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平日里不怎么出汗的小妞妞,也给闷出了一身汗,小团子白嫩嫩的脸颊上微微发红,依偎在婶婶怀里昏昏欲睡,林蔓疑心团子是不是发烧了,就去喊赵春花。
赵春花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以手试温,看看孩子是不是发烧了。
这年代,乡下人家没有温度计,要是看孩子是不是发烧,有经验的老太太手掌心一试就能摸出来。
“没事儿,这是给热的。”
小老太边说边去打盆温水,给小团子擦脸。
林蔓松了口气。
外面天太热,堂屋里赵春花照顾铁蛋和妞妞,无暇分身,林蔓就想跑去厨房烧好洗澡水,土灶下堆着余烬的火星灰,烧水的大锅还余温热......
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林蔓进洗澡间一看,原木色水桶早就放满了水,木桶雕花木窗开着,上面放着平日洗澡用的茉莉花香胰子跟干爽毛巾,连她那双小拖鞋都整齐摆在浴桶旁,穿堂风一吹,满屋都是茉莉花香。
不用说,这肯定是陆洲提前给她备好的。
林蔓心里冒起甜甜泡泡,美滋滋泡完澡踩着拖鞋回屋,一进屋脚下踩着个小石头,差点儿摔个屁股蹲儿。
好在屋里铺地铺的陆洲反应迅速,猛转身接住了花娇玉软的小姑娘。
男人俊朗的脸庞近在咫尺,清爽好闻的炙热气息包裹着她,林蔓想挣脱给陆洲紧紧禁锢着,不给放,不放就不放呗,偏偏这狗男人就这么目光幽深盯着她,看的林蔓小心肝乱颤,脸蛋子都给烧红滚烫,干脆心一横踮起脚尖抱着陆洲的薄唇亲了下去。
陆洲:“!!!”
林蔓亲完这一下,觉的差不多了,狗男人应该松开她了吧?
没想到,她才后退一步,下一秒双唇就被男人霸道又温柔地堵住,这一晚她就如同一叶扁舟在海洋中上下颠簸………
第23章
这天晚上, 林蔓犹顿肥美丰盛佳肴,被餍足如兽般的男人翻来覆去享用........
一直到半夜,林蔓累极沉沉睡去, 意识恍惚间, 她听到阵窸窸窣窣穿衣身, 似乎看到陆洲拿起新房的红双喜脸盆出了外面,没过会儿又端着冒热气的温水回来, 取了条干净毛巾温柔给她温柔擦拭身体, 她心道,狗男人算你有良心, 翻了个身美滋滋卷着小棉被香甜睡去。
凌晨四点钟,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敲打在瓦片上,让本就惫懒犯娇的林蔓愈发不愿起床。
好在如今是农闲季节,地里没活, 又是个下雨天, 赵春花更是个厚道婆婆,对娇气的儿媳妇喜爱的紧, 林蔓就是睡到地老天荒,老陆家也没人说闲话。
要是放在村里其他人家, 就是刚进门的小媳妇儿也是不能睡懒觉的, 乡下女人就是要勤快、能干顾家,还要能生儿子才是老媳妇, 不然跟城里来娇滴滴的懒婆娘有啥区别?
赵春花一早起来看院中雨落的紧, 喊来陆洲把厨房边的水缸往屋檐下挪了挪, 推开雕花窗棂,绵绵细雨顺着檐廊边缘如珠帘般密密落着, 陆家小院中郁郁葱葱的青菜跟昨日刚移栽来的蔷薇、海棠花树给雨水的洗刷下,青翠欲滴。
下了雨空气就跟着降了下来,赵春花察觉到空中的冷意,就去屋里炕柜上把铁蛋跟妞妞的过秋衣裳给翻出来,打算等两小起来给套上。
雨天潮湿,屋里屋外蚊虫也跟着多了起来,陆洲在堂屋点了艾草,烟气缭绕熏的老娘直打喷嚏。
赵春花心气不顺,把陆副营长骂了顿,“个臭小子这是要熏死我老婆子!大早上的点个屁的艾草,屋里又不是没蚊帐!”
“.........”
其实,陆副营长是担心娇嫩小媳妇和两小给蚊子咬才熏的艾草。
没想到,给老娘好一顿骂。
他轻咳一声,表示下次熏艾草的时候会注意些。
赵春花同志怒目圆瞪,啥玩意儿?还有下一次?兔崽子找打呢!
