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生看她脸色苍白地回来，口红干涸在唇瓣上，紧张起身牵她手腕拉回来，小声关心问：“拉肚子很严重？”
宋伊摇摇头，虚弱倒他身上，江霖生小心拥入怀中撑起她身体，“哪不舒服？”
宋伊捂着越来越疼的肚子，细眉拧紧：“应该是大姨妈快来了，痛经。”
她一般是大姨妈正式到来之前疼几个小时，来的时候疼痛到达巅峰，然后走下坡路慢慢消失，要是来之前吃东西太放肆，可能会疼到第二天，那才是遭罪。
江霖生一开始没理解，她说痛经后才联系起来，上初高中时，班里女生会把生理期说成大姨妈，那时候男生私底下还偷偷嘀咕过，怎么班里这么多女生都有大姨妈，而且关系都挺好，经常挂在嘴边。
他脸有点热，小小声问她：“……要吃药吗？”
年初一她要布洛芬，老师问她是不是痛经，现在痛了，应该是要吃药？江霖生没经验。
“我没带……”
“我去找乘务员问问，看他们有没有？”
“嗯。”宋伊心里庆幸还好这趟有他一起，又说，“再问问有姨妈巾没有，我都没带。”
江霖生脸更烫了点，幅度微小地点头，仔细放她倒在椅背上，去找乘务员，乘务员说没药，本来备的有几颗，之前有几个人要，给他们了，不过有女乘务员有姨妈巾。
江霖生道谢，装兜里带回来，宋伊去卫生间垫上，不用担心弄脏衣裤和椅子，只剩下放心的疼。
她走这一会儿江霖生上网搜了搜，低头看着怀中人惨白一张小脸皱眉按肚子的痛苦样，搓热手掌，覆到她手背上，唇贴着她耳朵，顺着她心思喊：“伊人姐……我给你揉揉？”
男生的掌心烧着烫人的热意，可能是不好意思，害羞，呼吸也有点重，宋伊唇角勾了勾，松开手让他揉小腹。
他手大，横亘在小腹上，几乎掌住了她整个小腰，阔大掌心完全捂住了她发疼泛凉的地方，热热地熨帖在上面，听着她的指挥放轻或者加重力道揉转，宋伊趴在他身上，到底比自己揉舒服了点。
就这样坐他身上被他揉了两个多小时，疼痛有所缓和，宋伊还睡了一会儿，下车时江霖生腿麻得过了好半晌才能走路，推着两个行李箱出高铁站。
出站口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都是刚开学的大学生，江霖生眼观六路避开人群，配合宋伊现下的小步子，带她去附近一家店坐着，自己问个药店去买药，回来借了热水，让她和着热水吃药。
药效过一段时间才起作用，回去的出租车上，座位宽敞一些，宋伊能蜷缩身子窝在江霖生怀里，她难得有小鸟依人的脆弱时候，江霖生边享受喜欢女生的投怀送抱，小心拥着她，边耐心给她按揉，想耳语说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刚说几句，被她一巴掌捂嘴。
宋伊不耐烦拧眉，声音暴躁虚弱：“别说话，我现在没精力听，也没力气搭理你。”
江霖生安静闭嘴，做个贴心的哑巴工具人。
学校离高铁站很近，到的时候宋伊身上的疼痛虚弱还没消减半分，但优雅的人永远不会在人前憔悴，下车前，宋伊在脸上补了个简易的妆，重点打了腮红，重新涂上口红，下车时依旧是明艳四射的女神学姐。
江霖生看得叹为观止，尽职尽责地推着行李箱先送她回宿舍，看她走路都困难，又心疼问她：“要不要我背你？”
宋伊睇他一眼，力气都用在眼神上了，声音虚弱得不成样子，“怎么可能。”
她只允许他在无人的夜晚街道背她，到了熟知的人前，她只要不是疼晕不能走路，绝对不会低下高傲的身子。
实在太疼，那就在路边椅子上坐下歇一会儿，给姜雨欣发消息，问她在宿舍不在，不在，又给夏璐发消息，这个也是今天来，刚到宿舍，宋伊让她出来帮忙，江霖生只能帮她推到宿舍门口，让她出来帮她提上楼。
知道她平时来姨妈有多疼，夏璐让她直接在校门口待着，她去校门口接人，宋伊回她不用了，她男朋友能帮她推到宿舍门口。
夏璐惊喜呦西一声，马不停蹄下楼，在宿舍门口翘首以盼等她的新男友过来。
远远见到她身边推着两个行李箱，拿着她手包的江霖生，脸上的惊讶挡都挡不住，一双八卦放光的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
宋伊一个瞪眼送过去，劝她注意点。
夏璐一腔好奇生生吞回去，接过宋伊的行李箱和包，站在一旁等小情侣腻歪完。
江霖生早已经习惯了外人千奇百怪的打量，现下也能自动屏蔽宿舍门口的各路视线，温声问宋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随便买个面就行。”
江霖生又问夏璐：“学姐吃过午饭了么？要不要我一块带过来？”
“不用不用。”夏璐笑眯眯摆手。
“……好。”
直面对上夏璐不加掩饰的眼神，江霖生还是没抗住，转过头看自己此刻柔弱的女朋友。
“我去买饭，你上去歇着，要买什么东西，跟我说，我给你送过来。”
心疼地摸摸她的头，江霖生推着行李箱离开。
人刚拐弯不见，夏璐就按捺不住地拷问宋伊：“什么时候的事？去年元旦？过年？”
