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宇希望什么事也没有,但凭感觉,这事有点蹊跷。
为防弄丢,左栖鸣把存储卡塞进手机壳后面,阿宇看了眼时间,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在单位食堂吃了。”
“吃饱了吗?咱俩出去再吃点,或者让后厨给你做。”
阿宇刚要起身被左栖鸣按住,“不吃了,我回去给你办正事,等办完你请我吃顿好的。”
“成,想吃什么随便点。”
“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两人往外走,下楼梯的时候左栖鸣看了阿宇一眼,“你特么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阿宇还真怀疑了下,“没有吧?”
“都快三十的人了,再长可就不礼貌了啊!”
阿宇笑笑,“你哪天休息?出来打球。”
左栖鸣晃晃脖子,“真得锻炼锻炼了,以前在警校的时候动不动就来个五公里,跟玩一样,现在不行了,老胳膊老腿,再不锻炼连嫌疑人都跑不过。”
“不影响你灌篮。”
“有你我这辈子别想灌。”
两人三年前一起打球认识的,阿宇连盖左栖鸣的帽,把他抑郁得差点当场退出小区球队,转战广场舞。
“送到这回去吧。”
恰西后院,左栖鸣叫住阿宇,“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好,慢点开。”
“走了。”
车停在前面,左栖鸣每次来都走后门,碍于职业身份,怕影响不好,虽然他从不泡夜店,只是偶尔和朋友唱个k。
......
阿宇送完人回来,经过后厨的时候看见郑叔系着工作服围裙,正坐在洗碗间门口抽烟,他抽的是卷烟,就是那种买来烟叶自己碾碎,然后用长条纸卷起来的烟,味道很呛,他还给过阿宇一根,但阿宇没要,因为实在抽不惯。
本来后厨不允许抽烟,但碍于郑叔和赵敬淳的关系,年纪又大,大家都不好意思说他。
“郑叔。”阿宇过去打招呼。
他回头,烟灰抖落鞋面,“阿宇啊!”
说完低头用手掸走烟灰。
“快下班了吧?”
“哎。”
阿宇摆摆手,“那我先上去了。”
“去吧。”
阿宇开门走出后厨,他一直不清楚这位郑叔和赵敬淳是什么关系,按理说应该是化城老家那边的比较合理,可卿松给他办理健康证的时候特意让他填过基础信息,上面写的地址是吉林省下面的一个村子。
阿宇一边回想这些,一边往前厅走。
祝蔚正在吧台里帮秦理打下手,调酒不会,但递个东西总可以,秦理说话幽默,祝蔚觉得他很适合去讲脱口秀,把夜店的故事写成段子,一定很出彩。
“来杯酒。”
阿宇坐到祝蔚面前。
她抬头看了眼,模仿秦理的语气,“宇哥今天喝点啥?”
“未成年可以喝酒吗?”
旁边,秦理皱眉“嘶”了一声,“咋还装上未成年了?你看谁家小孩儿十几岁长一米九啊?”
祝蔚憋不住乐,从脚底抽出一瓶矿泉水给阿宇。
这时从附近卡台走过来一个男的,坐到阿宇旁边,“美女,我看你半天了,我买这最贵的酒,能把你电话给我吗?”
祝蔚看了阿宇一眼,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忙。
阿宇侧身,胳膊拄着吧台,歪头打量两下身旁的男人,“你自己的电话丢了吗?干嘛朝别人要电话。”
“神经病啊!”
凳子没坐热,男人白了阿宇一眼,起身走了。
等人离开,秦理大声叹了口气,“第五个。”
阿宇喝了口水,问:“什么第五个?”
“今天/朝蔚蔚要电话的人啊,五个了,都没成功。”
“......”
阿宇看向祝蔚,她故作眼神纯真地回看过去,不时眨巴几下。
“出来,送你回家,以后不许到前面来。”
祝蔚马上放下手里活,走出吧台,随阿宇回楼上。
身后,秦理抻长脖子大喊,“欸!把我小工撬走了,你倒是再给我雇一个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段骤起的舞曲,震到心脏疼的那种。
第四十四章
左栖鸣这个忙帮得很快, 第二天中午通知了阿宇,下班特意早点走,从警队直奔恰西。
祝蔚和阿宇因为都不想面对关俊良那张虚伪的脸和同事们的纷纷议论, 白天一直待在店里, 五点半准时撤,六点的时候已经在恰西便利店门口吃雪糕了。
“麻酱的好吃吗?”阿宇满脸嫌弃,可偏偏祝蔚吃得很香。
“好吃啊。”
“我尝尝。”
阿宇捏住祝蔚手腕,低头在另一端咬了一口, 品鉴一样给出评价,“没我的好吃。”
说完也把自己手里那根递到祝蔚嘴边, 她犹豫了下,伸出舌尖舔了舔。
“怎么?怕下毒吗?”
