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坐起了身子，身子随意搭了件寝衣，还没去找衣裳，就听宫女低声尖叫了一声。
“咋了？”言姽盘腿坐在床榻上，感觉这姿势让她更难受，便要站起来。
身上的寝衣滑落，言姽捏着衣领，还没往上提，就又听宫女低喊了一声。
她抬头，见宫女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害怕，“咋了，我身上有东西吗？”
言姽往后看了眼，还以为她身后有东西，结果除了床榻上的帷幔什么都没有。
余光中，突然看到她拉着衣领的手腕。
手腕上青紫的抓痕，手臂上也有，她掀开锦被，双腿与腰肢上的更严重。
“不碍事，休养半天就好了。”言姽安抚着宫女，见她们的视线更多是在她脖颈上，“……拿镜子来。”
锁骨上与胸前点点红痕尤为明显，而更明显的是在脖颈上的手印。
青紫手印在脖颈两旁，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
言姽回想起昨晚。
浑身都痛，让她没有注意到被允黎安掐了脖子。
她伸手覆在脖颈的痕迹处。
允黎安是想杀了她吗？
为何？
言姽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见几个宫女眼神里依旧是担惊受怕。
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让宫女将膳食送上来，等她们都出去后，言姽施法将身上的痕迹消下去。
本来在膳食送上来之前，她挥手间就能将身上的混迹消除，只是过了一盏茶时间，她身上的痕迹也只是减淡了些。
“怪了。”言姽看着她的双手。
早膳是一碗咸肉粥，配上豆沙包、豌豆糕，几碟辣味小菜，全是言姽喜欢的口味。
她喝了口粥，问起允黎安是何时走的。
“陛下丑时三刻离开的。”
言姽挑了下眉，夹起一块豌豆糕，“这么早？”
丑时，那不才过午夜没多久？
“巫疆圣子突然到了，陛下……”
“咳咳咳——”言姽呛了下，“你说谁？巫疆圣子，白术？！”
宫女颔首，“是的姑娘，此刻许是也在用膳。”
她话说到一半，宫殿里扬起一阵风，面前的食案后便没了人影。
言姽一路上问白术的行踪，焦急地赶着。
她居然没有察觉到白术已经来了宫中，那此刻肯定已经知道允黎安就是白烛了。
“姑娘，陛下在里面议事，您……”
“无事，我进去捞个人就走。”
言姽在说话时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守在殿外的太监和侍卫连拦都来不及拦。
她还没进到殿里，就已经感知到白术的气息了，就算她近些日子鬼力出现了异常，但这么近的距离她再感知不到就废了。
“白术！你给我——”
声音戛然而止，殿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向闯进来的言姽。
大意了！
她只顾着白术，没有留意到殿里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在这么多人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最为骚包的白术。
他下颌往允黎安那边点了点，随后对着言姽露出大大的笑容。
言姽：“……”若不是顾及允黎安的颜面，她现在就能将白术打包扔回巫疆。
“失礼了，各位大人继续。”言姽福身离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等会再找白术报仇！
福顺瞧了眼陛下的神色，缓缓咽了咽唾液。
完了。
出了宫殿，言姽也没往别处去，和太监侍卫站在一处，就在一旁等着。
等太监冲她笑了笑时，言姽想起来，她刚刚好像忘了看允黎安的脸色。
该不会生她气吧？
他们议事时，好像不许其他人擅自进去。不过白术这个外族人在，应该商量的不是大事吧？
言姽心里还没琢磨完，殿里出来一个个大臣，她就等着白术，结果白术被允黎安留在殿里，她只好进去殿内。
看到白术，她就忍不住瞪了白术一眼。感受到一股寒冷的目光时，她才往允黎安身边靠近。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言姽瞥了眼白术，对允黎安关心问道。
白术摊了摊手，“天地良心，我对他好还来不及。”
“哼。”言姽冷嗤，“是吗？那可不见得。”
自从文判官说起白烛生前的事后，言姽总觉得白烛的死与白术有关。
如今白烛又转生为人，不知道这家伙还会做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阿姽你总对我敌意这么大做什么？”白术面露委屈。
“你说说你做的那些事，不就等着我报复你的吗？”言姽冷哼。
