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声挑眉, 收缴了她手边的冰可乐，换了杯温水过来, 尹夏知正巧有些胃不舒服, 端着玻璃杯小口喝着。
温寒声靠着椅背，微微侧过头，声音放低了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吃这套？”
尹夏知福至心灵, 也侧过头。
四目相对, 灯光从斜后方照过来, 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 有光点在跳跃。
气氛温馨又平和，彼此的心意确定了，那些猜疑消失殆尽，所以他们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相处方式。
不需要费尽心机去猜对方的想法。
尹夏知喜欢这样的氛围，笑着说：“那你也该知道，吃饭是借口，想每天见你才是目的。”
温寒声黑眸深邃，眸光却轻柔，“外交司和特教学校离得不远，走路十分钟。”
像有一只麻雀在轻啄心尖，又或许是喝了温水的缘故。
尹夏知整个人都是暖的，她强忍住雀跃，一本正经地说：“先从饭搭子做起，我觉得可以。”
前男友的标签被“啪”的一声撕掉，取而代之的是“饭搭子”。
温寒声失笑，没觉得不好，过去的事彻底翻篇，人都是要看向未来的。
他和尹夏知的未来，只是想想就令人无比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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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午休有三个小时，尹夏知上完课，拿着餐盒到餐厅，装了三荤三素，路过饮品区又买了两杯柠檬汁。
提着东西去外交司，十分钟的路程，站在外交司门前。
这些年外交司扩建了不少，正门也重新整修过，门口的保安问她找谁，尹夏知说：“我找温寒声。”
她记得要身份证抵押，还没拿出证件，保安打开门说：“温部长提前知会过，你直接进去就好。”
尹夏知道谢，“好的，谢谢。”
五年前来的那次，她在门前等了许久，手脚都冻得发麻，好在遇到好心的保安叔叔放她进去。
那时候温寒声刚进外交司，连职位都很小，保安问她男朋友的部门。
尹夏知一问三不知，最后尴尬地说：“他长得很帅。”
简直可以当笑话讲了。
还好温寒声不知道这事，不然她的脸往哪搁。
尹夏知刚走进大厅，就看到温寒声坐在休息区，双腿优雅交叠，在看手机。他低垂着头，下颌线瘦削，他比五年前瘦了很多，显得更加清冷矜贵。
听到脚步声，温寒声抬起头，等她走到身边，“去餐厅，还是去我办公室？”
尹夏知倒是好奇他的办公室是什么样子，不过外交司的办公室，会有很多机密文件吧。
她一个“闲杂人等”，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尹夏知迟疑的一秒钟，温寒声接过她手中的餐盒，“走吧。”
尹夏知连忙跟上去，到了电梯口，“我还买了两杯柠檬汁，今年气温太反常了，多补充维生素，预防感冒。”
温寒声垂眸看了眼，尹夏知立刻说：“是常温的。”
她迅速表明立场，竖起三根手指：“温部长说得每一个字我都谨记在心。”
温寒声目光上移，对上她略微眯起的眼睛，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别装乖。”
进了电梯，两人并肩站着，尹夏知忽然想到昨晚回家后，她给他发“晚安”，这男人隔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复，看来有必要弄清楚他的作息。
“温部长，昨晚回我消息之前是在忙吗？”
她装似不经意问道。
温寒声挑眉，眼神意味深长地，“睡不着，跑了三公里。”
尹夏知点点头，“那你现在一般几点睡？”
温寒声没回答她，眸光渐深，被他注视着，尹夏知也不心虚，无辜地眨眨眼睛：“知道你几点睡，我才能准时和你说晚安啊。”
温寒声想起那些男生追女孩子的招数，早安晚安是必不可少的。
当初他们在一起时，好像也没定时定点说晚安。
更多时候是她睡觉了，给他发消息，而他还在加班，隔了许久才回复一句“我下班了”。
温寒声也换位思考过，发出去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所以他理解尹夏知，也心疼那时候的她。
“如果不出意外，每天十一点半会上床休息。”他低声答。
尹夏知抿抿唇，好奇地问：“会出什么意外？”
能影响一个成年男性睡眠的，是什么意外？尹夏知问出口就后悔了，她好像在搞黄。
“别误会，我们学心理的都求知若渴。”尹夏知急忙找补，“特别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温寒声似笑非笑，摆明不信她的胡诌。
电梯到达七层，这一层是新闻部的办公区，温寒声的独立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一路上不少刚忙完去吃饭的员工。
