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算是领教了江左王的厉害。他这个点一点就着的性格,如何会被旁人压制?没准来岭南做流放僧,都是裴枕的好打算。
隐瞒世人真相,这男人的心里却比什么都计较。有什么过错的事,他都记着,等着一件一件秋后算账。
裴枕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罩住霍枝。她将外袍拉起来,盖住眼皮。她说:“别和我说话,我现在不想理你。”
他说:“枝枝,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江左王卧薪尝胆的流放僧故事?还是,他在静等风雨过后,杀回京城,搅乱朝政的故事?他怎么可以对自己做出这事以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同自己说话。
裴枕可真是一个让人摸不着思绪的男人。
既矛盾又对立。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是真的有点后悔招惹了他。
裴枕贴贴她的耳:“是一个秘密。”
秘密?他为何要说秘密给自己听,他是在威胁她么。霍枝:“我不想听。”
枝枝这个女人就像是被放出来诱人的饵。被精心勾画的殊色,是这女人诱他心魔开启的钥匙。
他一次又一次的跌入情爱的旋涡。无法自拔。
但她却依旧并不好奇他的过往,做月光下散发着熠熠光辉的梦妖。可裴枕偏想说给她听。
他将霍枝乌发勾到耳后:“我阿兄不愿意让我读圣贤书。以至于,每一个到我身边的先生,隔三差五的就会家里起了灾祸。”
最让裴枕心中惭愧的是教他习字的李太傅,因着他多次的功课被父皇赞誉了,李太傅也受到了父皇的嘉奖。皇兄便让人将李太傅的新媳给绑了去。等到第三天放回来,那女人已经被折辱的疯了。
李太傅跪拜在裴枕跟前拜别之际,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务必要藏拙。那时候裴枕年级还太小,护不住身边的人。
等李太傅辞别后,父皇说要再给他寻一个名师,被裴枕给拒绝了。他对父皇说自己爱上作画,暂且不想读圣人之言。父皇宠爱他,并不没有打消他学画的念头,反而另寻了一位江左名师掉到京城来。王太傅却是这个时候到了他的身边,他曾经告诉过裴枕,这事李太傅离开京城后特意来江左寻过他。
裴枕跟着王太傅白日里学画,等到夜里无人,才拿出书来学习。
知晓这件事的只有王太傅和王柔。现在多了一个她。是想这个女人知道因着他这身份,他欠下的的,太多。
霍枝伏在裴枕身上,大口的喘着气:“你阿兄当真如此对你?”
裴枕道:“我和阿兄之间关系并不亲厚。”
那似乎传闻里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得是实情。
“我小时候总想让阿娘给我生个阿兄。”霍枝眨着眼,也回忆起来:“可阿娘总是摸着我的头发,笑看着我傻气。”
“你阿娘是怕有了阿兄,对你的宠爱便会少些。”裴枕安慰她道。
霍枝:“听你这么说,我越发觉得你好生可怜。”
要是她,这王爷不做也罢。
也不对,若是霍枝是他裴枕,她绝对忍不了这么久。倾尽自己所有,也要报复回去。什么骨肉之情,都是狗屁!
完蛋了。自己好像又开始怜悯裴枕的处境了,明明她才是那个被他拿捏的。
霍枝皱眉:“别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王三娘客气些。”
裴枕颔首:“我是我,你是你,必须将事情分清。裴枕也绝对不会强求你如何做事。”
“……”
他现在是在和自己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对自己用强!
这男人,当真是好手段。几句话就让她心中的怨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枝收起嘴角的惊讶之色,咳嗽一声,淡淡问道:“那你和王三娘呢?青梅竹马,花前月下,你侬我侬。里头还有什么故事要一并借这个机会说了?”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
“我不讲。”男人额头又一层汗,现在这个时候提这些,无疑是火上浇油:“总怕有些人把莫名的火气撒到我身上。”
越是想隐瞒,就里头越有故事。霍枝还在等一个答案。她的呼吸也变得慢慢平稳下来。
裴枕问:“你鞋袜湿透了,可要脱下来?”
