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的等到这句话时,刚刚还如注的眼泪,突然止歇了。
她只觉得荒谬。
“好。”她连佯装轻快的语气词都来不及加上,匆匆送出一个字,转身就走。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
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不少路人向她投来异样的侧目,她只能将围巾围高些,还是挡不住通红的一双眼。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或许谢宜铭也没有对她特别好。
早在最开始,不是就有人告诉她了吗。谢宜铭为人善良,乐于助人,他对谁都一样贴心,但有太多姑娘,都误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想来单恋中的她也昏了头脑,和别人踏上了一样的路。
只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啊?
她以为不管再难的事,努力终究会有收获。她把这份经验带到了感情里,像个愣头青一般勇往直前,撞了个遍体鳞伤。
原来,感情不是她勇敢,就能有回报的。
如果一件事注定失败,还要去做吗?
常洛灵转身望去。
在冬日灰白的天幕下,图书馆是如此的庄严肃穆。有什么故事在此孕育,也无声消逝。
她吸吸鼻子,回过头来,脚步加快了些。
她再也不要喜欢谢宜铭了。
作者有话说:
再热情的修狗也会累的QAQ
这部分结束啦,接下来就是猫猫疯狂后悔吃醋,鲁莽修狗变成心机修狗XD
第40章
x:谢谢想你了。
常洛灵觉得, 自己确实是一个心态很好的人。
那天回宿舍后,她抱着施梦大哭了一场,突然就释怀了。
告白失败有什么大不了, 她这么好的人,没必要吊死在谢宜铭这一棵树上。
仔细想想, 他也没什么好的,不就是脸好看点, 成绩好点,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和她在一起又不会分给她半点。
她应该找一个让她开心的。
只是……和谢宜铭在一起的大部分时刻,其实还挺开心的。
但是她不要回头了。
公共课一早结课, 她和谢宜铭确实再也没有再遇的机会。
白天时分,她认真备考期末, 乐队排练, 整天跑来跑去又笑又闹,就像往常一样。
唯有夜晚躲在床帘里, 有种酸涩的滋味像蚂蚁般细细啃噬着她的心, 偶尔还能啃出几滴眼泪来, 肿起一双眼, 便显得第二天的笑容有些没说服力。
或许总要经历这种阶段吧, 她觉得自己可以捱过来。
元旦晚会前最后一次的排练,常洛灵赶到了排练室。
一见面, 何境便兴奋地对着她道:“我和舒棠已经约好晚会结束去跨年了。”
对于她告白失败这样事, 除了三个室友,谁都不知道。
施梦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笑得灿烂:“恭喜你呀, 进展这么快。”
“谢谢啦。”何境得意地一挑眉, “你呢,和谢宜铭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常洛灵微笑着摇摇头,“我不爱熬夜,还是算了。”
“那你可真够养生的。”何境没有多怀疑什么,上前拿起吉他,预备开始排练。
常洛灵一面朝放贝斯的地方走,一面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看她。
扭头一看,正撞上唐宥的目光。难得的,这之中没有讥讽、没有嘲笑,平静得都不像他。
她沉默地拿起贝斯,随意拨了一下。
这首歌的亮点和难点都在两位吉他手身上,他们显然私下有加练过。今天的排练异常顺利,连着完美演下三次后,何境大手一挥,让大家早些回去休息。
常洛灵刚在角落放下贝斯,手臂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唐宥低头看向她:“你今天怎么了?”
“我没事呀。”说完,常洛灵试着笑了笑,就是笑得有些假。
“不可能。”唐宥一口否认道,“发生什么事了?”
“都说了没有。”常洛灵皱眉试图甩开他的手。
可一下两下都没能甩开,唐宥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你和我说说呗,我看你今天状态一直都不对,万一我能帮上呢。”
烦透了。
“你能帮上什么呀!”常洛灵使出蛮力,这会儿终于甩开了他的手,“我被谢宜铭拒绝了,你高兴了吧!”
