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鹿安茶【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26 23:11:58

  发消息问他:「你走没有?」
  安静的书店二楼,江霖生所有的煎熬折磨,纠结后怕,都因为这条微信顷刻散去,快速打字发送:「还没」
  宋伊召唤宋祁山:“爸,我家里有朋友找,先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要不把车开走。”
  “我没带驾照,怎么回去都行,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
  宋伊出小区和江霖生汇合,问他:“你回去有事没有?”
  江霖生摇头,“没有。”
  “现在不给小杨补习了?”
  “现在过年,放几天假。”
  “哦。”
  他回去没事,现在时间也早,宋伊心痒提议:“想不想在这玩玩再走?”
  江霖生神经一绷,凝视她。
  宋伊:“……去海边。”
  他松口气。
  宋伊无语翻个白眼,“现在酒吧都没开门,而且我又不是天天泡吧,也很有悠闲浪漫情调的好吧?”
  江霖生抿唇笑,歉意低头蹭了下鼻尖。
  川礼不临海,平城也在内陆,宋伊平时没事不会专门往海边跑,也就每年来净水这边走亲戚的时候能去海边逛逛。
  净水是从一个小渔村发展起来的城市,能在短短几十年内发展起来,很大一部分依靠得天独厚的海域环境,波平浪静,气候温润,再没有比这更适合捕鱼做港口城市的了。
  就是海湾太小限制发展,只能做一个用来中转的富饶小城。
  不过也是因为城市小,人少,只是个小型港口,周边海域没怎么被污染,从宽广的沿海大路转头望去,白沙碧波,水天一色,粼粼波光闪耀其上,看得人心情都开阔明朗起来。
  从马路上沿阶梯下去,脱掉鞋袜,赤脚往松软的沙滩上一踩,轻飘飘像从云朵上走过,又有种脚掌被全方位按摩的舒爽。
  宋伊让江霖生也脱。
  他似是不好意思,摇摇头。
  宋伊好笑,转过身,面朝他后退着走,淡淡的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轻微咸湿的气味,今天天气好,又夹杂点干净阳光的味道。
  喊他:“有什么可害羞的,害怕我看你的脚啊?”
  宋伊低头,江霖生顺着看她红色长裙下白嫩的脚,自然是很美的,昨晚揉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阳光下,红得艳丽,白得通透,脚趾圆润可爱,没涂指甲油,粉粉的一层,现下沾染几颗沙砾,让人想俯身亲自拨走吹掉。
  知道他在看,宋伊脚趾上下动动,去看他的,依旧穿回了之前洗到发白,脚侧裂口的板鞋,次数多了,她也妥协了,好在这里不算冷,穿着也没事。
  “脱了。”她心情爽朗,笑着命令。
  江霖生去沙滩与柏油马路相邻的地方,弯腰背对她脱了鞋袜,犹豫一会儿,才慢吞吞朝她走去。
  宋伊已经往被海浪打湿的深色沙滩上走了,浪花刚走过的地方,她脚掌一拍,激起的水珠如炸开的烟花落在她脚面,回头见江霖生拘谨的模样,扬声催他:“快过来啊。”
  待人终于走进,她脸上的笑已经隐藏不住,“让你脱个鞋,怎么跟让大姑娘上花轿似的?”
  宋伊翘起脚尖,靠近他一步,他后退一步,脚趾不受控制地在松软的湿滩上蠕动。她仰头对上他的脸,笑如银铃清脆悦耳,“害羞了?”
