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檀令站在大门口,看见这样简陋的农家院子,她本能地转头去叫陆n。
陆n应了一声,走过去揽着她的腰,两人一起走进了这座虽有些破败,但打整得十分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这两日咱们就先暂住在这里,你那两个女使待会儿会跟上来的,我不在的时候,她们也能给你暖暖床。”
方才一路上他给树一留下了些痕迹,她看到了自然会跟上来。
暖暖床?
崔檀令便顾不得打量这座小院子了,有些狐疑地盯着他:“你晚上出去做什么?”
陆n几乎快被她一本正经的呆模样给逗笑了,但想到什么,他又没笑出声来,只严肃道:“爷们儿在外边儿办事,你们小女儿家家的不要插手!”
崔檀令冷着一张美貌无瑕的芙蓉靥,像葱尖一样白嫩细长的手指狠狠拧着他腰间的肉。
硬邦邦的,不太好拧,而且他穿的衣裳布料太粗糙了,磨红了娇小姐柔嫩的指腹。
陆n看着她微微垂着眼不太高兴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怎么会舍得叫你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被窝里?”他捧起娇小姐的脸狠狠亲了一通,直到将人亲得迷迷糊糊,没工夫再理会先前的不高兴,这才改了动作,牵着她的手慢慢转悠起来,“这座小院坐落在离南州城不远的骏骏山上,底下的农户数量不多,且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不会打扰到你的。”
特殊时期,崔檀令自然不会犯那些娇小姐毛病,只是……
“那村子里的男丁呢?”
陆n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都被抓进军营里去了。”
南州地势广阔,可人口却并不多,更别提当地的守备军数量了,要想打造出一支精良军队,少不得要从各大村庄征召壮年男丁。
听到这个回答,崔檀令沉默了一会儿,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两军交战的话……”
她忽地不想去说谁赢谁输的问题。
受苦的都是这些不会分到什么利益的百姓。
陆n见不得她颦眉忧愁的样子,只揉了揉她的眉心,粗声粗气道:“不许发愁。”
崔檀令下意识地松开了眉头,正想伏在他怀里安定一下情绪,却又听得他说:“年纪轻轻怎么操心的事儿比老太太还多?”
崔檀令这下连拧都不想拧他了,自顾自地放开了两人交握着的手,打量起这座十分质朴的农家小院。
青瓦搭就的三间屋舍,左边还有着一间草棚,里边儿放着不少杂物,却并没有显得脏乱。
相较于屋舍和院里的水井,最吸引崔檀令目光的还是那个吊在粗壮槐树下的秋千。
“这里怎么会有秋千?”
见着她像个蛙一样蹦蹦跳跳地就往秋千那儿走去了,陆n眼里含着笑意,果不其然,天□□干净的娇小姐看着秋千上的落叶和灰尘时就止步不前了。
“郎君――”
她回头叫他,那双潋滟多情的漂亮眼睛这样带着些祈求意味地望向陆n。
哼,他就知道!
陆n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条巾帕,将秋千擦得干干净净,又拽了拽绳子,确保秋千结结实实的还能用,这才将她扶了上去:“玩儿吧。”
虽然她的确很想玩,但是他这打发小萝卜头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崔檀令微微鼓着脸,小心翼翼地坐上了秋千,还好,虽说瞧着有些旧了,但坐起来还是很稳当的。
巍峨如玉山一样的高大男人一直守在她身后,温热熟悉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她身侧,即便是她下意识地会因为身体猛然飞扬起来而感到害怕,可是一想到他,她又不那么紧张了。
“郎君。”
陆n应了一声。
“回去之后,我们在昭阳殿前的庭院里也扎一个秋千吧。”
她喜欢这样轻盈拂过风的感觉,全副心神都徜徉在温柔的清风之中,这会帮助她洗去连日来的紧绷疲惫。
身后又有一座高山可以叫她随意依靠。
这样想着,她坐在秋千上,转过来对着他笑了笑。
女郎灿若春光的笑容熠熠生辉,在黑脸泛红的男人眼底映照出一片不可言说的美妙景象。
陆n想要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得她更开心,可是在她柔软含笑的眼神注视下,他又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这笨嘴!
看她又转过头去自己玩得开心,陆n暗暗想到,等回去了,一定要扎一个比这个大很多的秋千!
到时候他就可以抱着娇小姐一块儿荡秋千……嗯,她玩得开心,他也玩得开心。
此时已经是深秋,但山林屋舍内空气清新,远处苍穹清澈明朗,送来一股悠悠自在之意。
崔檀令把着秋千,轻声道:“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陆n听她念诗,有些新鲜,娇小姐这是想做神仙了?
