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前辈。”
他转头，看见了何梅染。
何梅染抿了抿嘴唇，问道：“苏酥伤势如何？”
陆闻风捏紧了拳头，侧头：“没什么大碍，正在调养。”
何梅染低声嗯了一声，随即继续问道：“那陆前辈来太虚门这边，所谓何事？”
陆闻风转头看着何梅染，目光不善：“本座倒是想问问，你同苏酥一道在山外游廊，为何你却平安无事？”
何梅染将目光转到床上，眼神温柔：“是师姐她拼死救我。”
陆闻风死死地盯着何梅染，眼神仿佛刀子一般：“你不配！”
何梅染轻笑：“陆前辈这是何意？我与师姐同门，她愿拼死救我，若遇到他事，我自然也是愿意拼死救师姐的。”
陆闻风攥紧了拳头，若是之前他只是觉得何梅染对苏酥有意，让自己厌烦，此刻，他只想杀了何梅染，凭什么？凭什么！
何梅染说完，好心道：“陆前辈还是先回去看看苏酥吧，等师姐醒了，我再过去。”
陆闻风深吸一口气，掩住自己的杀意，转身，一言不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思。
何梅染笑了笑，没说话。
随着明然大师的治疗，床上的李思突然咳嗽了两声，木玲一喜：“思思！”
李思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光头在自己眼前，她转头，看见了木玲关切的眼神。
她笑了笑，轻声打着招呼：“师尊……”
说完，她目光落在人堆中：“何师弟呢？”
陆闻风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何梅染上前，柔声回答：“师姐，我没事。”
李思松了一口气，床前的明然大师却有些疑惑：“小僧见李道友气机微弱，为何醒来如此之快？”
他摇摇头：“既然醒来，那自然无生命之危了，今日便如此吧，这股清气不宜太多，小僧明日再来。”
木玲点头，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思思，疼不疼？”
李思微微摇头，疼肯定是疼的，可是还没让她不能忍受的地步，她抬头，却和陆闻风关切的眼神撞在一起。
李思对着他微微点头：“陆前辈。”
陆闻风眼神落寞，没说话，木玲这时候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外人来，她皱着眉头道：“陆闻风，你不回去，在我这儿做什么？”
陆闻风低头：“既如此，告辞。”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虚门的斋居。
见他走了，李思对着木玲温和地笑了笑：“师尊，我累了，想睡一会儿，让何师弟留下吧，我想问他一点事。”
木玲欲言又止，她想了想点头：“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起身，冷着脸赶着众人：“都走吧，让思思好好休息。”
一众弟子只能退出房间，季玉芝一连回了好几次头，但是还是被叶淮推着走了出去。
等所有人离开，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之后，李思在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床前的何梅染。
何梅染关切地问道：“师姐，怎么了？”
李思眼神冷漠：“你是谁？”
“师姐，是我。”何梅染笑容苦涩，“师姐，之前我，好像被心魔控制了，所以……”
李思没有信他：“你不是何梅染，他人呢？”
何梅染摇头：“师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现在确实是我，我是何梅染。”
李思眼神冷漠地看着何梅染，何梅染回望，目光真诚，李思有些怀疑了，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个人都是何梅染。
可是她却不敢相信，她摇头：“你不是。”
何梅染眼中有些委屈，但是还是强撑着说道：“既然师姐不信，我也没办法，我证明不了，但是我确实是何梅染。
”
李思闭上眼睛，全然当做没听见，她现在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何梅染。
何梅染无奈：“那师姐你好好休息，我稍后再来看你。”
“你不去看苏酥吗？”李思突然开口。
何梅染微顿，然后解释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只带着师姐先回来了。”
“那妖呢？”
何梅染端坐在床前，双手扶膝：“死了，我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了，等我恢复的时候，我已经回来了。”
李思依旧闭着眼睛，没说话，何梅染没等到李思的声音，也没有起身，就端正地坐在床前，像是在等待老师提问一般。
他等了好一会儿，李思都没有搭理他，他叹了口气：“那师姐，我去看苏酥了。”
“等等。”
何梅染又坐下，认真地看着床上的李思。
李思睁开眼，转头看向何梅染：“我信你，等我好了，我给你看看你身上那魔气。”