  “没有。”江霖生躲着她笑得湿润明亮的眼睛,低头看自己的脚。
  宋伊也低头,脚随主人,脚弓凸,脚趾长,指甲干净整洁,常年捂在鞋子里,比他的手和脸都白。
  她看着,踮起湿漉漉的小脚,在他脚趾上轻踩一下,海风裹着耳朵,只听见“啪”一声,响亮的皮肤击打的水声。
  没了鞋子遮盖,两人都能清晰看见他脚趾瞬间抓进湿软的沙滩里,内心所想,紧绷的思绪,无所遁形。
  她娇娇地笑,不逗他了,张开细条条的双臂,迎着海风往前走,发丝飞舞,任湿咸的风鼓起她轻薄的黑色大衣,红裙裹紧玲珑身体,裙摆蹁跹,点着水面起舞。
  江霖生跟了几步,怔怔停下,看她以晶莹的碧蓝水面为舞台,浅闭眼眸,舞动四肢,肆意掌控自己的身体,以强烈的色差,与这水天融为一体。
  脚下水声潺潺,等水声消失,他回过神来,她笑容明媚地问他:“好看吗?”
  江霖生深深点头,挖空思绪,也就出来两个附和词:“好看。”
  她扑哧笑一声,过来牵上他的手,他手指颤了下,立时反握。
  宋伊转头看他,扬眉问:“就只是好看?”
  她想起来在学校那晚,让他描述个香水的味道都描述不出来,不禁疑惑她给他找书看,他这半年都没什么长进吗?
  江霖生垂眸,抿唇想了想,犹疑说:“……像只蝴蝶在海面上飞。”
  宋伊娇娇笑倒在他肩上,“你写三年级作文的啊?”
  低头揪揪身上的黑外套和红裙子,挑唇揶揄他:“还是黑红拼接的花蝴蝶是不是?”
  江霖生抿唇不语,耳尖罕见地上了点红。
  宋伊稀罕地瞅一眼,她一直以为他晒得皮厚,不会脸红耳朵红呢。
  这离市里太远,打不到也叫不来回去的车,两人坐上连接净水和川礼的城郊公交车,直接回川礼。
  公交车整日跑在海边公路上,风吹日晒,车身早就成一层薄薄的斑驳外壳,摇摇晃晃,时走时停,捎带一路上的乘客。
  早上醒得早,下午又玩了这么长时间,宋伊眼睛微饧,困倦地抱上江霖生手臂,捞着人一侧胳膊往下拽拽,枕上去,“你看着站,我睡一觉,到了喊我。”
  江霖生点头,“好。”
  他手臂动了动,慢慢从她手里抽出来,小心环上她真薄如蝶翼的肩膀,搂在怀里,抬手拨拨她的头,让她枕在他颈窝,舒适地靠在他怀里。
  垂眸盯着她洁白无瑕的侧脸,拢在她脑后的手情不自禁地轻轻抚摸过去,落在她红润的唇边,停留一秒。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虚微气音:“……是不是想吻我?”
  心思毫无预兆被挑破,他手指一颤。
  她眼睛没睁开,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还没睡着呢,你就开始动手了?”
  江霖生一路没再动一下。
  宋伊原本还想接着装睡逗他,后来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睡着了,再醒就是车子转大弯,她被江霖生牢牢箍在怀里,因为惯性甩动晃醒。
  窗外日落黄昏,已经到川礼了。
  她从他怀里直起身,抬手梳理下头发。
  一会儿到站,两人下车,走几步,她活动睡得僵硬发疼的身体,伸个懒腰。
  回头,原本想和他说各回各家,她现在十分想躺在她那张松软会按摩的大床上放松身体。
  江霖生说:“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
  心情愉快,宋伊不吝于和他多吃一顿饭,“去哪吃?”
  她舔舔唇,昨晚那家面馆味道不错,“还藏着什么宝藏饭店?”
