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完了,给你。”
他手里躺着一瓶七彩软糖,洛烟小心翼翼接过大哥哥给的东西,眉眼笑成一条桥,“谢谢。”
三个小学生牵着小羊羔欢欢喜喜地走了,看着几人的背影,唐宇侧头,“你家小妹妹好像不会喊你哥哥?”
祁肆没应,他又自顾自地,“小家伙之前长起来的肉又瘦没了,看着还怪叫人心疼的。”
“那盒糖你就是故意买给她的吧,”唐宇看破了,嘴角勾着懒懒的笑意,“我还纳闷你什么时候会买糖吃了,给你讨两颗都不给,原来是买给家里小妹妹的。”
好久没去小镇西边,河流周围草植茂盛,又嫩又绿。是个放羊的好地方。
把小羊放在草地吃草,洛烟坐在河边看陆安和清柏挽起裤子下河抓虾。
陆安之前网鱼的渔网藏在一堆大石头缝里,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有虾吗?”
“有。”
洛烟直起身子,“我也想下水。”
“不行,你生病刚好,露姨吩咐我们照顾好你的,在岸边等我们就行,待会儿做烤虾给你吃。”
清柏有些兴奋的声音传来,“抓到一只了!”
陆安看着她手里只有小指长的虾,不以为然,“你这个太小了,等陆哥抓几个大的给你们看看。”
活的野生的虾洛烟还是第一次见,看着清柏递过来的河虾,新奇极了。
“这只可以送我回去养着吗?我想跟我的几条小鱼养在一起。”
“可是可以,但我们没带桶,怎么带回去?”
“对了,我带了小水壶!”
幸亏露姨让她带着来,就用水壶装吧。
陆安夸下海口,捉到的几只虾却都不如清柏那只大,那几只虾不够塞牙缝,他放弃抓虾,拎着网去上游水槽更丰茂的地方抓鱼。
吃了野味,几人躺在树荫下吹风乘凉,陆安闲不住,爬上了大树。
“树上好玩吗?”
第134章 “你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
这棵大树很粗壮,树冠像把大伞圆圆撑着,清风一吹,树叶沙沙,在底下阴凉十分舒服。
洛烟爬不上去,只好羡慕地问陆安上面的风景。
“好玩,这里可以看到村口那棵老榕树,好像还可以看到你家屋顶。”
“咦,是吗?”
“树上有个鸟窝欸。”清柏指着一处欣喜地道。
陆安抬头看去,扬起一抹笑,“我去看看是什么鸟。”
他身手敏捷,几下爬上去,探头一看——
“唔——”
树下的两人听见他倒吸凉气的声音皆疑惑看过去,只见陆安像猴子一般倏倏往下滑,到接近地面的枝干时直接往下一跃。
地面小石子被他踢飞几颗。
“走走走!”
“怎么了?”
“妈的,一条花蛇,在吃幼鸟。”拉着两人退开那棵树,陆安抖了抖肩膀,“好恶心,鸟妈妈不在家它把人孩子都吞了,真是可恶,吓老子一跳。”
洛烟听着眉头皱得紧紧,“它吃了几只?”
“不知道,但鸟窝里一只小鸟都没有了。”
“它好可恶。”
季清柏:“陆安你是不是跟蛇不对付,每次都被它吓到。”
陆安低头东瞅瞅西瞅瞅。
“你找什么呢?”
“找根长树枝,把它打下来。”
找到一根长长的竹竿,他吩咐清柏和洛烟,“你们离远一点,不小心掉在你们身上就不好了。”
在树下够不到,陆安爬上最近的枝干,洛烟在远处看得紧张,“陆安你小心,要不还是别管它了吧。”
“没事,我有数,这种小蛇还伤不了我。”
两人眼睁睁看着他用竹竿挑那条蛇,神经都跟着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生怕陆安被蛇咬。
好在那条蛇也怕人,被竹竿戳了下就想跑,陆安趁机使劲一挑,把它甩到树下。
花蛇啪的一声摔下来,反应了两秒便快速逃了。
陆安瞄准它的路线,将竹竿朝它一扔,给蛇尾来了一下,也不知道它疼不疼,逃跑的速度一点没减少,很快消失在草丛里了。
打了它一下,陆安也算是解气了,从树上跳下来。
“你打了它一下,它会不会记仇啊。”洛烟有点担心,听说蛇是很记仇的动物。
“我没打死它就是对它的宽容了,它那点脑容量知道什么记仇,它把人家鸟妈妈的孩子都吃了呢,唉,也不知道鸟妈妈回来看到空空的巢穴有多伤心。”
几人都叹了口气。
天空恰好飞来一只灰绿色的鸟,小鸟停在树梢,许是看见鸟巢里的惨状,转着脑袋东张西望,像是不敢置信,有些怔愣地立在那儿,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季清柏摇摇头:“真可怜,小动物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一定哭得很伤心。”
洛烟拍了拍陆安的肩膀,“你刚刚做得好。”
回家后洛烟把这个故事告诉了露姨,祁露也微微叹气,“弱小的动物很可怜的,朝不保夕,自己的孩子被吃了也无能为力。所以,你们小孩子不能去掏鸟窝,在你们看来只当做乐趣的一件小事,给鸟妈妈造成的伤害是很大的。”
“我们不会的。”洛烟心想,她们只会抓鱼抓虾。
可是小鱼小虾也有妈妈,唉,这么一想她们拆散了好多小鱼小虾家庭,好残酷。
但吃烧烤真的美味。
算了,她还是做不到不吃鱼。
“但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去打蛇了哦,很危险的,大自然有它的规律,你们做那些也帮不了鸟妈妈。”
“嗯,我不敢的,下次我会劝陆安,他胆子太大了,我在树下看着都害怕。”
“男孩子嘛。”
洛烟看向坐在院子里调弄相机的人,问祁露,“祁肆小时候也像陆安这样调皮过吗?”