说到最后,竟染了一口的哭腔。
何境和鼓手已经走了,排练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个。
施梦在远处站着,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上前。
唐宥一下子怔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姑娘说完就开始嚎啕大哭,手足无措地帮她抹眼泪。
“我不高兴,我一点都不高兴。”他苦笑了一下,“你不高兴,我怎么可能高兴呢。”
常洛灵这会儿哭到头昏脑胀,全然没留意到他难得的温柔语气。
由于长期弹贝斯,唐宥的指尖磨出了粗糙的茧,抹在她眼底细嫩的皮肤上,教她一阵发疼。
她忽然就想到谢宜铭帮她抹眼泪时,动作轻轻柔柔的,一点儿也不疼。
“别碰我。”她哭着打开了唐宥的手。
虽然这说不上是他的错,但都是他让她想起了谢宜铭,所以他也绝不无辜。
唐宥听话地松开手,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总算摸出一张纸巾。
他小心翼翼地递上,见她犹豫半天后还是收下了,松了一口气。
“别难过了。”他道,“你这么好,都怪谢宜铭眼瞎。”
“对。”常洛灵用力点点头,她急需有人和她一起骂谢宜铭,“他真没眼光。”
唐宥轻声笑道:“嗯,还是我比较有眼光。”
常洛灵在抹眼泪的间歇中,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没事儿。”唐宥接过她手上的纸,重新开始帮她擦。
垫着一张纸倒也没那么疼,常洛灵乖乖让他擦完,感激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唐宥好像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全无从前的粗鲁。
-
第二次参加晚会,常洛灵已经显得轻车熟路了不少。
上次的表演余热未尽,他们一上台,台下便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尾奏部分,唐宥突然抓过何境面前的话筒:“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大家赶走讨厌的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台下连声应着“好”,气氛格外热烈。
被氛围所感染,常洛灵也在一旁笑得可开心,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一句,“你说是不是啊,常洛灵。”
干嘛只喊她一个,唐宥又开始讨人嫌了。
常洛灵有些气他,可在台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尬笑着接过话筒:“是,祝大家新年快乐。”
她的目光自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中扫过,突然定在了其中一处。
是谢宜铭。
这个单单是想到名字,都让她鼻腔一阵酸涩的存在。
他还是很好看,还是很出挑,不论有多少人,不论他坐得多远,都是能第一时间被找到的存在。
这么多人面前呢,她可不能哭。
常洛灵别开脸,笑着面向唐宥,对着话筒重复了他的话:“新的一年,祝大家都能赶走讨厌的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赶走谢宜铭,赶走赶走赶走。
只是,下一个喜欢的人在哪儿呢。
晚会结束,何境第一时间脱离了大部队。
剩下四人约好一道出去吃饭,走在散场的路上,常洛灵还没从晚会上的兴奋劲儿中缓过来,絮絮叨叨个不停。
施梦陪聊到口干舌燥,干脆不搭理她了。好在还剩下一个唐宥,话说得比她还多,两人叽里哇啦聊了一路。
走到一半,常洛灵突然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要看向那处。
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最不想看到,又最想看到的人。
或许,喜欢一个人后,便会与其建立起特别的引力。
自那以后,只要他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你的目光就会被吸引过去。
没有原因,没有道理,是一种不讲理的直觉。
就算常洛灵说了谢宜铭一万句讨厌,她也没法真正地骗过自己。
她讨厌自己的这种本能。
谢宜铭正和同伴一道走着,不知是他提前发现了她,还是巧合,两人就这么撞上了目光。
然后下一秒,又默契地尽快别开。
看吧,谢宜铭也不想看到她。
常洛灵吸了吸鼻子,觉得这风真冷。
“怎么不说话了?”身边的人突然没动静了,唐宥扭头好奇道。
“没事啦。”常洛灵推着他的背,加快了脚步,“快走快走,不然没位置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自己的目光会被捕获的范围,以至于没有留意到,两人错开眼神后的下一瞬,有什么又悄然锁定了她。
再也没移开。
“看什么呢?”同伴推了谢宜铭一下。
“没有。”他应得很淡,眼神却异常浓烈。
月光下,女生的发梢随着蹦跳不断起落,和身边的男生一道朝前跑去。笑闹声在背后撒了一地,骨碌碌滚到他脚边,显得这处的寂静更为落寞。
幸得夜色很深,把他眼底的情绪尽数掩盖。
-
元旦过去没多久便是期末考试,考试结束,寒假接踵而至。
宿舍四个人天南海北,买了不同时间的票。常洛灵是最晚走的那个,她本打算坐学校班车去机场,偏偏搬行李时耽误了时间,眼睁睁看着班车满载而去。
下一班还要一小时,而她翻出打车软件一看,正值离校高峰,想要打到车,也得等上一小时。
没辙,她孤零零地坐在行李箱上,在校门口焦躁等候着。
有辆车突然从她身边经过,她吓得跳下行李箱,推着走远了两步,发现是那辆熟悉的RS7。
驾驶室车窗降下,谢宜铭看向她:“……你要去机场吗?”
