龚彧提着东西上镀美公司找楚勋来了。两条烟和一篮子红毛丹荔枝芒果等女人们爱吃的南方时令水果,让身边跟班在楼下会所等,自己上到八楼楚勋的办公室。
龚彧眼角淤青, 嘴也咧着破口,脸上几道抓痕。心里琢磨这事巧得, 只能是楚勋没别人了。
他藏钱非常隐匿,连亲娘都没吐露一个字。存的是长通那种小银行, 银行那里从来替他小心保密,平时打电话问事, 也必须听到龚彧亲口回答,才继续往下说, 这几年就没出过差池。
结果好端端更换什么新账本,打电话他没接,和他对接的老职员临时窜稀, 一个新职员给他送到了办公室,压在他一方砚台下。大晚上被瑗馨翻出,就这么全曝光了。
昨天刚把海报招牌挂上, 晚上就翻船。明面上似乎巧合,可这种不动声色整治人的决绝手段,也只有楚二爷最得心应手。龚彧这次算真正体验了一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大早他就赶紧让把招牌卸掉。心想换任何一个人,他都恨不得卸掉对方胳膊, 偏却是楚勋。
进门暗憋怨气, 却看见楚勋也脖子手腕几道新鲜抓痕,不免唏嘘莫非也同道中人, 因为女人生气,而被逼不得已出此狠招?
楚勋正在看账, 悠然抬头瞥见,便客气地把人迎到沙发上坐。
他墨发浓郁下,眉目温和道:“什么风把彧哥吹来了,大热天的彧哥有事打个电话,我便过去,何须让你亲自跑上一趟?快坐。”
那宽肩笔展,清逸翩然,仿佛什么事儿也不知的内忍。看得龚彧腹诽,论做人,没谁比得上楚二爷笑面阎王。
龚彧咋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这不生怕误会么,就紧忙过来解释一番。阮小姐的海报昨儿挂上了,瑗馨选图时看上了那张,直叹好看。这阵子不都呼吁着女子开明自由嘛,她想着枫帮也别落后,正好借此表明枫帮先进的态度。也才挂出来不满一天,早上我寻思着不太对,这事还得先问问阿勋,这就立马给卸下来。正好洋公司那边也说要重做,就再等他们重做了挂上去。”
洋公司也不敢得罪楚勋。
昨天阮蓓打完电话,汉德森去一问,公司也紧忙联系更换,生怕惹来楚二爷质问。
楚勋笑答:“原来是这事。阮蓓看到,回来和我闹了小脾气。她一个还在上学的女孩,脸皮薄,又要顾及学校的影响,吃了委屈也就只能到我这来撒娇。正想下午过去和彧哥商量,还是彧哥有先见之明,早一步替我办了。”
“大小姐开明先进,向来让人敬佩。与其放阮蓓一个不相干的女学生,不如搁上大小姐的贵照,更有说明力。阮蓓哪能逾越了帮规去代替大小姐,实在过于抬举。对了,彧哥脸上这怎么……?”
“是啊,是啊。”龚彧边尴尬点头,心想果然来对了,银行账本曝光绝对跟招牌有关。竟下手这般绝,可见动阮蓓就是楚勋的底线!
但有些事哪怕彼此心里清楚,也不好拿到明面上说,何况并非多么光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