霍枝还来不及拒绝,脚掌就被包裹住。蜷起脚趾,那每一枚上都染着浓艳的蔻丹。
第46章 勾画
“哪个让你碰的, 把你的脏手拿开。”
她挪开脚,脚尖碰到了凉飕飕的地面。
这时候的霍枝如惊弓之鸟,她下意识的就要避开。
他要了她很久, 那还洒了东西出来。她不知道是些什么玩意儿,闻起来不太好闻,全给了她小腹里面。便像是海绵一般全部吸收了。
霍枝皱了皱眉,捂住小腹。男人可真是脏死了。
打眼去看外头的门, 倒像是从外头锁上了?
总不是裴枕的那位家臣干的蠢事。
霍枝,“你让外头的人把门打开。”
裴枕盯着她的脚趾, “你也不怕被全看了去。”这女人说话又开始颐指气使,那慌张的小眼神倒像是自己又怎么了她。
他也不过是怕她身子进了湿气, 受凉。
霍枝瞪他,“我被看得看不够么?你不许再盯着我的脚看了!”
有时候还真理解不了。她这清高做派,倒是比他这个王爷更像是皇室的人。这么一说起来枝枝真的是个很重规矩的人, 行事都有自己的一番主见。和皇兄那种假清高不一样。
裴枕就觉得就,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子的。
他看的越久, 心里就越是欢喜。但碍着她细作的身份, 也是无线的可惜。
霍枝拿着外袍子挡住眼睛, “你还看!”
裴枕, “不想让我看, 那你便把鞋袜穿起来。”
她才不穿。女人弯腰捡起来脱掉的袜子,往他身上一丢。
“你……”
裴枕知道她脾气大,想法是一个比一个跳脱。一般的人根本拿不住她的情绪。看得上他,很大一部分只是因为他这张脸还算看得过去, 和自己在一处, 也全然不是因为他是江左王的关系。
而他,也是吃软不吃硬。她越是拧巴着, 他便想把她的性子磨平了。
“抬脚。”
霍枝的脚被大掌捏住,她一惊,五个脚指就像开在空中的红色花蕊,“前面才磋磨我一回,现在讨巧卖好的对我,可不管用。”
这样的女人连娇嗔都无比的可爱。他一下拽住脚掌,压出几道青印子。
“我这力道,你不也是喜欢?”
话音刚落,霍枝的脸又嫣红了,“你再浑说,我以后都不理你!”
裴枕却像是没听见,一个一个脚趾都擦干净了。他还要抬起来,放在鼻息之下,这么一吹。
他的眼神还偏那样虔诚。并不觉得一个王爷捧着她一双脚有什么不妥。气是热的,手是粗糙的。极致的反差,脚趾被捏的很舒服。
霍枝已经羞的不行,“脏的。”
“不脏。”甚至还有一股蔷薇花露的气息。裴枕咽了口水。
她就更不想看他的脸了。仿佛一张嘴,就要含进嘴里。这画面一上来,有股热流在体内蹿。
“今日你可是舒坦了?”
他也没想这些。主动投怀送抱的是她,自己也不过是顺了她的心思。哪个让她做事的时候还要闹腾,仔细想想方才却也是弄痛了她?
皇兄把这女人送到自己身边来,暗地里,可还有藏着的眼线。
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他都替这女人后怕。裴枕面色平静道:“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个孩子。我弄在里面了。”
他什么意思?这会儿提孩子。霍枝她古怪的看着他:“什么叫弄在里面了?”不太明白。
可对照着小腹不舒服这么一琢磨。霍枝后知后觉知道了些什么!原来是这个意思。但这男人南里大白天的好意思说这个……
难怪身子是极其的不爽利。
“带着你那好师妹王三娘,从我视线里滚开!”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王柔身上。她这小醋是要吃到明年么。
“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吱声?”霍枝收紧了身上的外袍,将乌发扯出来,素手穿入发里仔仔细细的梳起来。如同刚被人浇灌过雨水的牡丹,舒展着枝叶。
裴枕下意识的就别开眼去,但想想自己睡都睡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给他看的?
他问:“你今日打算几时回去?”
他赶她?这男人就是没心的。
“我现在就走!”霍枝抬起小脚就要来踢他膝盖,裴枕握住,将人一拉,将她真个人都打横抱在怀里。
裴枕低头:“岭南王府的人就在外面,你就这么出去?”