“没有,你祁肆哥哥很听话,掏鸟窝打蛇这类的事他不会做,就爱看书和画画。”
祁肆的娱乐活动跟她不一样,看书画画,带小狗玩,跟朋友打篮球,去野外找找标本拍拍照。
原来好学生是这样的。
大概这辈子是不能和祁肆一起玩了,他可能嫌她幼稚还嫌她野。
刚恹恹想着,突然,洛烟挺直背脊。
差点忘了他早恋的事,这么看来好学生也不完全是遵规守矩的嘛。
“去跟你祁肆哥玩会儿,做好饭我叫你们。”
“我帮你洗菜吧。”
祁露垂眼看她,轻笑,“祁肆看着冷,但他对人很好的,你不用怕他,多跟他玩玩,作业有不会的也可以问他,去吧。”
洛烟抱着小板凳走去院子里,枣树下小黄狗围在祁肆脚边磨磨蹭蹭,看见她过来伸鼻子嗅了嗅她裤脚,小尾巴摇啊摇。
蹲下摸了摸它的头,洛烟吸吸鼻子,目光一点一点看向祁肆手里的相机。
“你的相机坏了吗?”
“没,调一下参数。”
“你拍了些什么好看的照片啊。”
祁肆抽空看了她一眼,“想看?”
点头。
把相机递给她,小姑娘小心翼翼接过,目光亮盈盈地看着电子取景器。
“这个是翻页键。”
根据他的指导一张张翻着看过去,他相机里的春水镇云卷云舒,落花成泥,绿意野蛮生长,石板路三轮车铺开古镇的悠扬宁静。
他眼里的世界好美。
很多人们不曾关注到的角落在他相机里成了独一无二的美景,连一张蜘蛛网都是有故事的。
原来好学生不只学习好,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往后翻了几张,她看见露姨窈窕温柔的背影在剪裁布匹,侧脸柔美,不仅有露姨,还有她跟屁虫似的围在露姨身边的照片。
简单生活里的琐碎片段,又极有烟火气息。
原来他也是会看到她的呀。
洛烟翘着嘴角,当看到那个白色桔梗裙的姑娘时目光顿住,抬眸看向祁肆,“她是你的同学吗?”
“嗯。”
她扬了扬眉,“其实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四下看了眼,露姨不在,洛烟捂着嘴悄声,“你和这个姐姐在谈恋爱。”
祁肆黑眸稍顿。
“那天清柏我们都看到了,你跟她出去约会,”洛烟扬了扬相机,“还拍了照片。”
注视她片刻,祁肆才开口,“你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
“我知道啊,电视上就是这样,两个人相互喜欢就一起去玩,统称约会,你们那天就是在约会。”
“在一起玩就叫约会,”祁肆笑看她,“那你跟陆安也是在谈恋爱?”
“怎么会,我们一起玩是叫友谊,单纯的好朋友。”
“你和别人一起玩就是朋友,到我这成了谈恋爱?”
听他一席话洛烟有点被绕晕了。
第135章 我长大后会变成很幸福的人吗?
“没事,我会帮你保密的,不告诉露姨。”
把相机还给他,洛烟想起带回来的那只虾,问祁肆,“你池子里那只黑乌龟还在吗?”
“送给唐宇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
小姑娘声音带着欣喜,祁肆看着她,“你不喜欢那只乌龟?”
