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他懒洋洋地叫了声。
“……”
岑青柠几乎要捏皱枕头,泪蒙蒙地瞪他一眼。
喻思柏轻挑了下眉:“还不想睡?那继续。”
他握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拽。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大概在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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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假装一听
今年东川的雪来得早, 尚未过圣诞便下了初雪。
岑青柠这阵子老实得很,把衣橱里的袜子都藏了起来,冬日和裤子作伴, 很少再穿裙子。也不知道喻思柏哪儿来的爱好, 不爱脱只爱撕, 隔段时间她就能收到更多袜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爱穿裤子了。
周五上午,岑青柠请了假。
早上起床, 喻思柏时隔两个月又在白日里穿上了机长制服。
她眯着眼看会儿, 没出声, 又闭眼躺了回去,静静等了几分钟, 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早安,柠柠。我去公司了。”他低声说了句, 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今天是喻思柏正式提交辞呈的日子。
即便他不说, 她也能看出来他很不舍。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在模拟舱待了很久,她去找他才出来, 黏着她又亲又抱, 像一只需要很多爱的大狗狗。
她抱着他亲了亲,两人早早上床睡了。
他难得在床上这么安分。
岑青柠没告诉他她请假的事。
在他出门后不久, 她便起床换了衣服,在他之后去了公司。
南方的雪不像北方, 随便一洒便白茫茫一片。
东川的雪可怜巴巴地落了两天,才有了薄薄的一层, 寒意却刺骨。
岑青柠到了东川航空公司楼下,没上楼, 独自逛了逛, 最后停在一面荣誉墙上。
荣誉墙上挂满了照片, 都是从业多年的荣誉五星机长。有男机长,也有女机长,照片最后的男人在这其中很显眼。
他是这其中最年轻的荣誉机长。
岑青柠仰头看着,感觉很新奇。
她很少见喻思柏这么正经的模样,英气的眉眼沉静,收敛了那点儿不羁,目光平静地面对镜头,眼神里却没有谦逊。
他那么年轻,这天然意味着张扬和自信。
她认真看了一会儿,露出笑容。
飞行一部,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看到辞呈时并不意外,两个月前喻思柏便透露出想要辞职的想法。虽然暂且安抚下来,但他知道这只是拖延时间。
他和喻光远是多年好友。近日姓喻的天天炫耀儿子回制造厂帮忙了,他可以退休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得意,引起周遭诸多猜测。
喻思柏这阵子是名人,连带着公司股票大涨。
除了颁发荣誉,还有大额奖金,这是其中最显眼的影响。更多的是后续影响,数不清的采访和约见,还有从世界各地寄来的信件。
每一周他们都要替喻思柏清一次。
年初喻思柏就上过热搜,“海上迫降”事件一出,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位过分年轻的机长。
从出身飞行世家,再到毕业于空军学院,双学位从MIT毕业,甚至到他的私生活,各方面都有人在关注。
幸而他没有被外界的声音打扰,专注自己的生活。
总经理了解喻思柏,知道如果这两月他还是没有改变想法,说明他下定了决心,有了新的职业规划。
这对航空界来说,并不是坏事。
只是可惜,他们失去了一名优秀的民航机长。
“知道了。”总经理收下辞职信,忽而想起一件事,“是不是得给小公主找个新机长?”
喻思柏:“不用,她由我负责。”
这话说得太果断利落,惹得总经理多看了他一眼。
他难得八卦道:“传言是真的,小公主在澜江选驸马选中了你?”
