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樛木——逃逸晚萤【完结】
时间:2023-04-26 14:44:20

  我还想问,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可是他推着我去床榻,说是明日年宴,对我来说是好一场仗要打。
  但总会有答案的,于是我没有问太多,身上疲惫,很快也就入睡了。
  我总是贪睡的,羽青来了凤栖宫之后更是如此,从前怀显嬷嬷在时我受不了念叨还是会早起,他在,我便多了些手段赖着。
  只是今日如何都拖不了,我只能打着哈欠,迷糊睁眼,任由婢女摆弄。
  “能不能少带点头饰?”我艰难抬头,盯着铜镜里浓妆的我,一时有些陌生,好久没有如此盛装打扮过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累人。
  “回娘娘的话,这都是陛下亲自挑着送来的,戴少了怕也不合规矩。”
  轻叹,不过一日,规矩就规矩吧。
  赵洛辞牵了浩安进来,一脸开心,她时喜欢小孩子的,“姐姐你怎么还在梳妆呢?又赖床了?”
  “安安快看,堂堂皇后娘娘连一个五岁小孩都比不过呢!”赵洛辞这张嘴从来没让围殴失望过。
  看在她逗得浩安一笑一笑的份上,且原谅她。
  “这么早,用过膳了吗?”
  “没呢,特意来姐姐宫里吃。”赵洛辞放浩安在一旁玩,自己坐在我梳妆台旁扒拉首饰盒里的发簪。
  刚好这时羽青进来了,手里果然端着饭菜,身后还跟着宫侍,一一将早膳摆在桌上。
  赵洛辞听到响动回头,指着羽青就说:“吃他做的菜。”
  我讪讪一笑,“那羽青你去再多加双筷子?”
  羽青笑着回我却没几分真心,他私下与我说没见过这么粘人的公主,现在果然是又烦她来凤栖宫。
  “快去吧快去吧!”赵洛辞却毫不察觉。
  “姐姐你知道吗?我今日才知道年宴梵刹要来个大人物。”赵洛辞吃饱喝足便又照例谈起宫里的新鲜事。
  提到梵刹,羽青倒水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我抬眼看去时却已经转身走到后面了。
  “谁啊?”我歇了筷子,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对面正划拉碗里粥食的浩安不自觉就笑起来。
  “嗯···好像是什么皇子吧,梵刹一个很得宠的妃子的儿子,反正挺得宠。”
  “听说,长得还好看!”
  我一听来了劲儿,撑着下巴看她,“怎么?你春心萌动了?”我眼神学的她平时狡黠如狐。
  赵洛辞红了脸,“我我哪有!好歹也是堂堂公主,区区皮囊,还能轻易蛊惑我不成?”
  真以为我第一天认识她?八成是长大了,宫里也没个适龄男子和她一起说过话,好奇是自然。
  不过有些或许就是天定的缘分。
  赵洛辞带着浩安在院子里玩,我在房里整理年宴的流程。
  “今晚父亲也会来,你到时候怎么办?”
  “我是娘娘的随身宫侍,自然要贴身照顾。”
  “羽青我跟你说认真的。”放下笔,我看着他倒是十分淡定。
  父亲是典型的国大于家,若是他看到羽青待在我身边,不会声张给萧氏和元安找麻烦,但也少不了要找我,我甚至怀疑羽青还有危险,早年我就已见识过了。
  “放心,他动不了我,也动不了你。”羽青笑着翻看手中的书,一点也不在意。
  长叹一声,今夜可当真是一战。
  我又蹲下来,看着浩安,双手握着他的小手,对他嘱咐,“安安,一会儿晚宴你要叫我母后,好不好?”
  浩安皱了眉,果然还是开口问了,“母后是娘亲的意思吗?安安已经有娘亲了。”
  我摸了摸浩安脸上光滑细腻的肉肉,笑着安抚,“不是,安安的娘亲只有一个,但是今天你得喊我母后,好不好?”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重新笑起来点头,“好!”
  “那一会儿就跟母后进去吧!”摸摸安安的头,我站起来,一手紧紧地牵着他。
  熟悉的宫侍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赵御礼身边的人。
  俯身,我让赵浩安也跪下,“安安,快拜见父皇。”
  只是赵浩安跪下前抬眼看了赵御礼,而我从他的侧脸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喜上眉梢,“是父亲!”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父亲?”
  而我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难道这三年赵御礼没有去看过赵浩安吗?怎么可能?他可是他和池婉唯一的儿子!
  赵御礼一身龙袍,赵浩安却像是天生对他有亲近力,丝毫都不害怕。
  “是娘亲!娘亲给我看过画像!”
  赵御礼的眼神暗下来,此刻我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见真切的柔和。
  他蹲下来,我不自觉后退一步,他看着浩安,伸了手却又收回,“什么画像?”
  “当然是娘亲画的画像!”
  赵御礼愣了,呆住一时不言,身后宫侍急着,我也只能开口打断这场父子重逢,“陛下,时辰到了。”
  赵御礼站起身,很快就恢复以往的神情姿态,“走吧。”
  浩安也在此时开口:“父亲?”
