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甚至还笑了笑,“万一很不幸,客死他乡,我到时候也知道该往哪儿回。”
“这里靠着北齐,是同州的地界了。”
过了会儿,阿图极淡的嗓音传来,他穿着高领的黑色棉衣,嗓音许是被布料过滤过一遍,显得有些虚晃。
原来如此。
容蝶想着,司怀衍啊司怀衍,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好事,惹到了人家,逼的人只能通过绑架这样的坏事来解决。
……
见容蝶吃完了两小袋面包,也喝了好些水,“早点休息吧。”阿图起身把仓库的灯给关了。
瞬间周围就变得黑漆漆,只有皎白的月光透过房顶的破洞缝隙照进来。
他就坐在不远处,打算就这样守着她一整宿,容蝶吃了点东西,勉强有力气了,她缓缓缩成一团。
也不知道司怀衍现在在做什么,他发现她失踪了吗?他会来救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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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半夜,容蝶觉得冷。
“阿图...”她喃喃着叫。
“嗯。”少年极低的嗓音传来。
本以为他不会回应呢,只是碰碰运气叫一叫,没想到他居然回应了,容蝶背对着墙,没忍住笑了一下,心也莫名的平静了好多。
“他们会放我走吗?”容蝶问。
名叫阿图的少年只是沉默。
他们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绑了她也仅仅是想吸引司怀衍过来,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相反,还对她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容蝶觉得暂时,她应该没有什么性命危险。
只是他们非要司怀衍过来,他真的会来吗?为了一个小替代品,他真的会亲自来吗?
从那个老者的口中能听出来浓浓的恨意,他如果真来了,怕是凶多吉少。
司怀衍,你会来吗?
你会来救我吗。
带着这样的困惑,容蝶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一宿就这么过去了,醒来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她看向一旁打坐的阿图,缓缓将毯子又裹紧了些。
第二天,依旧是老样子。
第三天....
“阿图,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
容蝶吃完一片夹着炼乳的面包,盯着仓库高高的窗户,呆呆地问。
“只要那位先生来...”阿图说。
只要他来,来看一眼这里的风光,或许就不会把这里世世代代的乡土给破坏了吧...
“可他要是不来呢?”容蝶问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阿图继续沉默。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于他而言,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容蝶露出惨淡的笑。
阿图的目光从容蝶被捆住的双脚缓缓游曳到地面上,那里昨天晚上不小心滴落了一滴黏糖,一夜过去,已经吸引了一圈蚂蚁聚集。
容蝶继续自说自话:“跟他好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可是一旦牵扯到人命和利益,我又觉得我跟他不过是交易双方的关系,他没必要为了我趟这趟浑水。”
她在说那个先生吗?阿图沉默了。
容蝶继续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直到她说累了才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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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蝶失踪后,司怀衍一脚踹飞了家族里派来监视他的狗腿子。
他一向很有分寸,这一脚下去,那人觉得五脏六腑已经被创错位。
司怀衍问他:“说,是不是你家大人的主意?”
他两宿没睡了,整个人狠戾得厉害。
“不,不是我们!”那人被踹了一脚,感觉喉咙管有血腥,“我家大人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确实。
司怀衍一直都在暗中盯着家族里那伙人,他们的确没有什么机会下手。
那容蝶人呢?她到底去哪儿了?监控也查不到,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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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林恒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来华诏找到司怀衍。
林恒对他说:“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司怀衍站在落地窗边,觉得林恒的反应很奇怪,已经明显超过了一个想要复仇的人该有的样子,他的语气极冷冽:“她是我的人,林恒,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不劳你挂心。”
“司总。”林恒笑了笑,那笑容几多可悲与隐忍,“你可别忘了,她这辈子,之所以会成现在这副模样,都是因为你。”
只一句话,就叫司怀衍伪装的冷静再也平静不起来,他手腕青筋暴起,他真的很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出格的事儿来。
林恒丝毫不惧,继续诛心不已地开口质问:“你觉得她要是知道了真相,她还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吗?她会吗?”
“司怀衍,你欠她的,这辈子你都还不起。”
留下这么句杀人不见血的话,也不管司怀衍怎么反击他,林恒直接扭头就走了。
徒留司怀衍一个人,落寞与愤怒无处遁形。
左周和凯文等人就守在外面,每个人都无比焦急落索。容蝶是他们司总的命,她要是丢了,只怕世界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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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整整三天,那位说一不二的司大老板也该着急了,那些绑了容蝶的人给司怀衍打了电话。
“司老板,你在找人吧?”
容蝶丢了多久,司怀衍就多长时间没休息,他整个人变得很暴躁,充满狠戾,在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可怕的杀意。
“人在我们手上,当然,她很安全,要想救她,您要不,亲自来看看吧?”