真陪她到天上去做一对神仙眷侣,很难。
但是叫她如坠云端,快活似神仙,这样的事儿,他熟。
崔檀令猝不及防地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看着一脸不解的娇小姐,陆n咧嘴乐了:“你不是想做快活神仙?我陪你。”
从他眼角眉梢荡漾的笑意可以看出,这句话大抵不是什么正经话。
崔檀令狠狠拧了他一把:“你平日里不是偷偷在学成语练字儿?”
陆n不笨,她才不信他听不懂这诗里的意思。
就是存心逗她。
陆n大笑着颠了颠怀里的娇小姐,见她花容失色紧紧搂住他,香软馥郁的身子贴得他更紧了些,这才满意地低头亲了亲她:“你是不是早吩咐了胡吉祥他们盯着我的行踪?”连他背地里偷偷学习这样的事儿都直接说出来了,她果然在时刻关注他吧!
她好爱他!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窥伺帝踪,可能会招致大祸患的话,崔檀令可能还会犹豫着要不要请个罪,但看着陆n眉飞色舞的脸,俨然没有想到那一块儿去。
崔檀令蹬了蹬腿儿。
陆n看过去,自然而然地在那张得天独厚的美貌脸庞上亲了亲:“困了?”
崔檀令点了点头,陆n又将人颠了颠,有些不满意:“多睡会儿,多睡会儿好,长肉。”
现在人也太轻了,抱在怀里轻飘飘一团,还不如他猪圈里那几头小黑猪来得瓷实。
崔檀令不想理他了,头往他怀里一歪,叫他抱着进去好了。
陆n叫人提前打扫过了这间农家屋舍,外边儿瞧着有些破败,但内里布置得十分舒适,有崔檀令用惯了的锦缎软枕和熏香花樽。
陆n将她抱到了床上,又捏过她的脚替她脱了鞋子:“睡吧。”
崔檀令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若她真是嫁了奚无声,他大概无法忍受尊贵的天子之尊还要替自己的妻子脱鞋这样的事。
可是她嫁的是人,不是天子。
“嗯?”
挟裹着幽幽香气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分明没有用什么力气,甚至连她缠绕上来的姿态都显得慵懒而柔媚。
但陆n发觉自己动弹不得。
“郎君。”那张柔润的唇轻轻贴在他面颊上,“我好开心。”
为他肯主动给她脱鞋,照顾她而开心吗?
好像又比这更深一层的东西。
但到底是什么呢?
崔檀令不知道。
伏在这个散发着令她安心气味的怀抱里,她睡着了。
・
紫萝抖抖索索地跟在树一身后,好不容易来到了这座农家小院前,看见院子里那个身形有几分熟悉的高大汉子,紫萝都快哭了:“你们,你们是一伙的!就想为了要掳走娘子!呜呜我苦命的娘子哟――”
娇小姐这回是从哪儿找来的女使?怎么脑子那么不好使。
陆n睨了树一一眼:“照顾好她,我出去一趟,叫她按时用膳,别等我。”
树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就算面前的人是崔氏认可的天子,可她的主子永远是三娘子。
见陆n大步走了出去,紫萝含着眼泪问她:“那人一月给你多少银子啊,你怎么能为了他背叛娘子呢?”
树一有些无语:“他是娘子的夫婿,正经拜过天地的那种。”
怕紫萝这脑子不好使的乱说话得罪了天子,叫娘子不开心,树一又补充道:“咱们娘子是国朝的皇后娘娘,她的夫婿自然是正统天子――你平日里伺候的时候上些心吧,可别胡乱得罪了人。”
紫萝瑟瑟发抖地点头应下了。
・
崔檀令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正好可以喝紫萝熬好的红薯粥。
红薯粥清甜可口,配着几碟子腌萝卜小菜,倒是别有一番清爽风味。
崔檀令慢吞吞喝了小半碗:“陛、郎君呢?”
始终是在外边儿,还是叫他郎君吧。
紫萝给她夹小菜的手一顿,小声道:“主子,呃,主子出去办事儿了。”
娘子的夫婿,自然该叫主子。
这回她不会被娘子纠正了吧?
紫萝忐忑地望过去,崔檀令果然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记得留些食物温在炉灶上。
紫萝乖乖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拜过堂的真夫妻就是不一样,娘子会记挂着主子回来有没有热饭可以吃,若是放在那个侯爷身上……
总被大家嫌弃有些笨的小丫头很睿智地想,娘子估计巴不得他饿死得了。
第48章 [VIP] 第四十八章
奚无声现在的处境, 却是比饿死算了好不到哪里去。
被四个侍卫压着跪倒在地上的郭荆瞪大了眼睛,对着书案后满脸冰冷的羸弱青年大声道:“陛下明鉴!臣并没有掳走崔娘子啊!”
就算是有过这个念头,并付诸了实践, 可那不是没真的到手吗!
是谁打着他的旗号掳走了崔娘子, 还要栽赃在他头上!竟是如此阴险毒辣!