祝蔚趁他不注意, 咬下一大口, 因为刚才舔那一下味道不错。
便利店里穿着羽绒马甲的彤姐正在擦柜台, 抬头看见两人在门口吃得开心的样子,打心里觉得般配, 但她私下问过秦理,说两人谁也没表白, 目前只是朋友关系。
“栖鸣一会儿过来。”
冰棍杆被阿宇隔空投送进垃圾桶。
“手机解开了?”
祝蔚咬掉最后一口, 阿宇扔完自己的,又扔她的, “应该是。”
“杜己睿为什么监视赵敬淳?他会不会跟赵敬淳的死有关?”
“以我对杜己睿的了解, 他可能在为别人做事。”
阿宇虽然不相信是杜己睿干的, 但那个声音是杜己睿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
吃得有点冷了,祝蔚跺跺脚, “上楼吧, 好冷。”
今天虽然没风, 但快十二月了,晚上温度很低。
她在前面跑,阿宇两大步追上,“回屋喝点热水。”
“不喝。”
“为什么?”
“热水会让我肚子里的冰棍儿加快融化。”
“......”
阿宇还想说什么,迎面碰上卿松,他瞥了祝蔚一眼,小声说:“关总来了,在包房等你呢。”
虽然阿宇和关俊良依然保持之前的相处模式,但关俊良心里肯定有芥蒂,阿宇可不像赵敬淳那么好说话,不会事事都以他的意见为主。
“祝蔚,你去二楼,我和关总聊点事。”
祝蔚一脸担忧,“好好说,别吵架。”
“嗯。”
在一楼分开,阿宇去包房,祝蔚回办公室,虽然同在二楼,但路不一样。
卿松和秦理订了饭,三人一起吃。
“蔚蔚,今天这家炒菜好吃吗?”
“还行。”
祝蔚有点担心阿宇,没什么食欲。
卿松问完冲秦理使了个眼色,秦理安慰她,“没事,恰西是宇哥地盘,关总不敢把他怎么样,你好好吃饭,吃完我过去帮你看着。”
“嗯。”
祝蔚想起什么,问他俩:“最近怎么没看见茜玥?”
忙完葬礼又忙遗产过户,祝蔚差点把她忘了。
卿松往嘴里扒拉饭,“蔚蔚,以后不提她。”
秦理欲言又止......
“怎么了?”
秦理:“她是坏女人。”
祝蔚看看他,又看向卿松,“搞得你俩好像被她伤过一样。”
“宇哥没跟你说吧?”
“说什么?”
卿松放下米饭,“你实习的时候有次吃鲅鱼馅饺子,那个鲅鱼坏了,就是茜玥搞的鬼。”
祝蔚不明白,“她图什么呢?”
“别人不开心,她就开心,你说她图什么。”
幸亏那次阿宇发现得早,祝蔚还没来得及吃。
“后来怎么办了?找她了吗?”
秦理摇头,“宇哥不让,说算了。”
卿松:“茜玥家条件不好,全家靠她一个人养,宇哥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和她计较,没想到她走歪道,变本加厉,还怂恿秦理对象跟她去干那个,亏得蕊蕊没同意。”
秦理回忆了下,“你走之后她就很少来了,因为来了也见不到宇哥,最近......好像快一个月没来了吧,蔚蔚,可不能让她知道你回来,万一激起她的胜负欲,说不准又回来作妖。”
祝蔚想起什么,“她是不是混字母圈?”
卿松和秦理双双惊讶地看着祝蔚,“你连字母圈都知道?宇哥还说你连草莓印是啥都不懂。”
祝蔚有点不好意思,“不是,她之前身上总有伤,还说有的伤能带来钱,我再笨也能想到吧。”
“所以宇哥不让你跟她玩,再把你带坏了。”
祝蔚又想起那个晚上,茜玥跟她说了怎样的话。
......
阿宇以为关俊良会带关海来,没想到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坐在包房里,他本来个子就不高,身上的短款羽绒服充绒量十足,把他整个人显得有点圆滚滚,完全没了往常在公司前呼后拥的架势。
“关总。”
阿宇端了两杯秦理调的内格罗尼,进屋坐到关俊良身旁,酒杯放他面前。
关俊良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来你店里。”
“没事,现在也没客人。”
关俊良抬头四处瞅瞅,“我刚才来在外面逛了一圈,装修得不错,有品位。”
“瞎弄。”
“生意怎么样?一年能赚个百十来万吧?”