何梅染点头：“好。”
他起身，转身准备离开，只是抬脚走了几步，他又转身看向床上的李思问道：“师姐，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李思淡淡道：“你说。”
“师姐，你为何对我如此之好？”
“同门一场。”
“师姐，若说是同门之谊，也做不到你这样拼死相救，为什么？”
“你想说什么？”
何梅染认真地看着李思：“师姐，为什么？”
李思偏头，望着屋顶，她声音平淡：“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
“是什么？”
李思想了很多，她不知道怎么去定位自己和何梅染的关系，若说是朋友，他们的相处不是朋友，若说是恋人，他们没有一点相关的关系，若说是家人，李思从来没有这样看待过何梅染。
何梅染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李思的回答，李思想了许久，回答：
“或许，你与我而言，是一种羁绊。”
何梅染顿时笑了，笑容灿烂，他开心道：“师姐，你好好休息，我去看苏酥了，之后便回。”
门被轻轻关上，李思躺在床上，沉默不语，过一会儿，她才开口：“叨叨，问你一件事。”
“喵？”叨叨从床底下爬出来，跳上床边的椅子。
“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救何梅染？他死得可能性很小，为什么我就必须要在他身边？”
“不知道，但是这是系统做出的决定。”
李思讥讽一笑：“系统？我现在一点也不敢相信了。”
“思思，我也不知道，有些东西，需要你去探索。”
“叨叨，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什么事？”
李思转头，看着椅子上蹲坐的叨叨，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给你说说。”
“从我穿越过来，在凝华山的时候，所有事情发展基本上都是按照我的节奏来的，和师兄在一起也是那么自然而然，你告诉我，是因为前期的剧情，原作里面没写，所以让我自由发挥。”
“是的，没有的剧情，我发挥正常，一直到我死在师兄面前，可后来，一切都不正常了。”
“按理说我死了，我的身体是在师兄那里，可是我醒来时，我已经有现在这具身体了，你说是按照我的意愿选择的，我现在想，却不太记得当时的场景了，很模糊。”
“进入太虚门之后，那个时候何梅染还没有入门，一切都是正常的，可偏偏，到了何梅染这里，什么都不正常了，按理来说，何梅染是魔气附体，可他不是，他就是魔。”
“这和原作里完全不一样，另一点是，实际发生的事，和原作完全不一样，你告诉我这是因为剧情崩溃了。”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要回家，就一定要保护何梅染不死，他身边就算没有我，也不一定会死，为什么偏偏就要我在他身边？”
“思思，我不知道。”
李思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如果说必须要这样，那暂且不说，何梅染的经历，其实很惨，他是何家的公子却一点关爱都从没有得到过，父母不爱，为了让他可以聚气，没有少折磨他，他身边却一直有一个对他关爱有加的苏酥，所以他喜欢苏酥，我能理解。”
“你和我说，他是因为在玉合寺大比时，苏酥对他的恐惧，还有在回归山门之后，甘隹长老意图夺舍，他才走火入魔，堕入魔道，多真实的一个悲情角色。”
“可是，我的出现算什么？”
“思思……”
李思冷笑一声：“我就像在他绝望之际伸出的那一只手，把他拽住，然后呢，他一边反抗着黑暗，一边对我感恩戴德。”
“这一切，就像是早就精心算计之后的结果，我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爱人背叛，师尊夺舍，只有我，不离不弃地在他身边，对他照顾有加。”
李思冷声道：“叨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叨叨哑口无言。
等不到回答的李思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因为，没有人可以抗拒黑暗中照进来的那束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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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何梅染站在凝华山斋居门前，被凝华山的弟子拦下了，他只得返回，他站在李思的门前，最后还是没有敲门进去。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静悄悄地，他合衣躺下，睁着眼望着上方。
突然，他温柔地笑了一声：“我就是何梅染啊。”
他脸色又变，狰狞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起来：“你不是！你走啊！”