宋伊是没一点劲了，虚弱看她一眼，夏璐二度闭嘴，和她一块进宿舍上楼。
宋伊的床走时收拾得干净，现在要重新铺上去，夏璐黏上的嘴重新张开，得意洋洋威胁她：“我给你铺床，你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了。”
宋伊正想着怎么贿赂她给自己铺床，阖了下眼表示同意。
床铺被罩走之前都晒干净在衣柜里放着，平城冬天空气干燥，现在拿出来直接就能用。
夏璐个高，扬手扔床上，再爬上去给她铺床。
“快说说，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他是你爸的学生，不好下手吗？”
宋伊脱了鞋，捂着肚子蜷缩在椅子上，没了男生热烫的手掌，她自己揉的效果不高。
不过现在药效开始起作用了，疼痛比高铁上减轻了些。
哼哼笑着：“这有什么，不让我爸知道不就行了，天高皇帝远，他也管不着。”
“哎，那你那时候……？”夏璐反应过来，“你那时候故意说的啊？”
“也不是……”宋伊抠抠自己涂得粉亮的指甲，觉得这话有点文人墨客的臭酸气，“就……不想谈的时候什么都是阻力，想谈的时候什么阻力都不是。”
说完她自己先受不了地咋了下舌。
夏璐更受不了，酸得直皱眉，扬手在自己面前挥苍蝇似的挥了下，“瞧瞧这恋爱的酸臭气，这话跟你那小男友说去。”
上下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眼里的嫌弃，又都没憋住笑出声来。
夏璐床也不铺了，趴到床栏上问她：“还没说呢，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在家过年的时候。”
“怎么就同意了，发现乐趣了？”
宋伊张嘴想了会儿，“……勉勉强强，还不错吧。”
“屁！”
夏璐不信她的鬼话，就她这挑剔得要死的眼光，要是真勉勉强强，也不会同意了，现在还搞得这么一股子酸腐气。
信不信随她，宋伊揉着小腹，虚弱问她：“问完了没？快点铺床，我想上去躺着。”
“OK，OK.”
夏璐麻溜给她铺好下去，“请吧，大小姐。”
宋伊刚爬上去，江霖生给她发消息，面买回来了，让她出来拿。
于是她又喊住走到门口夏璐，小绵羊一样委委屈屈：“璐璐……”
夏璐回头，眉梢一抬。
她讨好地撒娇噘唇。
*
刚开学，学校又开始各种会议和讲座，记者部重新忙起来，每周的例会重新拉起来，每组收录汇总成员新的课程表，好方便安排任务和办公室值班，这事儿宋伊懒得干，扔给高涟，她就单独看了江霖生的课表，密密麻麻的课程和实验，差点糊瞎她的眼。
“你课这么多？！”
例会结束，宋伊照例不想和大家挤，支肘趴在讲台上看江霖生上传的课程表。
江霖生没再从后门离开，第一次从最后一排走到讲台前，站在她面前，点头，“嗯，课比较多。”
“晚自习也上课？！”
白天上课她忍了，晚上怎么还有课，课多的跟上高中似的，还约个屁的会啊。
秀眉紧皱，怨气满满，马上就爆竹点炸的暴躁模样，江霖生不敢吭声，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平城还是太冷，而且要和她走一块，他又穿回了她送他的那双鞋。
来大姨妈之后，她的脾气明显比之前暴躁多了，他小心对待，好声好气问：“想去哪吃饭？”
宋伊掀眼皮凉凉瞟他，“我上午没课，吃过饭来开会的。”
江霖生沉默垂眼。
宋伊看不得他这小可怜的模样，“走吧，我陪你去吃饭。”
教室人走得差不多，两人一块出去。
宋伊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一点多了，食堂应该快没饭了，出去吃吧。”
她搭上他肩膀，“想吃什么？我请你。”
江霖生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温声：“都可以。”他吃饭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离上课没多久了，吃不了太慢的东西，放你去吃次鱼粉。”不然等回头和她一块吃饭，他就没机会碰海鲜之类的东西了。
“雨欣说店外那家鱼粉味道还不错，可惜我不能吃，你当面吃，给我形容形容。”
“……”江霖生心情突然沉重。
开学以来两人第一次手牵手走在人来人往的校园，周围人三三两两地私语着投来或好奇或歆羡或嫉妒的眼神，有人抬起手机准备偷拍的时候，宋伊忽然挣开他的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看消息。
江霖生挺直的背僵了下，掌心的湿热被冷风吹凉，摸到她肩后，迟疑两秒，被无语的宋伊折腕攥上他手指，拉到肩上让他搂着，柔软馨香的身子也往他怀里贴了贴。
仰头嗤笑他：“有什么不敢的？怕人看啊？”
江霖生尖尖的喉结浅滑，掌在她细肩上的手指紧了紧，平城初春的气温大中午的也只有几度，她就在长裙外搭了件白色毛绒大衣，看起来美丽冻人。