尹夏知收获了各色的打量，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温寒声推开办公室的门，衣袖被身后的小尾巴拽住，尹夏知有点不自然地问：“你怎么不跟我说还有员工在工作……”
温寒声反手牵住她的手，把人拉进屋，随即关上门。
“又不是见不得光，吃个饭还需要偷偷摸摸？”
外交司和其他公司一样，也会有各种流言蜚语，尹夏知主要担心影响他的工作。
而且他刚上任，口碑很重要。
下次还是去餐厅比较好。
尹夏知抬眸打量他的办公室，窗明几净，木制的办公桌椅靠墙而立，左侧的书柜里整齐码着文件袋，还有宽敞的会客区。
办公桌上的铭牌鲜亮，金属边框反射着耀眼的光。
新闻部部长：温寒声。
尹夏知的目光停留在上面许久，缓慢移动到温寒声脸上，也许是最近看剧看魔怔了，她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温寒声是仙侠剧里下凡历劫的上仙，终于归位了。
“过来吃饭。”
他冲她招手，尹夏知走过去帮忙拆餐盒，她今天多装了些菜，不过她不喜欢吃豆角，默默转了转餐盒，把有豆角的那面朝他。
温寒声慢条斯理摆弄着餐具，“过去不吃西芹，现在连豆角也进黑名单了？”
尹夏知以为动作够快他就看不到。
她递过去柠檬汁，记仇地回复一句：“我就该给你带杯牛奶！”
彼此的喜好依旧记得清晰，好像这些年没有错过，只是做了一场悠长的梦。
尹夏知吃好后，坐在一旁看朋友圈，刷到郑书清的消息，她转了下屏幕，“书清姐回国了，要约她一起吃个饭吗？”
这些年温寒声过年也不回家，两年前郑书清随团巡演到巴黎，两人匆匆见过一面。
女生间的友谊比较亲密，郑书清每到一个国家都会给尹夏知寄来伴手礼，回国后两人也会约着吃饭。
温寒声说：“我都可以，看你们。”
“我来安排。”尹夏知回头看向“新闻部部长”的铭牌，“顺便庆祝你升职。”
吃完饭，尹夏知有点困，就在沙发上眯了会。
离上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温寒声叫醒她，尹夏知睡眼惺忪，“那我走了。”
温寒声送她下楼，刚睡醒的尹夏知不在状态，手指捏着他的袖口，懵懵然的小样子。
电梯在中途停下，上来的人有些面熟，尹夏知多看了两眼，直到男人开口：“温部长。”
竟然是宋涛！
尹夏知瞬间清醒了，她抓住温寒声衣袖的力道加重几分。
温寒声语气平常，点头回应了一句。
宋涛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女人，嘴唇张了张，直接愣住了。
尹夏知表面功夫做得极好，礼貌一笑。
他大概是惊讶于，当初甩了温寒声闹得全校皆知的女人，又站在了温寒声身边。
究竟是尹夏知手段高明，还是温寒声认栽。
也许是终于找到一个和温寒声会面的机会，宋涛惴惴不安地开口：“温部长，之前的事多有得罪，希望您不要记在心上。”
温寒声侧目，眸光轻淡，“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他们之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这就是对宋涛最大的惩罚，眼睁睁看着他曾经嫉妒、羡慕，视为对手的人，成为无法匹敌的上司。
这种无力感是难以磨灭的。
尹夏知也要忘记了，温寒声蹲在宋涛身前，弓着背，将文件一张张捡拾起的画面。
那样狼狈的样子，不该属于温寒声。
这晚，尹夏知看到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拍下照片发给温寒声。
“The full moon in the night sky。”
是那句写在照片背后的话。
温寒声看到后，从书桌后起身，来到窗边，仰头看向天边。
他回：【As before。】
作者有话说：
像从前一样。
第63章 立夏（3）
餐厅订在市中心, 周末客流量多，好在尹夏知提前预定了包厢。
全球巡演结束，郑书清忙碌了半年, 终于可以大吃大喝, 在老朋友面前也不必顾及形象。
“我就知道你们俩会和好的。”郑书清撑着下巴, 打趣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兜转，“现在好了，事业有成, 就差结婚, 到时候记得让我坐主桌。”
尹夏知慢条斯理搅着玉米羹, “还追着呢, 离结婚还差一大跨步。”
郑书清挑眉, 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懂，男人要面子嘛, 被甩了得让你追一次才行。”
温寒声掀起眼帘, 从容不迫地戳郑书清的痛楚，“什么时候去参加郑叔叔给你安排的相亲？”
郑书清咬牙切齿。
她深吸一口气, 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是不是朋友了？你出意外我第一时间打越洋电话, 现在就知道损我啊。”
尹夏知敏锐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转头去看温寒声。
他的手指轻敲着杯壁，那是他拿不定主意时的小动作。
郑书清迟疑地看了眼尹夏知，收敛起神情，无声问他：“这事你没跟夏知说？”