但马上，他语气又柔和下来：“我和你并不冲突，我是你，你就是我，或者说，我是几分之一的你。”
何梅染抱着头蜷缩在床上，浑身颤抖：“不是的，不是的……”
“唉，你就这样抗拒吗？”
“滚！滚！”
“你能先起来吗？我想去看看师姐。”
何梅染愣住，他缓缓地松开头，不可思议道：“你叫她师姐？”
他脸上又流露出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何梅染惶恐道：“不是，她不是你的师姐！师姐她，她不会，她不是你的师姐！”
随即他又皱眉：“怎么就不是了？我说过了，我就是你，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何梅染大喝道：“闭嘴！不是！我说了不是！”
他无奈：“好吧，不是就不是吧，那你能去看看师姐吗？”
何梅染重新躺在床上，拒绝道：“我不去，不会让你去看师姐的。”
他有些叹服，无语：“我只是你的一部分，代表的是你的想法，现在，不是我，是你，想去看师姐。”
“我不去！”
“随你。”
何梅染安静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你说你就是我，那我是谁？”
“何梅染。”
“那妖，为何叫我殿下？”
“因为，你是何梅染啊。”
“……”
“那怎样，你才会消失？”
“我不会消失，你活着那我就一直活着。”
“那为什么，以前你不在，现在才出现？”
“我一直都在，只不过是你没注意到而已。”
“那之前一直和我说话的心魔，也是你吗？”
“哦，那不是，那是个垃圾。”
“垃圾？”
“对，现在被我扔掉了，如果把我的身体比作一个房间的话，你和我就是这个屋里的主人，我们是一个人，那个你说的心魔，就是我们换下来不要的衣服，他还留在这个房间，我们一直忘了扔。”
“可是为什么，我和你的意识是分开的？”
“没有分开，我们一直都是一体的，一个人是有两面性的，如果说你是克制，那我就是你的欲望。”
“可现在，我们是分离的，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想法。”
“不，我只是坦诚的面对了自己的想法，比如现在，我很想去见师姐，想和她说说话，也想去看看苏酥，想知道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你不是我！”何梅染猛地坐起。
说完，他无奈一笑：“好吧，我不是你，那现在，你可以去看看师姐吗？”
“不准叫她师姐！”何梅染低声喝道，“不许你叫她师姐！”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何梅染从床上坐起来，他下床推开门，往李思的房间走去。
……
“思思，就算如此，你还是会去救他，不是吗？”叨叨蹲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李思。
李思怔住，没错，就算这一切都是被精心计算过得，可是她又能怎样？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也会去救何梅染。
当她出现在那个位置，她必然会去救何梅染，就算是知道这些可能都是假的，她都不会视而不见。
“思思，你不会对何梅染置之不理，就算不是何梅染，换成其他人，季玉芝，叶淮，就算一个陌生人，你也会。”
李思偏头，倔强道：“不一定……”
叨叨跳下椅子，趴在李思枕边，舌头舔了舔李思的脸：“思思，当你拥有可以救助他人的力量的时候，你不会袖手旁观。”
李思咬牙道：“当初何梅染第一次入魔的时候，我没有救下那些人！”
“因为你做不到！那个时候，你只能救一个算一个，因为那个时候你的力量，做不到救所有人。”
李思闭眼，不再说话，叨叨叹了口气，低头舔舐着李思的发丝。
一人一猫就这样沉默着。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何梅染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师姐。”
“进来吧。”
何梅染推开房门，见李思从床上坐起，慌忙上前扶住李思：“师姐，你先休息，我就是来看看你。”
李思坐起，靠着枕头，叨叨趴在枕边，沉默地看着何梅染，李思拂开何梅染的手，勉强地坐好。
“我没什么大碍，你身体怎么样？可有受伤？”
何梅染摇头：“我没事，师姐。”
“嗯，去看苏酥了吗？”李思问道。
何梅染沉默了一下回答：“去过了，但是没看到苏酥，没让我进去。”
李思安抚道：“没事，之后再去吧，你是怎么遇到那妖的？”
何梅染将当时的情况讲了讲，将自己当时的状态也详细说了说，说完他担忧地看向李思。
“所以当时，你听到了心魔的声音，后来就失去意识了，然后再醒过来，就带着我回来了？”
何梅染点头：“是的。”
李思呼了一口气，思考着问道：“那现在呢，那个声音还有出现吗？”
何梅染想到刚才自己的状态，他点头：“有。”
“手给我。”李思示意他伸出手。
何梅染伸手，将手掌放在李思的被褥上，李思想了想，伸出右手，盖在何梅染的手上，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