郭荆越想越委屈:“陛下,这定然是外人离间你我君臣俩的阴谋!”
奚无声的声音很冷:“那些人都招供了, 的确是受你吩咐, 前去劫走檀令。”
郭荆更觉冤枉:“陛下明鉴!臣最后并没有真的对崔娘子造成什么伤害!”后边儿掳走她的人又不是他。
因此郭荆喊起冤来的声音很是中气十足。
“郭荆,我曾同你说过,不要动他。”
青年裹满厌恶与恨意的声音叫郭荆有些怔愣, 却又听得他继续说道。
“你碰了她,就要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
郭荆皱眉, 小皇帝实在太儿戏了:“陛下,你别忘了, 南州城中唯臣一个得力些的武将。若没有臣一路追随,陛下安能重登帝位?”
这是在挟恩图报?
奚无声想要大笑出声, 可是过于激荡的心绪只牵扯了他与生俱来的心疾,眼看着他咳嗽个不停, 郭荆也不想同他再玩这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了。
小皇帝还是太年轻,好在他一片忠心,不与他计较。
“陛下, 臣在军营里还有许多要事要处理, 您若无事,臣便先回去了。”
说完,郭荆猛地发力, 挣脱了那四个侍卫,自顾自地站起身来, 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就要离去。
奚无声看着他的背影,细长手指捂在心口,慢慢地将那处的衣裳揉成一团乱。
屋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郭荆脚步一停,小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也跟他一样,不着调。
有什么事儿值得这样慌慌张张地跑动?
小厮接下来说的话成功叫郭荆的脚再也抬不动了。
“陛下,将军,大事不好了!叛军,叛军……他们打过来了!”
小厮说的时候有些含糊,到底,是他们是叛军,还是那伙占据了长安正统的人才是叛军?
奚无声听完,却很平静:“郭将军,即刻整顿兵马,准备迎战吧。”
郭荆听了这事心急如焚,拱了拱手就准备下去安排。
却听得奚无声又说:“我也去。”
郭荆眼睛一瞪:“陛下,战场上刀剑无眼,您――”
奚无声却一转身拂袖走了,郭荆在原地沉沉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恨恨走了。
这小皇帝,脾气太独了!
・
崔檀令在那间农家小院住了没两日,就被告知要换地方了。
“我送你去南州郡外的康西郡,那儿有驻军,很是安全。”
陆n见两个女使忙着收拾东西,刚刚午睡醒来的娇小姐还坐在床沿上,一副呆呆模样,心头一热,恨不得上前亲死她!
可他还没能解决奚无声那软蛋小白脸,待将那伙叛军收服了,他再回来向娇小姐邀功!
这几日事儿多时间紧,光顾着伺候她了,到时候也该叫他尽一尽兴。
崔檀令慢吞吞地抬头,就看见陆n嘴角那荡漾的笑意,不由得颦眉:“我走了,你很高兴?”
陆n笑意一收,有些摸不着头脑:“咋会呢?”
“那你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崔檀令不高兴了,她本来就因为又要和陆n分开而感到有些不适应。
对,就是不适应。
这几日陆n虽然白日里在外边儿跑,但晚上总是要回来的,有这么个热烘烘的人暖被窝,崔檀令睡觉都更香了,再也不会半夜惊醒。
之后睡觉没有这么大一个‘汤婆子’抱着,崔檀令不免有些遗憾。
陆n怎好将自己心里边儿这样那样的念头诉之于口,只好捏了捏娇小姐单薄的肩背:“我忙完了就来陪你,成吗?”
崔檀令不理他,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什么一离了郎君就娇气得受不了的娇小姐……
她才不是!
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崔檀令接下来都没有多和陆n说话,顶多是在上了马车之后叮嘱他:“把我给你做的帽子戴上。”
山野里的风本就刮人脸皮,他那张脸若是再不抢救一下,崔檀令半夜不小心碰到了她都怕自己把他当成老树帮子。
所以她趁着陆n这几天白日外出的时候,特地用他缝了这么一顶虎头帽。
崔氏三娘子在外常有美名,这倒不是沽名钓誉,她在女红针线、绘画弹琴这方面技艺十分娴熟。
但耐不住她懒,因此除了跟着嬷嬷学习女红的那段时日,家里边儿能得到三娘子绣品的人寥寥无几。
崔檀令回忆了下,上一回送出去的,好像还是瞳哥儿周岁的时候,她给做了个红艳艳的虎头肚兜。
虎头肚兜……虎头……
崔檀令突然想起生病那一回,陆n埋在她肩窝里含含糊糊说的‘陆虎头’。
是他的小名吗?
听起来……只比她要逊色一些而已。
崔檀令接过紫萝拿过来的绣篓,面无表情地在想,毕竟小犀牛放在哪里,都是很有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