阿宇继续跟他假客套,“没那么多。”
关俊良斜睨他,“有没有想开分店的打算啊?我可以入股,帮你开成连锁。”
“暂时还没打算,先把口碑做好。”
关俊良的套路阿宇太熟了,当初他就这么一步步吃掉赵敬淳的胜利果实,捡了个现成的好项目,说得难听点,就算没有他,滇肴也能开很多分店,可能未来五年、十年,说不准,但只是快慢问题。
“几年了还做口碑?你要这么继续下去可赚不到大钱啊。”
阿宇弯弯嘴角,“其实很多时候合法赚得钱更多,只是有人一开始就以为违法,或者打擦边球是捷径,才越走越偏离。”
关俊良第一次听阿宇讲这种话,他收回目光,转向前面的电视屏幕,“我就不绕弯子了,今天特意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良锦以后的发展,既然敬淳把股份给你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接受了,但有些事咱俩需要达成一致,要不然工作没法开展。”
前天他找祝蔚说的话,祝蔚没全跟阿宇说,但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没说阿宇什么好。
“你说,关总,我先听听看。”
如果是以前,后一句绝对不会说出口,但现在不一样了,阿宇对公司的决定是有否决权的。
关俊良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这里面的差异,他正正身子,说:“良锦的直营店短期内不打算开了,这你知道,未来两年主做加盟,既不用咱们投入钱,又不用操心店面生意怎么样,直接收加盟费,省心省力,还有,股东分红一直压着不按时发是因为公司需要资金周转,我们手里有股东的钱,他们才能老实,方便我管理。”
人的欲望可以清淡如水,也可以永无止境,关俊良属于后者。
而且在自负这一点上他几乎无人能敌,或许是从社会底层打拼到今天的千万家产,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能力过人,所以才能达到今天这样一个位置。
“关总你接着说。”
“我和敬淳的配合方式,可能跟你并不适用,但你不能否认,我俩配合得默契才让良锦走到今天,云南菜不像东北菜遍布全国各个角落,在云南以外的地域想把云南菜做好不是一件容易事,良锦的成功更不是昙花一现,你从良锦没建立就认识我,比谁都清楚这几年我为公司付出多少,早上到的比员工早,晚上最后一个走,我不可能看良锦走下坡路。”
当精神不够压制时,□□卖惨何尝不是一种土方法,阿宇不否认关俊良的付出,但付出是一回事,违心牟利是另一回事,就像不能因为开发商出资盖了一栋漂亮的楼房,而名正言顺不给农民工开工资。
见关俊良告一段落,阿宇说出自己的想法,“关总,我有两个条件,第一,其他部门我不管,但财务部必须有我的人,我要对公司的账目了如指掌,第二,股东分红要制定一个明确的时间计划表,月度或季度,严格执行,不能拖欠,门店生意好坏和后院起火都能影响公司整体发展,至于公司未来两年的发展战略,我建议关总最好召开股东大会,听取一下大家的建议,尊重他们,和尊重对手一样重要。”
“最后这个应该不算条件吧,只是请求,麻烦转告关海离祝蔚远一点,她没有公司股份,对关海没什么用处,按赵哥的话讲,大家和气生财。”
关俊良往后撤撤身子,果然,阿宇不如赵敬淳好对付......赵敬淳是个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的人,他命里有一块是空缺的,这份空缺来自他的主动舍弃,因为主动,所以没有眷恋,而阿宇呢,他一点点失去亲人,变得铜墙铁壁,没有什么软肋可言。
不,如果硬找的话,也不是没有......
“第一个我答应你,第二个让我回去考虑一下怎么制定,最后一个,我可以跟关海转达,至于听不听全在他。”
阿宇笑了声,“关海什么角色你比我心里清楚,他不可能不听你的话,如果不听,我可以找人替你教育。”
阿宇说完端起酒杯,碰了下关俊良的,一饮到底,杯口冲向他晃了晃,冰块碰撞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音,“合作愉快,关总。”
关俊良也拿起来,独自喝下,辣得他眉头一皱。
谁让他平时很少喝酒呢......
“祝蔚怎么个意思?还给你当助理吗?”
“嗯,我会看着安排。”
关俊良莫名笑了声,阿宇看他。
“我承认,关海确实哪里都不如你,追不上祝蔚是情理之中的事。”
“......”
关俊良话锋一转,“不过这小子有个优点,就是他认准的事,不管通过什么手段,一定要办到。”
阿宇挑挑眉,“他可以试试看。”
关俊良感觉一股冷风从脖后吹过,起身拉上羽绒服拉链,“我先走了,要去接我女儿。”
不管前面说话时内心怎样的冰冷,再提到女儿时关俊良总是温软的,他了解这是自己不用伪装就能唤起别人好感的一面,百试不倦。
“我送你。”
两人走出包房时有说有笑,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假象,阿宇不知道赵敬淳活着的时候是否也和他一样,不管和关俊良私下怎么相处,但展现给外人的画面始终是和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