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生说：“这两天就装。”
宋伊瞟他一眼，很清淡的语气：“我就提个建议。”
她不强调还好，她一专门强调，江霖生含笑点头，“我知道。”
宋伊不自在地扶额转过头，手指挠进头发里，拨动着发丝离开了。她就心血来潮提一嘴，他这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模样，是几个意思。
一会儿饭菜都出锅，红烧肉，鱼香肉丝，西蓝花炒小油菜，三个菜都摆上桌，不用江霖生喊人，红烧肉浓郁的香味已经吸引着宋伊主动过来坐下。
饭菜吃个七分饱，宋伊看了看桌上剩下的盘子，又抬头看着江霖生眨眨眼，犹豫要不要主动洗个碗，毕竟是他家，他做的饭。
她动一下眼睫毛，江霖生就知道她脑袋里在纠结什么，收拾盘子和碗，“不用你洗，你去客厅坐着，我去刷碗。”
第一顿，宋伊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摸个客厅茶几上的橘子，边剥边跟着江霖生去厨房，掰下来一瓣喂到他嘴边，“你吃一个。”
江霖生垂眸瞟她一眼，宋伊扬扬手催促，“甜的，我刚才吃过了，你买的还不错。”
江霖生又转头瞟她一眼，犹疑着张嘴咬进去，宋伊问他：“怎么样，是不是甜的？”
“嗯。”江霖生点头。
刚点完头，他鼓起一侧腮帮嚼的时候，宋伊出其不意地踮脚在他脸腮上亲一口，“喏，辛苦了。”
她又是喂剥好的橘子又是送吻，头一回这么好的福利，江霖生心下不安。
“你今天怎么这么见外？”
宋伊后腰倚在操作台边看他洗碗，粉红的指甲掰着橘子瓣，掰烂了流一手水，喂进自己嘴里吃，“这不是来的你家，我哪能还跟大爷似的。”
江霖生微蹙眉头，“如果你不自在的话，也可以把它变成你家。”
“怎么变？”宋伊玩笑似的挑眼，“结婚么？”
江霖生意外地怔了下，胸腔急遽聚起一股气，喉结滚动，呼吸都重了几许，未等他开口，宋伊又耸起肩头落回去，“那还是算了。”
随意的五个字化成粗大的钢针，戳破江霖生的胸膛，那股刚聚起的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这么跑了。
他敛了敛眸，垂眼刷碗。
宋伊自己吃一瓣喂他一瓣，江霖生摇头，“你自己吃吧。”
宋伊说：“你怎么不买个洗碗机？”
“自己洗惯了。”
江霖生问她：“你能在这待几天？”
她买的衣服不少，江霖生觉得应该不是只有三五天，但也不能确定，毕竟她买东西大手大脚惯了。
宋伊扬唇，脸上又洋溢了色彩，“你想我在这住几天？”
江霖生不敢想多，“……有一个星期么？”毕竟她都在川礼待了一个星期。
宋伊嘴角不高兴垂回去，“你就想我在这住一个星期啊？”
“当然越多越好。”
宋伊不逗他了，说：“我每年有一个月的假期，在川礼待了一周，现在还剩三周。”她拇指下压食指，比出个“三”。
江霖生惊喜屏息，起了奢求，“能一直在这住着么？”
宋伊抿住要笑的唇角，矜持抬脸，对上他亮如点漆的黑眸，“看你能不能留住我了。”
江霖生洗完碗筷锅盆，宋伊把沾了橘子汁的双手放水龙头下，里面出来的热水，冲着手指缝里积压的橘络很舒服，江霖生摸上她柔软双手，给她搓洗白皙手指上沾染的颜色，扣掉甲缝里的白络，“颜色有点不好洗，卧室的卫生间有肥皂，用那个应该能洗掉。”
宋伊后背慵散地贴上他胸膛，仰脸问他：“有套吗？”
“……”她总有这种一句话就让他哑喉的技能。
江霖生摇头，“没有。”
宋伊细软后腰轻盈倚蹭他与淡然面孔极不相符的他处，理所当然地疑惑：“怎么没有？你没带其他女人来过吗？”
她也有一句话将他气得喉咙溢血的功夫。
江霖生咬牙狠心掐一把她圆翘臀瓣，宋伊惊叫一声躲开他的大手，回头睇他。
江霖生俊脸森森，直直回视她，沉声冷眼：“宋伊，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好嘛好嘛，不开好了，别生气啊。”宋伊湿漉漉的手抚上他胸膛给他顺气。
她还想插科打诨地混过去，江霖生沉沉喘息，眸光更冷，“这样的玩笑，只会让我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我这些年的努力，在你这都是个笑话。”
宋伊十指交握垂在腰前，低眉顺眼，小声道歉：“我知道错了。”
江霖生叹口气，摸上她发顶，掌心用力，锁着她被迫抬起双眼，逼视她，“你心里是不是还是不相信，不相信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宋伊确实觉得很离谱，但再多的不信任都不是她现在应该承认的，男朋友正被她气得头顶冒火呢。
她双眸真诚地摇头。