“我做什么了？我那……”
“够了！”
一道厉声打断两人的吵闹，言姽和白术一同看向允黎安。
“你来做什么？”允黎安目光沉沉地看着言姽。
“我听说巫疆圣子来了。”言姽觉得允黎安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紧。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们二人认识？”
言姽撇撇嘴，“见过几面。”
“阿姽。”白术眨眼笑道，“我们可不光是见过几面的关系。”
言姽冷着脸，想起之前的事来。
这家伙居然是乌姝姝，她当时没看破白术的障眼法，还因她和白烛生前就认识，心里吃味了好久。
此时再听白术的话，言姽一阵恶寒，正要反驳时，被允黎安打断。
“圣子舟车劳顿，福顺，命人送圣子去歇息。”
白术笑了下，下意识就还想在允黎安面前撒娇，“我还不累。”
允黎安没有搭理他，福顺只听允黎安的话，命人送白术离开。
白术收回笑意，在言姽和允黎安之间来回打量，突然露出一股莫名的笑。
“那我就先走了，阿姽，下次再见。”白术挥挥手。
允黎安余光中凝视着白术的背影。
这个巫疆圣子不容小觑，哪怕他姿态嚣张，想要对付他也得从长计议。
“安安，你可要离这个圣子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言姽叮嘱允黎安。
她与白术其实目的相同，都想要允黎安安稳度过这一世，可两人意见总是相反。
如今白术找到允黎安，肯定也想将他带走。
言姽说完，就发现允黎安没有回她话，转头看向允黎安，便见允黎安正直直地盯着她。
盯得她心里不由地害怕。
允黎安的视线下移，落在她脖颈上，伸手覆了上去，“痕迹淡了。”
言姽握住允黎安在她脖颈上的手，“安安，你该不会是想杀了我吧？”她凑近允黎安的耳边，轻声说道。
她本不想问，但允黎安偏要提起。
若下次再这样，她就要回地府等那个温柔和煦的白烛了。
允黎安反手将言姽的手握住，一手放在她腰肢上将人带进怀里。
“我怎会舍得杀你。”允黎安说道。
可言姽总觉得他这句话不是真心的，她在允黎安怀里坐正身子，“安安，你是不是变了？”
自两人有了房事，允黎安对她的态度好似反转了一样，令她极为不适。
咋了，这是喜新厌旧了？
允黎安将头靠在言姽肩膀上，微微蹭了蹭，“许是吧。”变得更加贪得无厌。
“你是不想喜欢我了吗？”
允黎安抱着她的身子顿了下，轻笑道，“不想，但不敢。”他怕再这样下去，他会对言姽做出无法弥补的事来。
言姽心骤停了下，怀疑道，“你是不是看向别的姑娘了？”
“除了你，谁都入不了我的眼。”允黎安抬头，撞进她稍显懵懂的双眼中，“小姽儿，你是不是还有过其他人？”
言姽愣了下，没有出声反驳。
“什……么人？”言姽恍了下神，“我只有你呀。”
允黎安：“那白烛是谁？”
“是巫疆圣子告诉你的？”言姽蹙眉，“他还告诉你什么了？”她就知道白术没安好心。
若是让允黎安知道了他的前世今生，那今生的轮回之苦算是白受了，他还要再经历一世的苦难。
“是你教给我听的。”允黎安困住她纤细的腰肢，仿佛要将其折断一般，“每晚，你都在叫着这个名字。”
此时言姽后背直冒冷汗。
居然是她暴露了，这下可怎么圆回来？
“小姽儿你不必找借口了，你只需告诉那个人是谁？”允黎安看向她，“他又是你什么人？”
“他……你听错了，肯定是你听错了。”言姽嘴硬道。
为了白烛不再受一回轮回苦，言姽死都不会告诉他白烛是谁的。
只要白术那边也不说，活着的人就不会知道白烛的存在。
允黎安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冷漠。
心爱的女人在床上喊着别人的名字，他怎会听错？
“咚——咚——”外面明鼓声响起。
再过一刻，便到正午了。
言姽愣怔着，这鼓声敲得她心悸。
“用膳吧，今日我陪你在挽月宫。”允黎安牵起言姽的手，二人一同往挽月宫处去。
福顺跟在两人身后，停留在湖边，身旁是浩浩荡荡的宫人。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静到言姽能听到所有人呼吸的声音。
用了膳食后，言姽便有些困了。
允黎安见状，将她抱到床榻上，没有其他动作，只在哄着她入睡。
言姽觉得她这一闭眼便会有大事发生，但面前守着的是允黎安。
她还是安心睡下了。
番外篇 轮回七
次日还未醒来，言姽便觉得不对劲，微微动了下身子，就听到锁链的声音。
下意识的，她以为是拿着锁链的鬼差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手上的触感告诉她，那被锁链锁上的是她。
她抬起手，手腕上暖玉制成的短护腕，护腕上连着一串锁链，锁链连着宫殿的柱子上。