  旁边的宫侍张嘴反驳,“皇子殿下,是父皇。”
  可惜赵浩安都不知他唤的是他,一脸茫然不解。
第57章 和亲
  宴会厅内已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当真是有新年的气氛在。
  当我与赵御礼一同出场时,羽青才偷偷摸摸地走在后面,我自然是知道他不过为躲对赵御礼的跪拜礼罢了。
  殿内众人起身,跪拜行礼,口中恭敬,阿谀奉承,嘴里其实又有几句真话?不过明枪暗箭,各自布局谋算。
  死了池婉,虞梓萱是快活,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解了我的困境,让我白得了一个儿子,现在心里气得牙痒痒却又是还得在宴会上强颜欢笑,一双眼睛得了空就盯着我。
  赵御礼登基后,姑母从不参与宴会等宫廷活动,只是终日待在德安宫,今夜也同样是如此。
  “今夜还得恭喜皇后娘娘得了皇子殿下,掐着新年,可真是双喜,臣妾敬您!”虞梓萱站起来,满脸荣光,看不出一点演戏痕迹。
  我也笑了,坐得安稳,抬起酒杯,正准备喝下,她又开口,“不过啊,正宫嫡子还得娘娘亲自所生的好,元安的百姓可都等着呢!”
  放下酒杯,父亲的脸色已经沉了,“惠妃这话说的,无论是不是本宫所生,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的血脉才是最重要的。”
  “本宫先饮,在此谢过惠妃。”不过拼的谁更能忍。
  梵刹的使臣不少,中间最亮眼的应当就是赵洛辞口中的皇子,原来是我安排年宴,宴会人员我都知晓,只是今日宴会当天才知道这个皇子的事,也不知他们什么打算。
  果然是宠妃所出,一脸肆意骄纵,身穿不同于元安的服饰,右耳还挂着黄金耳饰,嘴上始终挂着笑,还带着不同于其他使臣的倨傲。
  羽青离得宾客席远,又有锦帘遮挡,弯着腰,也不引人注目,虽他不惧,我却害怕让父亲瞧出,平生事端,赵浩安在这无聊的宴会也待不住,我便让羽青带他离开。
  “早就听闻元安的萧皇后端庄大方,才艺双佳,跟陛下情定时的一曲《唤铃》更是名满京城,今日我们梵刹远道而来,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也听听娘娘妙音?”那梵刹皇子看着我,毫无诚意,眼中摆明是要羞辱我,又或是要羞辱元安。
  底下的人,父亲在低头皱眉,思索解围,而惠妃那一众乐得见我丢脸,但也轮不到说我愿不愿,还是得看赵御礼的。
  “这三年本宫鲜少弹琴,技艺怕是早就生疏了,不过今夜宫里的乐师必不会让皇子殿下失望的。”可我心里清楚,这句话又如何打发得了他。
  虞梓萱的兄长,元安的丞相大人表态了,“梵刹的皇子殿下亲来,咱们元安是该表表诚意,陛下,当年臣也没这个福气听到呢!那今日臣也求求皇后娘娘露一手。”
  丞相大人一发话,当红的人,瞬间不知有多少人附和。怜妃柳玉嫣全程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父亲不说话,知道所有不过无谓挣扎,看向赵御礼,他也不愿,可是局势使然,今夜梵刹本就不是以弱国身份来的。
  一会儿宴会结束我就和羽青说,还倒不如一麻袋把我带走。
  我都准备答应了,赵洛辞却在此时站起来了,“皇嫂说得对,既然是元安的贵客,那就一定不能让皇子殿下和诸位使臣失望。”
  “皇嫂贵为皇后,在此弹琴多有不妥,还是由我代劳吧。”
  殿内目光瞬间被洛辞吸引,那梵刹皇子翘着腿撑着头看向洛辞,“这位是公主?”
  赵洛辞像是给自己壮胆打气,挺挺胸还颇有样子,“嗯!”只是我明明瞧见她手在抖,在捏紧。
  使臣笑了,那时我无比熟悉的,这三年惠妃和钰嫔对赵洛辞的眼神,皆是因为她母族有罪,幼时无才,“殿下,这位公主在元安可甚是出名。”
  “哦?怎么说?”他们梵刹的人搭台唱戏,专来笑话人的。
  “无才无艺,蠢笨至极。”使臣笑得猖狂。
  今夜这么多人,下元安的脸我可以忍,洛辞的,不可以!
  “使臣这是在故意羞辱我们元安唯一的公主吗?”重重放下酒盏,我面露不喜,说完转向赵御礼,挑眉,我不信他就这样让梵刹在元安头上这么作威作福,那元安离亡国怕也不远了。
  “娘娘这话可说不得,臣是在玉京百姓口中听到的。”不愧是做官的,话里一套一套的,哪能让我逮到。
  焦急看向赵洛辞,他们不知道我知道,洛辞如何悔恨翊妃娘娘在时惹祸逃学,翊妃娘娘走后她又是怎样努力弥补,我是知道的。
  果然她眼里泪水欲落,却还撑着,转眼笑了,将泪逼回去,“流言当不得真,使臣还是清清耳朵,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了再说话。”
  两两对视,我懂她眼里的坚定,其实这一刻何尝不是她期待的?她要向世人证明,向死去的翊妃娘娘证明,现在机会来了。
  洛辞不会放过的。
  她早就不是那个只能低空飞行的小蝴蝶,今夜她要飞得越来越高,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翅膀。
  “那就去取本宫的白玉琴来,今夜诸位可有耳福了。”我朝着她点头,我信她。
  只是转头羽青刚回来,没想到又被我使唤,十分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赵洛辞在下方落座,调试琴音,我趁机和羽青说悄悄话,问他:“你们梵刹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欠?”