江霖生说：“宋伊，我们俩不一样，你不能拿你对待爱情的方式来臆想我，我虽然不赞成你曾经对待爱情的方式，我也没有妄想过你能为了我完全改变，但我们俩现在在谈恋爱，你既然让我做准备，是不是就是奔着长远去的？你能不能不和以前一样当做一时的消遣，能不能对我多一点信任，真诚待我一回？”
“如果十年前你觉得我们俩没有未来，担心我实际上对你意图不轨，但我们俩现在差不多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你能不能让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在你这里有个成效，让我知道我这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一场竹篮打水？”
宋伊听得脑袋都要炸了，怎么还带鞭尸的？
她左右挣了挣脑袋，他大手箍得用力，一定要她给个态度，她完全挣不开，也不敢大幅度挣扎，他气还没下去呢。
“就……”
“宋伊！”江霖生沉声打断她。
这事儿太郑重了，宋伊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垂丧个脸撒娇，“今天做了一下午的车，我想先去洗个澡。”
“一起洗。”
“我自己洗吧，你让我想想。”
江霖生顿了顿，松开手。
宋伊踢踏着大拖鞋进卧室，半分钟后又打开卧室门出来，望着正关厨房玻璃门的江霖生，低丧软声：“我的包是不是没拿上来，里面有我带的洗护用品。”
“你等等，我下去拿。”
江霖生看不了她这么没精打采的可怜模样，但又清楚自己不能心软，有一就有二，他总是对她心软，她下不定决心，等回头碰上什么事，还是会重蹈十年前的结局。
站定看她两眼，什么话都没安慰，他拎上厨房垃圾，开门下楼。
第65章 64
背包拿上来, 江霖生没在客厅看见宋伊，推开卧室门进去，她坐在飘窗处托腮望着窗外, 像是在发呆。
包递给她。
宋伊伸手接过来，抬头看他, 蹙眉发愁：“我的睡衣还没洗呢，我一会儿洗完澡了穿什么？”
早知道来的时候就不图省事了，包里装设备和洗护用品太沉，她就连一件衣服都不想装了。
江霖生叹气，他还以为她是在思考他们俩的事呢。
是他对她高估了。
“我已经洗了, 烘干机应该也烘干了, 我现在去看看。”
宋伊意外, “你什么时候洗的？”
“一回来就洗了。”
江霖生进卫生间, 从烘干机里掏出来，薄绒的睡裙, 摸着已经干了。
宋伊拿到手里摸摸, 确实已经干了, 开开心心进去洗澡。
江霖生转头看见床边新买的的内衣裤，深深叹口气, 拿着去客厅的卫生间手洗, 洗完一块丢进内衣专用烘干机。
内衣裤就几块薄薄的小布料，一会儿就干了，他拿出来刚进卧室, 就见宋伊穿着睡裙,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皮肤熏得白里透红, 沮丧问他：“你看见买的内衣裤了吗？我刚才没找到。”
江霖生笑一声, 握着内衣裤的大手从背后掏出来，“我刚才拿去洗了。”
宋伊震惊：“你给我洗了？”
“嗯。”
“……不是，内衣裤，贴身穿的，你竟然给我洗了。”进个内衣店都尴尬的男人，竟然一声不吭把她内衣裤给洗了。虽然是新买的。
江霖生叹气，“我本来放那没碰，你都洗澡了还没洗呢，我不给你洗了，你出来穿什么？”
宋伊哑舌，垂下脑袋。
她是洗澡洗到一半才想起来，满脑子都是他在厨房跟训斥似的请求，哪还记得这些东西。
她接到手里，挑一件内裤进卫生间穿上，出来见江霖生把她的内衣裤收纳进一个抽屉里，拿着自己的衣服准备进浴室。
她站在卫生间门口侧开身，让他进去。
江霖生停脚，说：“我去洗澡，你先想想，等我出来说。”
他说完进去，留宋伊一个人霜打茄子似的垂下脑袋，吹头发的时候发起呆，怼着一块头皮吹，差点把头发吹燎了，疼得回过神，也不想再吹了，屋子里暖气充足，一会儿也能烘干。
她去客厅给自己倒一杯酒，趴在阳台上独自犯愁。
江霖生头发短，洗澡快，不到十分钟就洗完，穿上浅灰色睡袍，擦着头发出来，没在卧室看见宋伊，到客厅，看见她侧倚在阳台栏杆上，远眺万家灯火，手上杯里的酒已经见底了。
江霖生走过去，手里的毛巾盖她头上，手指微微使力按摩头皮，放松神经，顺便擦擦潮湿的头发，她头发不算太密，但也不少，外层的干了，里面贴着头皮的还都湿着。
宋伊舒服地闭上眼，身体随他按在头皮上的劲道轻晃。
江霖生说：“宋伊，我不知道你在愁什么，下决心很难么？不是要你具体做什么事情，不是结婚，更不是生孩子，现状没变，只是希望你对我们的恋爱重视一点，真诚一点。”
“还是说……”他手上的按摩停下，注视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你并不喜欢我。”
宋伊睁开眼，低低叹口气，无力地靠到他胸膛上，江霖生拿下毛巾从身后拥住她。
“江霖生。”她轻声叫他。
“嗯？”他低声含混地应一声。
“你说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不会。”