她要是想离开，就只能将那一人抱的石柱拽断。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允黎安也没想放任她离开。
她想不通允黎安为何要将她困在这里。
若是她没猜错，这挽月宫内设的有阵法，阵法会将她隔绝外界。
她之前一直没感应到白术，便是这宫殿搞的鬼。
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通。
锁链的长度足以让她在挽月宫内行动自如，只是再往外，便是连湖水都过不去。
挽月宫里的宫女也不见了，唯有在饭点时会送来膳食。
“陛下呢？”言姽用着饭食，吃得津津有味。
她问话时，宫女还愣怔着。
她们还以为言姽会质问、会吵闹，甚至还想着她会绝食，就算不绝食，也会胃口不好吃不下。
相反，言姽这次吃得还多，一个时辰愣是将食案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嗯？”言姽挑眉地看向她们，再次询问。
“陛下此时应当是在御书房。”
言姽赞同地点点头，这个时间点确实会是在御书房，让宫女们将食案收拾一下。
临走前，让她们给允黎安传话。
“若是陛下闲时，让他来这里一趟。”言姽抬起手，示意手腕上的锁链，“我反正是出不去了。”
言姽在宫殿里待了半日，没等来她想见的人，倒是等来了她不想见的人。
“呦，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无头山鬼王吗？”白术唏嘘道，“怎还被锁上了？莫非是什么好玩的法子？”
“好玩？不然也将你手腕锁上？”言姽眼神不善。
好死不死被白术瞅见这副模样，真是丢脸丢到阳间了。
白术在挽月宫里转了一圈，又回到言姽面前，拿起她手腕上的锁链看了一看，“看来这地方是专门为你建的。”
许是允黎安天生聪慧，这挽月宫里的一切，正好能克住言姽。
若允黎安再活几百年，许是真能找到压制言姽的法子。
挽月宫这种程度的阵法和法器，对言姽这个十方鬼王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哥这人，就算是转生几辈子，也改不了他气性，若是知道这挽月宫对你没用，只是你自愿被他困住，怕是气急了会自刎。”白术轻笑。
“你不说我不说，他如何得知？除非你想看他自刎？”言姽冷眼看他，“你想带他离开这里？”
白术：“我为何要带我哥离开？”
言姽一噎，“那你来找他有何事？”
白术：“我就是来看看他，顺便也看看你。”随即笑了声，“看你上当了没。”
“啊？”言姽愣了下。
“我哥白无常做时间长了，人都修身养性了。”白术好奇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和我哥是双生子吧？为何觉得我不是好人，却觉得他会是个好人？”
“为何？”言姽更加奇怪，“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大家可都是明眼人。”
白术：“……”算你嘴硬！
“算了，你想着这样想这行，不过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吧。”白术嘴角弯起，“我哥可跟我性子不相上下。”
既然觉得他不是好人，可也别觉得允黎安会是个好人。
言姽不信白术说的，白烛生前人就好，转生后依旧是，虽然她现在还不知允黎安为何要将她困在这里，但说到底，允黎安没有伤害过她。
大概吧……她想起之前醒来身上的痕迹。
大概当时允黎安是真的想杀了她。
见言姽不知在想什么，白术待着没趣，正要离开时，忽地被言姽叫住。
“白烛是怎么死的？”
白术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言姽，突然露出笑容，“我杀的。”
言姽呼吸一窒。
白术拿出一把精致诡丽的匕首，“就是用这把匕首，将他身上的肉片下来。”他盯着言姽，“然后……吃了。”
“你！”
“我刀工很好的，将我哥身上的肉片得非常好看。”白术舔着刀尖，看着言姽笑着。
“你嘴里唤着他哥，却杀了他，你这个疯子！”言姽咬牙，“你怎能那么做！”
白术面露伤心，“是啊，他是我哥哥，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他，可他却不属于我一个人的，唯有将他吃了。”
言姽不敢置信白术所说的，脑海里却再次浮现允黎安掐着她的画面。
“我哥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白术突然死死盯着她，“我对他做的事，他也会对你做的吧？”
白烛做了那么多年白无常，早就能控制住心境，可允黎安才活了十几年，心境正是难以肆意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