温寒声薄唇轻抿, 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无奈。
“什么意外？”尹夏知直接问道, 不给温寒声岔开话题的机会。
郑书清低下头, 把自己藏起来, 不参与他们两人的对话。
气氛有些凝滞，温寒声组织好措辞，正想开口，尹夏知拿出手机来，“算了，我自己查。”
反正外交司的公众人物，遇到意外都会有国际新闻报道，也许是被她忽略了，但整理温寒声这五年的资料时，她的确没发现意外。
纯属想个招，让温寒声主动招供。
温寒声拿过她的手机，“是两年前的事，我和叶宁被绑架，也就是那次意外，叶宁离世，Leno患上心理疾病。”
尹夏知脊背挺直，从他言简意赅的讲述中，捕捉到隐藏在字眼背后的紧张惊险。
“我以为那场意外遇难的只有Leno和他父亲……”她话语一顿，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腕，“那你有没有受伤？”
温寒声紧抿的唇角松开，沉默地摇头。
尹夏知觉察到他神情中的异样，眉心皱了皱，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趁郑书清去卫生间的空隙，尹夏知也跟着去了，她等在门外，郑书清推开门，“夏知，怎么了？”
尹夏知表情郑重，“书清姐，当年那场意外你知道详情吗？”
郑书清抿了抿嘴唇，依稀记得那场意外，被绑架的一行人中只有温寒声和Leno幸存下来，“当时的歹徒都有配枪，因为严重威胁了三国的外交准则，被国际新闻界封锁了消息，以免造成更严重的民众恐慌。”
“叶宁是温寒声很好的朋友，他们三个逃出了歹徒控制的酒店，本来三个人都可以逃掉的，但……”
郑书清停顿了秒，声音低下去，“Leno在行李箱里哭出了声，爆发了枪战，好在当地的警方和维和部队及时赶来。”
“叶宁给温寒声挡了一枪，子弹贯穿了心脏，没能救回来。”
尹夏知呼吸滞住，仅是听描述，心中就难以抑制住悲伤。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挚友，失去生命。
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失去生命。
“他那段时间，是不是……挺难熬的。”
郑书清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告诉她，“夏知，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些消息都是从我爸那边得知的。不过，温寒声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似乎没有效果。”
尹夏知几乎瞬间想到，“幸存者心理障碍？”
郑书清点头，“有时间你跟他好好沟通一下吧。”
尹夏知心情沉重，吃完饭没有兴致再逛街，郑书清说改日再约，她便和温寒声打道回府。
路上，她一直不说话，长久的寂静横亘在两人之间。
温寒声时不时用余光看她，尹夏知还没想好措辞，毕竟叶宁的离世对于温寒声来说，是伤心事，是症结所在，不能随便问出口的。
行驶的路线是往尹夏知的公寓去的，她急忙问：“今晚我能住你那吗？”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愣。
尹夏知口不择言地解释：“那个……我就是想……”
“夏知，你可以直接说的。”温寒声打断她，声音轻柔，“我们之间不需要兜圈子。”
尹夏知剧烈的心跳安稳下来。
“幸存者心理障碍会持续很久，如果不及时治疗，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
她站在专业的角度给出建议，“国外医生解决不了的病症，说不定我可以成功。”
那些医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在他身侧观察。
温寒声没想到她会那么快知道，眼帘垂下，大脑像自动设置了禁区，只要处于清醒状态，他就会一遍一遍拿过去的记忆来惩罚自己。
如果他能及时发现不远处持枪的歹徒，说不定叶宁就不会死。
Leno也不会失去父亲，他们仍旧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这种情况在事发后的半年间最严重，他甚至夜夜无法入眠。
尹夏知：“先把车停到路边吧。”
温寒声在临时停泊点停下，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慢慢松开力道，最后垂下来，“是我的问题，那些医生也努力过。”
尹夏知看着他的手划出一道无力的弧度，心脏酸涩的要命。
她又想到提分手时，那样无措又令人心疼的温寒声。
尹夏知去牵他的手，手指交握住。
“温寒声，我的履历你也看过，我现在挺优秀的。”尹夏知拉着他的手，放到心口处，让他感受到她蓬勃的心跳，“你信我，好不好？”
温寒声心底的那些不安，那些迟疑，在这一刻尽数消失。
纷杂的思绪也消停下来，他眼中只剩下尹夏知。
她自信地对他笑，口吻温柔，令人不自觉信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