  他低声笑:“没了,就那一家店,今天听你选的,我请客。”
  “哦?让我选?”宋伊拍拍他裤袋,抬头对着他笑,“让我选,我担心你这个年都过不了了。”
  “不会。”
  宋伊就是说说,没真想吃掉他这个年,选了个价格适中的西餐厅。
  窗外点满霓虹的黑夜,桌上的香烛,红酒,牛排,暧昧的光线,安静的环境,舒缓流畅的钢琴曲,放松人的神经,滋啦擦亮暧昧火花。
  江霖生将牛排切成一小小块,宋伊手撑下巴,百无聊赖地转头,旁边那桌男人的手暗戳戳在桌上爬行,摸到女士的手指,见女士没反对,大胆握上去,两人相视低头一笑。
  头一转,斜前方那桌,两人坐在一侧,已经借助高大的沙发椅背,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亲了,角度问题,她这里看得清清楚楚。
  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对面递过来一碟餐盘,牛排已经被他体贴地切成小块。
  “可以吃了。”他说。
  宋伊抬头看他一眼,捏起叉子叉一小块放进嘴里,嚼完咽下去,蜜语甜心:“味道不错,男朋友切的吃起来就是不一样。”
  叉一块递到他面前,“尝尝。”
  江霖生嘴角带了点笑,低头吃进嘴里。
  “你明天有事没有?”
  宋伊想了想,“明天……明天初三,我没事。”
  她手里的叉子掉个头,在他现在算得上细腻的脸颊上轻轻刮滑,轻佻逗他,微微笑着,语气轻快彰显她现在的好心情:“怎么,明天还想出来玩?”
  叉子早在她手里染上她的温度气息,江霖生没躲,握上她的手,抽走叉子,拿着她软弱无骨的小手在脸上亲昵贴贴,“想。”
  一顿饭吃完,宋伊让家里司机来接人,江霖生站在店里看着轿车远离,出门坐上回家的公交。
  *
  下了公交车,周边环境与上车前几乎翻个天,沿路墙皮留着长期接受雨淋的黑色腐蚀,边边角角堆着各家报废的桌柜床垫饮料瓶酒瓶,头顶电线乱拉乱扯,脚下砖缝里积着经年洗不掉的黑色油垢,经过的垃圾桶冒着源源不断的酸臭,即便冬天也吸引苍蝇在上头嗡嗡打转。
  拐几道弯,一条瘦到皮包骨的大黄狗汪汪叫着迎出来,摇着尾巴围着他转两圈,又往前跑。
  前面中年女人快步上前,高兴地两手一拍,“哎呦,霖生,正好你回来了。”
  “张阿姨。”江霖生对着她礼貌点点头,“要买东西么?”
  “可不是,正做饭呢,盐用完了,以为你在店里就直接下来了,大黄出来对着我叫才知道你不在,正愁是在你家买还是去那边的生鲜超市。”
  狗激动地往身上跳,江霖生摸摸它的头,解释说:“我今天去外婆家走亲戚,回来的有点晚。”
  张阿姨唏嘘一声,担心他:“没挨打吧?”
  江霖生摇头笑笑,“没有。”
  张阿姨从兜里掏出来一张五块的票子递到他手里,“我就在这,不往里走了,你帮我拿袋盐出来。”
  “好。”
  江霖生进店里,从货架上拿一袋盐,去门口做柜台的桌子前,反手拉开抽屉,五块的放进去,找三张一块的出来。
  柜台后坐着的男人,一脸阴郁地拽走他手里的钱,粗声怒道:“又是帮女人拿的?”
  江霖生眼皮没抬,又找三块钱出来,和盐一块交给等在外面的张阿姨。
  再回来,看一眼坐在柜台后的男人,淡声:“你回去吧,我在这看店。”
  男人不动,一双充涨血丝的眼睛红得可怕,快要瞪出眼眶,“你怎么回来这么晚?!给你打电话也不接,身上还有女人的香味,是不是跟女人约会去了?!”
  江霖生去墙边按亮店门外的灯,在桌上找到没吃完的馒头,还松软着,掰掉一小块,到门口冲颤颤躲在外面的大黄招招手,扔地上,大狗摇着尾巴快速跑过来,衔进嘴里又快速跑走。
  男人见他旁若无人地装没听见,气得鼻孔喘气,桌子拍得啪啪响。
  拍桌也没人搭理他。
  “老子的饭你喂畜生!”
  “不是不吃么?”