喻思柏挑眉一笑:“运气好,得小公主青眼。”
总经理笑着摇摇头,年轻人的事他向来搞不懂,但能看出来,喻思柏乐在其中。
喻思柏离开后,回了办公室拿私人物品。
推开门,所有人都看过来。
他们眼里有不舍,有询问,也有迟疑。应该是听说了他要辞职的消息,却不敢开口问他。
他笑了一下,坦言他已经辞职了。
那瞬间,同事们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他们和喻思柏同事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三年,因为机型不同,很多人甚至没有和喻思柏合作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熟知喻思柏。
夏天的坠机事故给民航蒙上了一层阴霾,直到东川航空“海上迫降”事件的发生。
这样的奇迹像是一针强心剂,令人民航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鼓舞。
他们不想失去这样的同事和朋友。
当同事们上前拥抱他的时候,喻思柏有片刻的怔愣。
他自小高傲惯了,鲜少与人交心,哪怕是周围亲近的朋友。周礼安是例外,他们从小认识,一起长大,对彼此太过熟知。
工作后更是,他只想认真完成本职工作。
下班后的时间他吝啬分享给别人,几乎不参与同事聚会。
此时此刻,他们接连上前拥抱他,祝福他前程似锦。
像是一根弦忽然断了。
喻思柏在这一刻忽然明白,即便他不再是民航机长,可是他们依旧在一个巨大的家庭里,彼此信任,互相鼓舞。
所有航空航天人,他们的心都在一起。
喻思柏下楼的时候,东川放了晴。
阳光照在白雪上,他驻足凝望片刻,忽然看向身侧的玻璃。
玻璃上的男人身着机长制服,笔挺整洁,肩章上的金色条纹比雪地的阳光还要耀眼。
这身衣服他穿了太久,脱下比穿上艰难太多。
喻思柏垂眼,摘下胸前的荣誉奖章,金属色的奖章,那么轻,又那么重。
他静静看了片刻,将它递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他要继续前行,踏上新的征程。
只是这一次他的赛道不再是三万英尺的高空,是全新的、充满挑战的,隐藏在荣誉后的一条未知且艰难的道路。
喻思柏轻舒了一口气,正要抬步往前,眸光在某处定住。
几步之遥,他的小公主站在那里。
漂亮的像是有一千层的裙子,在膝盖上方的兔子袜子,和初见时如出一辙的笑容,干净纯稚。
最明亮的,是她眼睛里的光。
“喻机长,我来接你回家。”她弯着眼对他笑。
喻思柏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大步上前拥住比阳光更热烈的女孩子,埋首在她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柠柠。”他低声喊。
岑青柠抱住喻思柏,一下下拍着他的背,轻声说:“你答应过我,会永远当我的机长。你还是喻机长,对吗?”
喻思柏嗓音微沙:“我永远是你的机长。”
年初的喻思柏从不曾想象过,他的人生会因为一个女孩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曾想象过他会紧紧拥抱着曾说过“我对你没兴趣”的女孩子。
更不曾想象过,他的心会因她生,因她死。
刚才看到她的瞬间,他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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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柠度过了一个温暖而平静的冬日。
她照旧上课,回家画漫画,偶尔来了兴致会去制造厂等喻思柏下班。他比前阵子忙,但依旧坚持送她去学校,忙完早便来接她。
他偶尔也有忙到需要加班的时候,她就背上小板子,去他身边画画。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喻思杨来接岑青柠下课。
岑青柠见到他便笑眯眯地打招呼:“阿杨。”
喻思杨有点儿郁闷,柠柠对他的称呼从“学长”再到“阿杨”,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幸好他看得开,换个人早就呕死了。
“我哥又加班,让我来接你。”喻思杨自觉地接过岑青柠的书包,随口提起家常,“我妈最近总催我哥,让他带你回家看看。他没松口。”
岑青柠眨眨眼,她对孟屏的印象很好。印象中,喻思柏的母亲声音柔和平静,却又不失力量。
这是她想象中母亲的模样。
“他不想带我回家?”她故作诧异。
喻思杨慌忙解释:“当然不是。我哥说你年纪小,怕带你回家会给你压力。那些长辈,逢年过节不就一件事,催婚又催生。”
岑青柠抿唇一笑,她当然知道喻思柏在想什么。
她年纪尚小,他过完年就要26岁了,离成家立业的年纪越来越近。他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全情投入地和她热恋。
“我去厂里找他。”岑青柠对喻思杨说。
喻思杨愣了下,有些发愁,柠柠不会不高兴了吧?
气得要去厂里找他哥当面对质?
喻思杨一路忐忑地把人送到制造厂,又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里,和他爸妈说了这件事,最后挨了一顿骂。
喻思柏在车间,岑青柠没过去,轻车熟路地往他办公室走。
下班的点,办公区没什么人,她自顾自在他桌前坐下,拿出板子画画,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岑青柠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
手机上有喻思柏的信息,说他今天回来得晚,不能陪她一起吃饭了。
她在画画没回,他又发了一条。
她正想回复,余光瞥见门口多了个道人影,下意识以为是喻思柏,对他露出笑容。
姜虞夕怔了一下,解释道:“思柏还在车间。最近是有点忙,忙过这阵子就好了。你吃饭了吗?”
岑青柠摸摸肚子,诚实摇头。
姜虞夕和岑青柠在食堂一起坐下的时候,有点儿恍惚。
这个女孩子对她笑一笑,她就把人带来了食堂。不放心又给喻思柏发了条短信 ,他应该不知道岑青柠来了,不然不会就这么让人饿着。
“我们食堂的伙食还可以。”姜虞夕推荐的几道菜,都在岑青柠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
岑青柠没想过她能和姜虞夕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饭。
尤其是姜虞夕还对她表露出关心,只把她当成朋友的女友,或者年纪小的妹妹,需要人照顾。
岑青柠瞬间的迟疑,让姜虞夕觉出异样。
她顿了顿,忽然问:“你知道了?”