于是,刚开荤的陆副营长就给老娘拎着鸡毛掸子满院追杀。
*
打完自家儿子,赵春花又是一慈眉善目老太太,洗了手卷着袖子进厨房烧早饭。
今个儿下雨,家里的大白小白不能去河滩上耍,扑棱着翅膀嘎嘎在鸭窝里闹,陆洲便套了黑胶鞋,拿了铁锨把鸭窝清理的干干净净,鸭粪挑到小菜园里给菜苗添肥,忙活一顿,总算把两只鸭老爷给伺候舒坦。
新房里,擦拭一尘不染的五斗橱上摆着一瓶清水养着的茉莉花香,雨水沙沙中,酣睡到大天亮的林蔓睁开双眼,窗外的天空黑沉沉阴下来,屋里燃着盏煤油灯,这一觉睡的神清气爽,就是下床双脚落地的刹那,双腿酸软差点儿没站住。
——这就是昨晚疯狂半夜的代价。
林蔓拿出梅花牌手表一看,居然已经快九点了,屋里的脸盆里有温水,边上牙缸也给挤好牙膏了,捂了捂脸,她赶紧洗漱好出了屋。
平日上工老陆家吃饭早,今日一家五口三人都睡懒觉,乡下人家吃饭也没什么讲究,村里其他人家大都对付了事,杂面窝窝头,稀的能找出人影的薄粥,能填饱肚子就很好了。
赵春花却觉得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若是吃不好,哪有精神气跟力气去干活?
是以老陆家的早饭是一天中最丰盛的,就是再丰盛,也不过是一锅热疼疼的白米粥,跟一筐蒸好的红薯窝窝头再配上自家新腌的酱菜,一人一个清水煮蛋,可别小瞧这顿饭,在河溪村许多人吃还吃不上哩。
像是村里有的人家日子艰难,或是当家老太过日子抠抠索索,一家子吃饭都是有定量的,汉子吃干饭,女人小孩儿吃稀饭,吃不饱肚子就去喝凉水,那个不要钱儿!
“吱呀”一声,新房的木门打开,林蔓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秀发,穿件粉白色过膝长裙,纤腰款款,桃花眼水汪汪带着娇润儿,陆洲舒展着长腿在厅堂下编竹筐,小夫妻俩冷不丁撞上,脑中不由得闪过某些少儿不宜旖旎画面,一个脸蛋绯红,一个耳根滚烫,反正都是脸红脖子粗。
赵春花抱着油罐从厨房过来,拍拍围裙上落的面粉末,看到这一幕好笑道,“这俩孩子害羞啥呢,咋还跟新婚燕尔小夫妻似见不得人?”
“........”
小老太这话可说对了,昨晚不就是洞房花烛那啥嘛?
林蔓脸红的滚烫,陆洲更是不停的喝水掩饰窘状,眼尖的小老太跟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奇道,“蔓啊,你这脖子咋回事,让蚊子咬了吧,这么大个红包,快让娘瞅瞅。”
林蔓:“!!!”
喝水给呛到的陆洲:“!”
幸好隔壁屋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妞妞,小手摸到床上湿漉漉的,睡眼惺忪小丫头睁眼一看,铁蛋屁股下被褥湿了一大片,小丫头就脆生生喊了起来,“奶,哥哥又尿炕啦!”
赵春花“哎呀”了一声,没好气道,“这个臭小子,让他别喝那么多桔子水,偏不听现在好了又尿炕了,七八岁的小子还尿炕!”
说罢,解下围裙,火急火燎往隔壁屋去了。
别看现在是大夏天,孩子睡在尿湿的炕上也不好,潮湿伤身呐。
小夫妻俩双双松了口气:“........”
铁蛋睡的跟死沉死沉,打着小呼噜,赵春花道了声“臭小子睡的还挺香,”往他屁股蛋子上打了两下,黑小子迷迷瞪瞪掀开眼皮,“奶?咋啦?”
边上的妞妞奶声奶气叹道,“哎,哥哥你又尿炕了。”
尿炕?
铁蛋往身下一瞅,可不,好大一滩地图呢,遂不好意思挠头。
赵春花把准备好的衣裳丢过去,看着两小穿好小褂小裤子,套上小鞋,撵狗似得撵出屋去。
两小笑嘻嘻跑到厅堂里,看到叔叔婶婶都在,屁颠颠跑过去,铁蛋缠着陆洲,妞妞黏糊林蔓,兄妹俩真是分工明确,陆洲跟林蔓一人抱着个小家伙儿,不经意间相视一笑,幸福皆在不言中。
*
早饭后,外头的雨变成了毛毛细雨,老陆家的厨房不知道怎么地,居然漏雨了,滴滴答答敲打在地面上,泥泞一片。
厨房里摆了盆盆罐罐来接雨水,给铁蛋尿湿的被褥披在厅堂里吹风,赵春花就盼着今天这场雨能早些停,好出来大太阳把被褥晒干,不然晚上她跟两孩子就得睡土炕了,这年头家家户户就那么几床被子,还真没多余的。
天公作美,晌午时分,下了大半天的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明晃晃挂在天上,热辣辣照射下来,潮呼呼的被褥很快就干了。
老陆家的菜园的苦瓜新收了,绿生生个大还水灵,装了满满一大竹楼,自家吃不了,赵春花就用扁担挑了些,去村里分送给村里乡亲,东家一把,西家两根,乡亲们见了都说这苦瓜长的真好,凉拌清炒都好,口感脆爽中带点苦辣,大夏天的多吃苦瓜败火。
即便如此,林蔓对吃起来苦涩涩的苦瓜也没什么好感,陆洲明天就回部队了,她就一门心思琢磨晚上做些好吃的给他带上。