  “我问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和你无关。”
  江霖生又扔一块馒头,见大黄叼走,回头瞥他,“还不回家么?你不走,我回去了。”
  “一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回来给我做饭,我看你就是嫌老子死得慢!”
  江霖生抽起裤管蹲下-身,悠闲地给大黄扔食物,看它吃得欢,揉揉它的头,淡声:“那你死快一点。”
  “想死还不简单,撞墙,跳楼,吃药,往车最多的大马路上一站,放心,我不会讹人钱,我一定做个锦旗去感谢他。现在债还完了,你也不用担心我还不上,让你的坟被人给刨了。”
  “你!”男人气得喉咙卡痰,一口气没喘上来,从脖子到脸充血肿胀,奋力咳嗽,抄起手边的拐杖使劲敲在地上,“不孝子!我怎么就养出来你这么个不孝子!混账东西!”
  江霖生随声附和他:“你孝顺。”
  男人咳嗽着颤巍巍弓腰站起来,戳在地上的只有一只脚和两根拐杖,另一条裤腿空荡荡干瘪瘪地晃在空中,跳到门口,猛然抄起一根拐杖抽他后背,使劲的时候另一只拐杖没撑稳,身体失去平衡,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上。
  “咚”一声响。
  连带着拐杖倒地的清脆响声。
  江霖生回头看一眼,弯腰将人捞起来,拐杖递到手里,去柜台后坐着了。
  男人脸怒涨红,抄着拐杖去打狗,大黄嗷嗷惨叫着跑远,等男人撑着拐杖一步一跳地走远,才摇着尾巴在街上转几圈,汪汪叫着放信号,回到店里在江霖生脚边快乐打转,猛劲蹭他。
  几分钟后,原本清冷小店陆陆续续来客,都是些在周围住的熟悉大妈阿姨,江霖生只需要坐在柜台后安静装东西,收钱找钱。
  一会儿有个阿姨抱着奄奄一息的大母鸡兴冲冲过来,杵到他面前嚷嚷:“霖生你看看!你看看你爸把我家鸡打成什么样了?!气儿都没了!都给打死了啊!”
  江霖生看一眼,熟练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张二十的票子递给她
  阿姨看一眼钱,不接,“这可是我养着用来下蛋的母鸡。”
  江霖生又多找出一张十块的。
  阿姨拿着钱,抱着鸡兴高采烈走了。
  店里买东西的看见,哦呦一声对江霖生说:“你干嘛给她钱哦,她就是故意把鸡往你们店门口放的,而且给钱了,也要让她把鸡留下呀。”
  “没事。”江霖生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拉个塑料袋打开装进去,说价格找钱。
  这波人过去,店里重新冷清下来,又等一会儿,到时间关门,拿着钥匙离开。
  大黄摇尾巴跟在他脚边进旁边一家小区。
  一旦小区住户爆满,物业清理跟不上,小区就老得特别快,本世纪初才建的小区,已经老化得像快要报废的旧时代机器,拥挤、狭窄、油腻、脏污,好在大多数人都受不了居住环境长期发散恶臭,楼里的空气还算干净。
  房子在三楼,拧开防盗门和大门进去,三室两厅,八十平,沙发桌椅都已经半旧掉漆,但干净整洁,空间亮堂,客厅窗帘开着,站着还能看见夜空里的星星。
  江霖生进厨房烧壶热水,倒进杯子里,放客厅桌上冷着,推开左手边的卧室门。
  床上躺尸的男人抻长脖子,瞪起铜铃大眼,“你进来干什么?!我让你进来了吗?!出去!”摸到床边的拐杖咚咚敲地板。
  “明天初三,我给你收拾东西,你回村里给我爷爷奶奶烧点纸上柱香。”
  拐杖打不着他,男人握紧拳头锤床,“我不回去!我回去干什么?!我回去让村里那帮瘪三笑话死我?!”
  “债都还完了,他们不会再笑话你。”
  “我不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走了你就放女的进店里买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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