“冷不冷？”说着搂得更紧了。
小心思宋伊能看不出来，轻轻笑几声，拿细薄肩头去蹭他胸膛，像百毛挠身，浑身酥酥痒痒，江霖生担心会在大庭广众下失态，紧紧箍住她，低低叫人：“伊人……”那个姐字还是没吐出来。
不过宋伊现在逗逗他，心情还不错，不和他计较这个，低头回消息。
早过了饭点，校外也没多少人逛，只是多了几群打完球来吃饭的，鱼粉店里坐了两桌出过汗热气腾腾的男生，人太多，老板上饭慢了点。
男生刚打完球，浑身是劲，说话嗓门也大，也或许是看到美女进店，故意开大嗓门孔雀开屏，宋伊下巴无聊地支在手上，被吸引地转头去看。
江霖生想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却见她眼皮压紧，眼睛聚焦去看清什么。
一张很熟悉的人脸。
等江霖生想起来是谁，他已经兴奋起身小跑过来了。
“学姐，你也喜欢来这吃饭呀？”
江霖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宋伊微笑点头，“嗯，你和朋友在这吃饭？”
“对，我们打完球经常来这吃饭，还是我姐给我推荐的。”姜汤这锅汤激动的快要冒烟沸腾。
“我也是听你姐说的。”
“可学姐不是海鲜过敏？能吃鱼粉吗？”姜汤一副贴心样。
“我不吃，我陪我男朋友来的。”宋伊唇角含笑朝江霖生微挑下巴，同时抛个媚眼，平了他俊眉间越来越深的褶皱。
江霖生心神荡漾，挺了挺坚硬的脊背。
姜汤脸上兴奋被她随口吐出来的三个字炸掉崩裂，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转头，“男朋友？！”
他皱紧脸指江霖生，嫌弃的不得了，“就他？！”
江霖生：……？
宋伊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弯起，转眸瞟一眼江霖生，“他怎么了？”
声音听起来还是挺温柔的，但姜汤又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里面的威胁和不高兴。
“没怎么，挺好的，帅得一表人才不是？”姜汤哥俩好地搂上江霖生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对后厨门口扬手喊：“老板，我的麻辣鱼粉上三号桌。”
江霖生面无表情，默默躲开身体，拿掉他暗地里使劲压他肩膀的手。
姜汤又拍上来，问他：“……江霖生？是吧，玩球吗？”
江霖生眼都没动，淡声：“不玩。”
姜汤不信，“篮球足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都不玩？”
他坚定摇头，“不玩。”
“哎，男生怎么能不玩球呢？这样，我教你玩篮球怎么样？”姜汤转头问宋伊，“学姐喜欢看篮球吗？我姐挺喜欢看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和她一块看。”
江霖生也转头，看见宋伊眼里浓浓的兴趣，犹豫片刻，应下姜汤明显对他下的坑，“可以。”
姜汤脸上绽放一朵牡丹花大的灿烂笑容，“那就说定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末。”
“那说好了，周六上午，体育馆篮球场。”
“行。”
老板陆陆续续上饭，他们嗦粉吃面，宋伊慢悠悠夹着桌上那盘卤辣鸭肠，指尖无聊地点着桌面，看和江霖生坐一块，自来熟的姜汤。
心底轻啧一声，多余，要不然还能逗逗江霖生，看他绞尽脑汁支支吾吾向她形容这家粉。
实在无聊，她拨到江霖生碗里两根，“尝尝。”
去年被学校那家川菜辣出来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有余韵，江霖生犹豫看她，流露三分告饶的可怜味儿。
宋伊唇角一勾，放软的嗓音说着不容置喙的话：“尝尝。”
姜汤视线在他俩、这盘鸭肠和江霖生碗里的鸭肠来回转，宋伊也劝他：“吃过没有？味道还可以，你也尝尝。”
姜汤好奇瞅瞅，自己夹一根。
宋伊又给江霖生夹一根，彻底放进他碗里之前，问最后一遍：“吃吗？”
等了一秒，他还是在求饶，宋伊皓腕左转，往姜汤碗里送。他挺喜欢，又高高兴兴夹去了。
宋伊刚挪一下，手腕动不了，转眸撩眼，那根肠被一双筷子夹住，薄薄的肠扯出透明的白。
她轻一挑眉，松了筷子，下巴支在腕背上，看江霖生犹犹豫豫吃下，接着去吃碗里的第二根，辣得薄唇微启呼热气，黑眸也沁得水汪汪，明亮亮的，真成可怜巴巴的小狗了。
心里那点恶趣味得到满足，宋伊和姜汤一块将剩下的解决掉。
吃完离上课已经没多久，宋伊让江霖生赶紧回去上课，自己去水果店转转买点东西。
人是听话走了，手机上给她转了二百块钱，宋伊嘴上嘁一声，心情似乎更好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