对了,还有这事。差点就忘了。
小怜和阿嫂在外头逛着吧?她现在若是出去,撞见了可是说不清。
霍枝瞅着眼前的男人,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忒乱了。自己是藏了岭南县主的身份。呃,就在裴枕跟前就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也有点对不住他?
再加上先前听了裴枕小时候被圣上各种打压的事情。好歹是个王爷,混到如今这份上。这么一比较,自己也挺坏的。
江左王,裴枕,真的也挺惨的。
但自己又没有占过他什么便宜。江左王又不是什么好身份,自己要是早知道才不会来勾搭他。她道:“倒不如找个干净小和尚。”
这又是说气他的话。便是以这女人的眼光,能在岭南之地找到个想好的?裴枕打死不信:“你在气自己,没有早些遇上我?”
这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这男人故意拿他和王三娘的破事,刺激自己是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儿。当真是被吃干抹净,什么都没落个好。
“不许你浑说!我没这么想。”霍枝这回可真是不让他了。张牙舞爪的就要往裴枕脸上去。可惜脸上没抓着,倒是脖颈儿抓了两道浅浅的红印子。
裴枕都觉得自己太放纵她了。都开始上了手,简直和礼仪教养半个字沾不上边。
可自己也没打算隐瞒过她什么。身份已经告诉她知道了,身上中了毒引春醉,也是忍住没有要她。
这一次,全然是这女人自己惹出来的火。是她自己进的屋,也是她要和自己扭打到一处。
他都说过许多遍,不准让她用命令的口吻同自己说话。没有一次是改的。
裴枕一掌捏住,她眼里是不是觉得他的温和是与生俱来的是吧?他欠着别人的不假,但唯独不欠这个女人的。
对了,同床共枕还是她先提的。
偏偏做完了,就要嫌他?哪里有这样的事。
裴枕是个男人,又不是这女人的出气包,但一低头,当瞧见女人红嘟嘟的小嘴,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更厉害的伤口。
若真是在乎他和王三娘的事,也是因为爱重了他。想通了,自己似乎也能忍了她的娇气。
霍枝呜呜呜的小哭:“你和那王三娘睡罢,以后莫要寻我了!”
裴枕看着女人明晃晃的脸面,快速的打消了忍耐的念头。皱着眉,沉声道:“我不要脸面的?”
女人就连哭带喊:“你都怂的来岭南做流放僧了,还要什么脸面!”
“……”
他既然辨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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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前被派来做细作的女人坠崖死了?”
浮云淡定颔首,“就葬在太仙寺后山,不信你可以去瞧。”
王爷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那屋内这女子的身份是?”
“也是廖公公的人。原先说是要入宫给圣上做妃子,说还看不出,就是冲着王爷来的!”
原来她不是农家女,宋医师早就觉得这事非比寻常,“美人计?细作!”
浮云捂上他的嘴,真是个蠢货。这种话明着说出来,有的什么意思。
“既然知晓那女人是细作,为何还要留在身边?”
那房门已经关了一下午了,大有关到夜里去的架势。宋医师疑惑不解。
“我们王爷那可是英明神武。”浮云挑眉,“你还不懂?杀一个细作不难,但细作死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王爷这是将计就计。”
裴枕和这女人难舍难分,情深不以,都是做出来的假象。
这样才好让远在京城内的圣上放低警惕。
宋医师听完浮云的话,才明白自家王爷对屋内女人如此的态度。圣上对王爷不亲厚,这些年实用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刻薄。
裴枕这才会躲到岭南这苦地方。他最僧人很大的原因是不想让身边人再遇到不测。
“但是王爷多年不曾拿起画笔,却是为了这个自作破了例。”
这怕不是,随便应付那女人了。
如果真动了心?
“我觉得让她留在王爷身边还是不妥当。”
浮云狐疑的看他,“你这担心有些多余,想当年燕贵妃如此求王爷。我们王爷还不是说走就走,没有一丝犹豫的上战场。”
“可此事不一样。”
王柔走了出来,对着外人说道。她从来没有看过裴枕如此无法自控的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