好像有一个世纪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常洛灵别开脸,没回答。
“我送你过去吧。”耳边又道。
他干嘛要送她?
他不是说不要联系了吗,为什么又来主动找她?
是又想慷慨地见着人就帮忙,然后给人错觉吗,她不需要。
常洛灵依然没理他,甚至还往旁边退了两步。
从余光里,她知道谢宜铭还没走,甚至还在看着她。
有什么好看的,她在心底嘟囔着。
肩膀忽而被人一拍,唐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你去哪?”
“机场。”常洛灵老实道。
“走走走。”他说着,抓起她的行李就往前走,“真巧,我叫的车刚到,也去机场,一起走。”
常洛灵匆匆忙忙追上自己的行李,想说句“不用”,但看他已经将行李放进后备箱,犹豫后还是说了声“谢谢”。
坐上后座后,她忍不住扭头看去。
透过茶色车窗,外面的世界暗了几分。那辆车依然孤单地停在原地,身边人来人往,衬得它像一只落寞的钢铁怪兽。
计程车启动,怪兽消失在了视野里。
在回来之前,她希望她能暂时忘记这座城市。
-
除夕这天下午,谢宜铭接到了母亲叶荷的电话。
看着备注里的“妈妈”,他一时有些恍惚,半晌才接起。
“铭铭。”她唤他。
上次被母亲这么称呼,似乎要追溯到数月之前了。
他一直记得那天下午,他被父母和两方律师团团围困,逼他做出选择。
那时候,叶荷一口一句“谢宜铭”地喊他,仿佛他是陌生人,抑或是商业谈判对手,甚至是她的被告。
“嗯,妈。”他平静地应道。
“你爸回来了吗?”
“没有。”
刚办完离婚,他爸便马不停蹄飞去了美国。
前两天,他爸给他打了通越洋电话,说是可能不回来了,给他汇了笔钱,让他自己去酒店订桌饭。
什么意思呢。
他要他的儿子自己订上一大桌团圆饭,然后一个人吃吗。
真够喜庆的。
那头顿了顿道:“那你来妈妈这边吃年夜饭吧,我等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好。”
除夕的街上,大家都在欢欢喜喜地往家里赶,唯有他离家而去。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他早就没有家了,在哪里都一样。
叶荷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一袭缎面红裙,编发精致,红唇看着颇有气色。
她笑着把他迎进屋:“来,快进来,马上就开饭了。”
谢宜铭捧场地笑着。
他那细密的神经感受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其实也不过两个月,叶荷的语气和神情,忽而都变得无比客套。
他宁愿她像之前那样,板着脸训他。
屋里有个男人迎上来,叶荷让他喊他“赵叔叔”。赵叔叔看着比叶荷年轻几岁,还带了个儿子叫轩轩,约莫是上小学的年纪。
谢宜铭轻车熟路地和大的小的都问了好,从小到大,他排练了无数遍。
早在他们离婚前,他已经不知见过多少父母的新对象,不知认了多少的叔叔阿姨,还遇上不少别有用心的,不知被迫喊了多少句陌生人“爸爸妈妈”。
这让他感到恶心。
在这样的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孩子注定也是畸形的吧。
他唯一有良心的一点,就是努力不让这种畸形延续下去。
要真这样度过一生,其实他也一早习惯。
谁料在把他送进大学后,他们终于连貌合神离也做不到了。
年夜饭看上去颇为丰盛,众人落座,叶荷和赵叔叔把轩轩围在中间,看起来真像般配的一家三口。
谢宜铭在一旁坐立难安,食不知味,突然觉得,他爸那个荒唐的提议,可能也不错。
年夜饭里有一道鸡汤,赵叔叔习惯性地将两个鸡腿夹给了轩轩和叶荷,待他夹起鸡翅准备放进自己碗里,抬眼突然发现了谢宜铭。
“诶哟,差点忘了。”赵叔叔尴尬地笑着,将两个鸡翅都夹给了他,“来,多吃点。”
谢宜铭并不想在这个时刻被记起。
他举起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碗里的鸡翅。
“叔叔给你夹鸡翅,板着脸干嘛?”叶荷伸手拍拍他脸颊,回身对着赵叔叔尴尬一笑,“这孩子,打小就不爱笑。”
“哥哥你要吃鸡腿吗?”一阵童音响起,轩轩夹起鸡腿,起身放进了他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