岑青柠对上姜虞夕的眼睛,知道这时候装听不懂已经没有意义,她轻声道:“抱歉。”
姜虞夕笑着摇头:“为什么说抱歉?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不该对你和思柏造成困扰,你没做错什么。你放心,我会和思柏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我们是成年人,知道什么更重要。”
对姜虞夕来说,爱情并不是必需品。
她爱得起也放得下,事业才是她人生的第一顺位。她有必须想要做成的事,有梦想和追求。
她已决意放下,并不打算让喻思柏知道。
但从岑青柠的反应来看,喻思柏似乎也知道。
“看来……我藏得不是很好。”姜虞夕叹了口气,笑容里有涩意,“这样也好,我没有念想了。”
她该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往前走了。
岑青柠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安慰她或是说些俏皮话都不合时宜,犹豫间,喻思柏到了。
她松了口气。
喻思柏是从车间匆忙赶来的,他本就准备下班,看到姜虞夕的信息便立刻来了食堂。
他揉揉她的脑袋,在她身边坐下,“几点来的?”
岑青柠小声应了,对喻思柏道:“在你办公室遇见了姜工,她知道我没吃饭就带我来食堂了。”
喻思柏和姜虞夕道过谢,姜虞夕便先离开了。
岑青柠和喻思柏默契地没提起她。
两人在食堂吃完饭,回了趟办公室,一起回了家。
深冬,悬铃木大道枝叶凋零,光秃秃一片。
岑青柠一下车便冻得直往喻思柏怀里钻,拽着人飞快往家里跑,进了家门还嫌冷。
“喻思柏,接个吻?”她认真提议道。
喻思柏轻挑了下眉,抱着女孩子的腰轻而易举地把人放在矮柜上,覆身过去,捏住她的下巴长驱直入。
岑青柠完全没有防备,她只是想亲亲,没想到喻思柏攻势猛烈。
愣神间,他甩了大衣,单手抱起她,没开灯,视黑暗为无物,边亲她边上了二楼。
中途亲得狠了,停下来把她压在扶手上。
岑青柠心跳怦怦,脸颊发烫,几欲窒息。
她在间隙中喘了口气,转眼就被丢在床上,他沉沉压下来,拽着她的脚踝,往上探,轻而蛊惑的声音里带着遗憾:“柠柠不穿袜子了?”
岑青柠耳根一热,完全不冷了。
她气恼地去拽他的衣服,摸到那把窄腰才安分下来,老老实实让他亲,气息越来越重。
喻思柏压着人弄了一次,不着急继续,抚着女孩子微湿的眼尾,低声问:“晚上没吃多少,胃口不好?”
岑青柠尚未平复下来,可怜地窝在他颈侧喘气。
她摇摇头,说吃饱了,抬眼看他:“阿杨说你妈妈想见我?”
喻思柏低头和她对视,她眼里尚有泪,眼尾发红,眼神不像是不愿意的模样。
“不怕他们催婚?”他玩笑道。
喻思柏不是没想过,但她年岁尚小,他不想用这样一层关系锁住她,让她在这段关系中觉得有压力。
他的小姑娘要去看更大的世界。
岑青柠冲他笑:“不怕,反正爸爸不会同意。”
喻思柏支着脑袋瞧了她一眼,懒声道:“我爸妈担心的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得了岑家的门,怕我被小公主踹了。”
“过年回哪儿?”
岑青柠想了想:“回澜江。去年陪外公外婆,今年陪爸爸。”
喻思柏:“我送你过去。”
岑青柠知道他的意思是陪她坐车回澜江,但是她早就定好了回去的方式,在两个月以前。
“你记得去申请航线。”她小声嘟囔。
喻思柏顿住:“想好了?”
岑青柠喜欢他这一点,从不会干涉她的决定。只要她想做,他就毫不犹豫地支持她。
她点头,早就想好了。
她不会告诉他,她曾在心里感激过飞行的存在。
这一方式让她在这个夏天,迅速地从东川到达南渚,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他身边。
那瞬间,她忽然觉得飞行也没有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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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思柏再次穿上机长制服,是在一个晴日。
他和许久不见的机组打了个照面,简单的叙旧后便进入工作状态,准备这一次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