“嗯,它太凶了。”
洛烟欢快地起身,“那我把我的几条鱼放进池子里养咯。”
扎着辫子的小姑娘背影欢快,小黄狗跟在后面跑进屋子,不一会儿端着鱼去了后园。
后山脚几株大洋槐开了,香气馥郁,露姨提着篮子带洛烟摘槐花回来,做了一屉清香的槐花饭。
做的多了便吩咐洛烟送些给陆安和清柏家。
陆安家她去过好几次,清柏家倒是知道在哪儿,但从没进去过。
在门外叫了两声,没人应,但大门是开着的,她就直接进去了。
院子里坐着个头花花白的老人,盘着老式发髻,应该是清柏的奶奶。
“奶奶好。”
老人没理会她,大概是耳力不好,洛烟凑上前又喊了声,“奶奶好,我是清柏的朋友,这是送给你们的槐花饭,清柏不在家吗?”
看见她手里白糯的槐花饭,老人混浊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眼,朝某个方向偏了偏头。
洛烟这才发现厢房里正冒着烟,似乎有人在生火。
走进门一看,灶糖里柴火烧的很旺,清柏正在一旁方桌上切菜。
“清柏。”
听到声音,季清柏回头,唇角微弯,“你怎么来了?”
“露姨做了槐花饭,送点过来给你。”她走进来,看着陈设简陋的厨房,“原来你还会做饭啊,真厉害。”
季清柏耸耸肩,“没办法,家里有奶奶要照顾。”
认识这么久从没听她提起过家里的事,洛烟抿抿唇问:“……你爸妈呢?”
“我妈跟别的男人跑了,爸爸在我三年级的时候上山打核桃从树上摔下来,石头磕到脑袋,没了。”
她说起这些事情来脸上风轻云淡,洛烟听着心里却堵堵的,原来清柏跟她一样没有父母。
“我妈妈不要我,舅舅家不喜欢我,爸爸,我都不知道是谁。但是,”洛烟笑着拍拍季清柏肩膀,“我们都会长大的。”
是啊,会长大的。
没人要的孩子,可怜的孩子都是会长大的。
“嗯。”季清柏塞给洛烟一个包子,“天要黑了,你快回去吧,以后送东西来放在门前石桌上就好,我奶奶对人不是很友好,怕吓着你。”
“还好啊,她只是耳朵不好。”
“只是今天她状态好,有时候她神志不清会扔石子打人。”
洛烟顿了下,想问什么,却只说了个,“好。”
“她不会打我,”季清柏看出来她的欲言又止,淡笑,“再说,我有腿,她脾气不好的时候我不会跑吗?你不用担心。”
回去的路上夕阳渐渐沉入地表,晚归的鸟儿从半空掠过,小路上蚊虫开始出没。
洛烟垂眼看着路,心里被勾起来的情绪散不下去。
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个黄色的小身影,定睛一看,是露姨家的小黄狗。
小狗跑到她跟前,摇着尾巴绕着她周围一圈,又往前带路。
洛烟眉眼微弯,“你来接我回家呀。”
跟着狗狗在田埂上小跑一趟,小路接大路的尽头有道欣长笔直的身影,隔着朦胧暮色她也能看清祁肆深邃的眉眼轮廓。
如果此时他身旁有盏路灯,洛烟觉得,那双清潭般的眸里一定是有小星星的。
小跑到他身边,洛烟嘴角翘着弧度,“我还说小黄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露姨让你来接我的吗?”
“嗯,”祁肆打量她一眼,“没事吧?”
知道他要问什么,小姑娘摇头,“没事,清柏还给了我一个包子。”
掰开一看,是鲜肉馅。
“我们一人一半。”
“你吃。”
“之前吃了太多槐花饭,我吃不完。”
分一半给祁肆,见他吃了,小姑娘欢喜雀跃,步子都轻快不少。
小狗闻着香味哼哼几声。
“喏,你的。”
又掰了些给小黄狗,吃到软乎乎的肉包,它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夕阳最后一点残光也消失殆尽,良夜开始,青石板路上路灯亮了起来。
洛烟看向身后远处被树林遮住的房子,轻声:“清柏那么活泼,我以为她过得很好,没想到——”
祁肆侧头看过来。
“没想到她也没有父母。”洛烟叹了口气,“还要照顾奶奶,她好坚强。”
旁边的人静静听她讲,往前走了些,清悦的嗓音蓦然开口。
“人类的快乐和苦难是对等的,小时候吃了苦,长大后会变成幸福的人。”
低着头的小姑娘抬眸,“真的吗?”
“嗯,上天是公平的。”
“我长大后会变成很幸福的人吗?”
看着她黑亮清润的眸底,祁肆动了动唇,语气平静而坚定,“会。”
少年的话在春末昼夜交替的夜晚犹如一颗种子,埋进虔诚的姑娘心里。
他说过的,她以后会是个很幸福的人。
自上次有了打蛇的经历,不知怎么,陆安喜欢上了小镇西边那棵大树,还爬上树做了个秋千。
周末,那里成了三人小分队的秋千大本营,树干高,周围又空旷,秋千可以荡到很高的地方,特别刺激。
等他们玩够了,小羊的肚子也吃饱了。
这学期刘小胖没在放学路上阻人了,洛烟以为他改邪归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