这个人说了一个地址,是左周之前一直说的,洞城,正面临开发的洞城。
司怀衍狠狠捏住手机,下颚绷直成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从来没想过,除了司家内部的那些个家伙对他虎视眈眈,原来还有其他的敌人,还是一个他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虚弱的对手。
“让她说话。”司怀衍已经起了身。
阿图就站在仓库角落里,双臂抱胸,目光沉静而又莫测地盯着容蝶。
这时,有人把手机递给她。
容蝶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很平静,哪怕自己处境危险,她也仅仅是对着听筒:“喂?”了一声。
“…容小蝶?”电话那头的人就明显没她这么冷静了,他呼吸窒了一瞬。
“嗯,是我。”容蝶说,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弯起唇沿。
阿图不由得有些看呆。
见她没事,司怀衍一瞬间感觉自己疯魔,他真的快疯了,要是再没有她的消息,他已经准备搜城——哪怕把相京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找到她。
可是不等司怀衍继续说什么,电话又被拿走了:“你想救她吧?你亲自来接。”绑架的人阴恻恻地说。
容蝶此刻内心的滋味,很复杂。
他会来吗?他要是真的来了,他会死吗?
阿图依旧在看着她,看她情绪的变化。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比她还要好看的,同时她也很冷静,很会控制情绪,好相处。没有因为他没读过书,和绑架她的人是一伙的而另眼看他。
不由得的,他也开始好奇电话中的那个男人来,那个挥挥手就能将他们世代守候的小城夷为平地的男人,位高权重,杀伐果断。
他们是爱人吗?她爱那个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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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电话挂断,司怀衍直接动身赶到洞城。
那里因为要建别墅,已经被大面积拆迁,可是洞城当地的族长以及族人却始终反对,奈何他们抵抗不过资本,最后没办法了,在快要拆到他们家门口时,只能出此下策。
某天,他们被神秘人告知,司家的大老板有个宝贝不行的女朋友,可以拿她做筹码,于是在火烧眉头之际,安排人将她绑了来。
司怀衍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一个宁静而又偏僻的小城,半个月前这里才刚结束一场当地人对地神的朝拜,没想到转眼就要被拆,他们无法接受。
见他二话没说就赶到了,当地的头领觉得这单买卖值了:“司大老板!你今儿也瞧见了!”他近乎扯着嗓子在叫唤,“我们这儿世代都信奉这个,你张口就是要拆,我们没办法啊!行,今儿我就算豁出去老命,也要誓死守卫我们这里的地神!”
为首的老者丝毫不惧什么特警,也不怕自己丧命,明摆着就是要抗争。
容蝶就被绑在他们那些人的中间,两天没见了,她瞧着瘦了,可她依旧表现得很冷静,甚至是一种冷漠。
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方寸不乱冷静乎乎的,即使被人抓住,在电话里的语气也依然很平静,就像是,笃信他会放弃她的那种淡漠和无畏,司怀衍悒郁地想,她甚至没有叫叫他,也没有求他,只是说了句“是我”。
回到此刻,剑拔弩张,“你放了她。”司怀衍说。
“怎么?司老板当真要放弃这里价值几个亿的生意?”拄着拐杖的老族长似是不信。
“在我心里,她是无价的。”司怀衍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径直往前走了一步,“只要你放了她,我的人立马从这里退了,工程也就此作罢。”
“当真?”那老族长依旧是半信半疑。
司怀衍毫不含糊,直接拿出地产合约,当着村民的面儿,一撕两半:“你放了她。”
“好啊!好!”当地人笑开了花。
他们才不要什么巨额的赔偿,也不要什么补偿金,他们就是要守着这块土地,谁比谁高贵呢?
容蝶就这么看着司怀衍,看着他一举一动,试图看出一些破绽,但是没有,他几乎连眉头都没皱过,那几个亿对他来说,就这么轻飘飘地撕碎了。
阿图就站在人群边缘,他在看他们两个。
原来,她是被这样一个温柔而又强大的男人爱慕着,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这副模样。他们很般配,阿图想。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天,并且他是坏的一方,可这个女孩不仅不嫌弃他,也不对他恶语相向,相反还很信任他,跟他说好多好多的话。
他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听从族长的安排。
或许这件事结束后,他们都会去坐牢,他们或许以后就永不会再见面了罢?但...他们至少认识了。
很抱歉,容蝶,是以这样的方式和你相识。
容蝶,谢谢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也告诉我,我的名字有着那样广阔远大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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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人很守信用,既然司怀衍同意停止不继续往下开发,他们也把容蝶给放了。
容蝶被捆了太久,一时间都忘了怎么走路。
司怀衍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她浑身都冰凉凉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
他一直在重复这个词,像是一个复读机。
容蝶在他怀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你干的好事。”
司怀衍身体微僵,越发的用力抱紧了她:“对不起,容小蝶,真的对不起。”
“老头,你以后少干点儿这种事,行吗?”
说完,容蝶在他怀里,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司怀衍这才意识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气,立马松开了些。
阿图看着老族长和那几个策划绑架的人被警察带走,他颔首叹息了声,也想跟上,没想到这时容蝶走到了他面前。
“阿图。”她叫。
阿图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他朝容蝶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