听说从河溪村离陆洲所在的军区有一千来里地,光是坐火车就要坐两三天才,这一路上吃的喝的,都在绿皮火车上,尤其现在绿皮火车还是那种老式烧煤炭的,林蔓想想都觉得路上不容易,大热天的,火车上什么人都有,那臭脚丫子味。
陆洲多年军旅生涯,在部队经常出任务,一出任务就是好几天,甚至十几天,这段时间吃住在野外,风餐露宿三餐不济,时间长了,就生了胃病。
要想给陆洲养好胃,就不能吃那辛辣刺激凉的食物,饮食务必清淡滋养,而且河溪村地处北方,想做南方的饭食,譬如烧饵块、过桥米线、菌菇汤,在乡下想吃也吃不到。
林蔓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擀鸡蛋饼最合适,大锅上放多多的油,两面烙得焦黄酥脆,配上自家腌的鸭蛋,就是凉了也不怕,陆洲在火车上用热水一泡吃起来也香。
第24章
陆洲离家归队, 赵春花好似面上不很在意,嘴上说着这么些年都习惯了,其实回屋就翻箱倒柜, 想找好东西给儿子拿上, 奈何家里锅光碗净, 平日里压箱底的粮票也派不上用场,部队里管吃管住哩。
这年头野战部队士兵人均每天伙食费在八毛钱左右, 部队还有专门负责炊事的司务长和饲养员, 野战部队大都驻扎在大山或海岛边防地区,地区偏远, 有时候物资供应不上, 部队士兵就会开垦田地, 种红薯、土豆、萝卜、白菜,还养上百十头猪,这样逢年过节也能给士兵们改善下生活。
赵春花就把吊在房梁上的那篮子鸡蛋放了下来, 用米糠裹好, 还想再杀只老母鸡给陆洲带走,自家小二要在火车上住好几天呢, 万一火车上没有吃的,就找乘务员帮忙把老母鸡炖汤喝!
小老太一辈子在乡下, 没坐过火车, 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河溪村老支书家的建军那是坐过火车的,听卫建军讲, 现在外头绿皮火车上也兜售盒饭, 火车上的铝制饭盒摞起来放在小车里, 乘务员推着小车一车厢一车厢的走,有那冤大头掏钱买一份儿, 往嘴里一送,嗨!米饭生硬,菜就是那么两种,要么白菜粉条肉,要么青菜萝卜丝儿,一荤一素,荤的三毛钱,素的两毛钱,价格贵不说还不好吃。
——这不是把咱老百姓当大傻子坑吗?
赵春花同志坚决不让自家小二当大傻子,咱们自己带着老母鸡上车,问乘务员借了锅炖汤吃肉那不香?
对于老母亲的奇思妙想,陆洲夫妻俩听了那是啼笑皆非,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解释。
好在前头铁蛋买的小人书里,就有讲小学生出门坐火车的故事,林蔓拿来给赵春花读了,小老太才恍然大悟,原来火车上不让老百姓自己做饭哩!
老太太拍了下大腿,庆幸道,“刚才我老婆子让铁蛋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捆起来了呢,幸亏还没杀,不然那老母鸡给杀了,不是浪费了?”
说罢,赵春花就脚下生风去院子里,把捆了脚的老母鸡给放生。
林蔓想起刚才在院子里老母鸡给薅秃了毛的屁股,欲言又止。
果然下一秒,院子里就穿来中气十足的吼声。
“铁蛋,你个小兔崽子,老母鸡腚上的毛哪去了!”
窝在桌底的铁蛋跟小妞妞不由得抖了抖小身子,兄妹俩彼此对视一眼,默默闭上了小嘴巴。
那什么,刚才奶让杀鸡,小兄妹俩兴高采烈把老母鸡屁股蛋子上的毛薅下来,打算做五彩毽子来着。
“..........”
死里逃生的老母鸡可能是只没心没肺鸡,刚才鬼门关走了一遭儿,还能光着秃秃的屁股,闲庭信步在鸡窝里咯咯咯踱步,而另外两只鸡不知道是不是给吓着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罪魁祸首——铁蛋妞妞给赵春花同志在院子里,面朝鸡窝罚站。
铁面无私陆副营长无视两小哀怨的小眼神儿,担水砍柴。
林蔓自知势单力薄,只能钻到厨房里准备晚上的晚饭,跟陆洲明天火车上的吃食。
做饭这件事儿,其实挺简单的,反正上下两辈子,林蔓对这事儿都是挺得心应手。
乡下烧饭少不了土灶,林蔓特地换了身灰扑扑的衣裳,这是原主以前干农活的时候穿的,除了头上天蓝色的发带,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一张小脸清水出芙蓉般素净,落在陆洲眼里,却依旧漂亮到发光。
陆洲前头去河里下鱼网,兜回一条三斤来的鲫鱼还有半盆活蹦乱跳的黄鳝。
卫建军去城里买豆腐,也给老陆家捎了半斤嫩豆腐。
林蔓打算烧锅鲫鱼豆腐汤,再来个红烧黄鳝,毕竟陆洲明个儿就走了,家里怎么也得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