  他却不回答,只是深深看我一眼。
  闭眼起势,清越悠扬的琴声从如玉葱尖下流泻而出,而我一听便知是《唤铃》,如泣如诉,涔涔细雨,幽怆哀怨的琴音像是穿过世俗万物,直达灵魂深处,那是比我优秀不止一点的琴声,因为洛辞弹的不是爱情。
  是她的母妃,是这万丈深的宫廷,是她自己。
  最后一声落下,这是完美的一曲,足以让所有曾经嘲笑洛辞和翊妃娘娘人闭嘴的一曲。
  “朕竟不知洛辞如今这样争气。”洛辞把脸完完整整挣回来,赵御礼自然高兴。
  举起手,我同众人一起鼓掌,小声回他:“陛下不知道的事可多多了。”
  “好!好!好!”那梵刹来的皇子竟站起来,满脸上是兴奋,眼里的光像是要着起来,看的我心里直打鼓。
  “公主此曲,绝世妙音!”然后他离席,在洛辞旁边向高座行了半礼。
  “不瞒陛下,临行父皇特意嘱咐,让我带一元安女子回去,加深两国情谊。”转向洛辞,他继续说道:“公主仙姿,实乃良配。”
  “殿下这话是和亲求娶之意吗?” 我捏紧腿上的衣服,率先开口。
  他眉头一扬,那眸里不是爱人的紧张小心,是自私的志在必得。
  “皇子殿下是想迎我们公主做正妃吗?”有大臣发问。
  他笑了,摇摇头,“不是,自然是侧妃。”
  “皇子殿下这······”
  我正要开口说话,却直接被那皇子打断,他一双眼睛只看着赵御礼,直接忽视我,“陛下,觉得如何?”
  “陛下,皇子殿下这个提议臣妾觉得甚好,洛辞也及笄了,皇子殿下一表人才,想来先帝和翊妃娘娘都会安心的。”惠妃最能火上浇油,洛辞一向与她拌嘴相争,这样好的机会如何能放过?
  “公主能去梵刹和亲,加深两国情谊,也是为元安做贡献,陛下这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呢?”虞氏的走狗自然要跟着她叫。
  底下众人竟无人反驳,赵洛辞就孤单地坐在那,一言不发。
  赢了脸面,输了自己。
  “萧爱卿怎么看?”赵御礼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了今夜在宴会上鲜少发言的父亲。
  我的心被揪紧,四下无声等来的却是“陛下,此议甚好。”
  心又凉了,碎了半截,啊···我就知道,这一瞬间还期待什么?我是他的亲生女儿都可以培养十几年直接卖给元安,洛辞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可我不能放弃,赵洛辞她不能这样嫁去做妾,异国皇室,我更不敢想象她日后的艰难,绝对不行。
  “陛下······”我看向赵御礼开口。
  “朕也觉得甚好。”赵御礼的笑脸映在我眼眸,我今夜眼睁睁看他又撕碎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洛辞真是的,还不谢恩!”虞梓萱今夜又是得意。
  于是殿里又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是庆贺幸事。
  那皇子心满意足地走回去,模样潇洒得意,好不快活。
  只有赵洛辞僵硬的动作,通红的眼眶,冰冷又毫无情绪的声音。
  洛辞好久之前就说过,她要世上只爱她一人的男子,娶她一人的男子,要的是一生一世。
  不是这些。
  可是皇命不可违,我和洛辞即便是皇后公主,也不过犹如浮萍。
  “那皇子你知道是谁吗?”回宫的时候我问羽青。
  “当然认识,顾羡之,梵刹最得势的皇子。”心里直觉这顾羡之与羽青定有关系。
  “意思是他以后会当太子吗?”眉头皱紧,若是太子更是麻烦不断,池婉不就是前车之鉴。
  “梵刹与元安不同,皇室斗争无比激烈,现在的老皇帝子嗣众多,就你那没头脑的公主嫁过去,被吃了骨头都不会剩。”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又想起,羽青,不是李蛮,不是元安人,那他是谁?
  停住脚步,我看向他,“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顾绥之。”他笑了,即刻回答,没有隐瞒。
  我愣了,顾羡之,顾绥之。
  大脑一片空白,他,他不会是,是梵刹的皇子?
  羽青早就预判我,添了一句,“但顾绥之是梵刹皇室满月便夭折了的皇子。”
  语塞,我从未料想到是这样,但石子入水,圈圈涟漪,是风暴预兆。
  “不过现在公主的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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