“你说你真正喜欢我什么呢？脸？身体？”没听到他回应，宋伊说，“你不能真就这么肤浅吧。”
“我不知道，这很难分析清楚，喜欢你的聪明和性格。”
宋伊笑了，“胡扯呢，我这性格我妈说狗见嫌。”
笑意微敛，她歪头枕在他肩前，望着夜空中划过的一架飞机，“……我已经31了，你说再过几年，我老了不漂亮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不会。”江霖生喉头动了动，揽着她细腰的大手微微收紧，从她这句话里窥见一丝她的犯愁的原因。
或许不能说愁，是焦虑。
他唇瓣轻吻上她耳后细腻薄透的皮肤，“宋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宋伊回想摇头，“没有。”
“高中。”
宋伊诧然回头，他啄吻了下她的唇，双手捧住她脸颊叫她转回去，接着耳廓往下亲。
“这完全不是你需要思考的事，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想做的，让每一个阶段的你散发该有的光芒，剩下的都是我如何被你深深吸引的事情，就像升到天上的卫星，既定轨迹就是围绕你这一颗行星，永远只会围绕你转动。”
“人的审美会变的，如果我还在十六岁，我就只会喜欢你青春飞扬的模样，对这样成熟有才干的你只有敬佩，如果我还在十九岁，我只会被你那时的娇俏美丽吸引。”
“我也快三十了，现在的我只喜欢现在的你，你让我以现在的眼光回头看，只会感叹那时候的青春，回想那时候心动的感觉，不会再有更多了。”
“再过二三十年，你变了，我也会变，我的阅历和心境会敦促我审美的变化，没有人会一成不变，唯一不变的，是我只会爱你当下的模样。”
“我们连两岁都没差，再过二三十年，我也老了，你会不会也不喜欢我了？”
宋伊心想内裤白穿了，脚尖点地站不稳，单手抓栏杆，另一只手抓紧他胳膊，她受不住，江霖生放缓了手指，低头撬开她唇齿，让她出声，嗓音轻哑，“嗯？你到时候会不会也不喜欢我了？”
宋伊喉咙尖挤出一声，“……你现在回卧室，我就喜欢你。”
江霖生轻笑，“去沙发呢，沙发还喜欢么？”
“百分之五十。”
江霖生笑得胸膛震颤，“沙发有，先去沙发，再去卧室怎么样？”
“家里不是没有吗？”
“我下楼给你拿包的时候买的。”
宋伊被他堵着嘴，连声反驳都说不出来，就被带到客厅主沙发上坐下。
屋里暖气太足，两个人手心都出满了汗，包装撕不开，江霖生抽张纸擦去手汗，撕开包装让她吃下去，两个人才有一种满足的舒慰。
宋伊被他搅和得神志微混，但还记得他之前说的话，细声细气问：“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你？”
“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是吗？”
“嗯。”
“那大学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我说了，我说我是宋老师的学生。”江霖生嘴里含着红殷殷熟透了的草莓，说话有些微的含混不清。
宋伊眉尖蹙深，“这不叫认识，这只是知道，你总不能就听说过我，或者见过我的照片就喜欢我了吧，我那时候魅力那么大吗？”
江霖生短促地笑一声，没停，反而加重力道，“那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我见过你，很多次。”
宋伊仰颈深呼吸，细密汗珠流深进颈窝，细颈上青筋微弱呼吸，抓他头发，“你故意误导我的。”
“我那时候嘴笨，说话表达不清楚。”
“你就是故意的！”宋伊气恼。
她指尖抓疼头皮，江霖生抓上她手指扣紧不让乱动，堵上她唇瓣，没再给她翻旧账挑刺儿的机会。
宋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就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缩着，干燥有人气儿的被子，舒服得晃晃脸颊蹭被子，然身体一动，才发觉有多不舒服。
脸上落了一只手，还不等手的主人说话，她睁眼挥开他的手，拉起被子连头带脸缩进去，“你干嘛呀，还没洗脸，油死了，不要乱摸。”
江霖生也没起床，就坐在她旁边，大手进被子里把人捞出来，“哪油了？”
宋伊拍他手，哼声：“你少甜言蜜语。”昨晚的甜言蜜语就把她骗进去了，头一回做完身体这么不舒服。
江霖生说：“真没有，就算有也早被我摸干净了。”
宋伊不想搭理他。
江霖生问她：“现在能给回应么？认真对待，对我多点诚意。”昨晚着急安抚她的情绪，憋到现在才敢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