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走到下一个人身边，看到那人手中的文件同样也是珠宝设计图。
这么一路看过去，温氧发现他们不是在画珠宝设计图，就是在讨论珠宝设计图。
难道他们是一群珠宝设计师吗？
“这些珠宝是给何嘉集团设计的吗？”她好奇地问。
有人说：“当然不是啊，我们怎么会……”
另一人冲他使眼色，“喂，别说了。”
那人很快闭嘴。
这时，一个脏辫女孩开口：“为什么不能说？何老师都让她留下来了，显然是信任她啊。”
此话一出，众人默契地陷入沉默。
确实，如果不是何劲曦信任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没人再提出异议，脏辫女孩转头对温氧解释：“我们在为几个月后的珠宝设计大赛做准备。”
温氧之前听说过，世界珠宝设计大赛，全球知名的、不知名的设计师都会参加，各大珠宝公司也会选送设计师去参赛。
如果能在比赛中拔得头筹，不仅设计师和作品能扬名天下，所在公司也能收获颇丰。因此各大公司都乐于选人去参赛。
何嘉集团那条“午夜巴别塔”手链，就是当年珠宝设计大赛的金奖。拿了金奖后，这条手链名噪一时。之后很快成为何嘉集团的金字招牌，至今长盛不衰。
温氧问：“那你们不是代表何嘉集团去参赛吗？”
脏辫姑娘笑着说：“当然不是了。”
既然不是代表何嘉集团，那是代表谁？
他们没说。
温氧没再问，心里大概有了谱。
他们在准备一场很重要的比赛，重要到何劲曦几乎天天待在这里。
难怪不让人上来，原来重要的并不是陈列室里的珠宝，而是他们所从事的工作。
和众人聊了一两个小时后，温氧大致摸清了他们的背景。
脏辫姑娘叫脏脏，因为喜欢扎一头脏辫。
她才二十三岁，但已经从事珠宝设计四年了。寸头小哥叫海哥，三十二岁，参与设计过多款知名珠宝。其他人也大多都在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之间。
她看得出来，这群年轻的设计师各个朝气蓬勃，富有活力。明明是在准备一场不知输赢的比赛，却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松快。
而那个处在中心的男人，在细碎灯光的包围中，有种别样的沉稳和笃定。
大家聊了几圈，话题从比赛绕到了温氧身上。
脏脏好奇地问：“温温，我看你挺年轻的，怎么会去何老师家当保洁啊？”
温氧：？？？
温氧满头雾水，又听海哥接上话头：“是啊，上回你来当画模我们还奇怪呢。后来听何老师说，你是给他家抓老鼠的保洁。”
温氧：“……”
此时温氧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在网上，她是捕鼠女工；在现实中，她是抓老鼠的保洁。她怎么就和老鼠结下了不解之缘。
苍天啊，就没人知道她这高大上的工作吗？
她明明是情绪按摩师！！！
温氧在心里呐喊。
但这份工作到底是涉及到何劲曦的隐私，不方便告诉外人，只能郁闷地认下了“抓老鼠的保洁”这个头衔。
她干笑两声，自如地为自己解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我抓老鼠可是非常专业的！”
不远处的何劲曦，听到这话，轻轻抬头。
然后就看见温氧正忙着和众人加微信，一边加一边说：“有需要抓老鼠的一定要找我啊，给你们打八折。”
呵，赚钱都赚到工作室来了。
他收回视线时，无声哂笑。
*
那一整天，温氧在工作室里跑前跑后，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
到了下午四点多，大家忙得都有些累了，于是她主动提出给大家点奶茶。
众人有些迟疑，温氧疑惑。
脏脏解释，说他们从来没有在工作室点过奶茶。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可能是何老师工作太认真了，我们觉得任何休闲娱乐都是对他这份认真的亵渎。”
温氧转头看向那个正在工作的男人，严肃的样子确实像个不染红尘的神佛。
她忽然恶劣地想，还挺想看他喝奶茶的。
她回过头，放出豪言壮语：“你们尽管点，到时候挨骂算我的。”
最终，温氧选了一家最贵的奶茶店。
当然，这钱是要找何劲曦报销的。
点单的时候，她从来没这么快乐过。
让你说我是抓老鼠的保洁，让你只让我摸一分钟手链，我就让你多花钱。
呵呵，想不到吧。
奶茶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
温氧知道何劲曦不爱喝甜的，所以特意给他点了一杯不加糖的绿豆沙。
送过去时，她笑得很甜：“这是您喜欢的绿豆沙，没有加糖。虽然没有百合，但这家味道不差。”
想起脏脏的话，她又赶忙补充道：“大家工作一天都累了，是我提议点杯奶茶调节一下的。您别怪他们好不好？”
这是不等他兴师问罪，先认了错，把所有责备从源头堵上。
何劲曦神容淡漠地接过奶茶，没说话。
见何老师默许，工作室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立刻瓜分奶茶。很快，愉快甜美的奶茶气息便在工作室中洋溢开来。
脏脏一边喝一边对温氧竖大拇指：“温温，超赞！”
不知道是夸她还是夸奶茶。
其他人也立刻跟上：“谢谢温温。”
“谢谢温温。”
……
温氧在此起彼伏的感谢声里，扬起嘴角。
明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却好像为他们带来了很特别的快乐。
她笑着，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不用谢我，谢何老师。是他请客。”
说完偏过头，观察何劲曦的神色。
只见男人神色一凛，像是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请客。
我请我自己？
温氧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不太愉快的表情。
何劲曦不愉快，但温氧可太愉快了。
她点的是南夏最贵的一家奶茶店，十几个人花了一千多呢。不薅何劲曦的羊毛，难解她的“心头之恨”。
很快工作室里响起一连串的“谢谢何老师”。
何劲曦在众人的感谢声里，被迫认下了请客这个行为。
温氧得意坏了，像是不知怕似的，继续火上浇油：“奶茶钱我等会去找高峻报销，谢谢何先生。”
“……”
默了片刻，何劲曦问她：“好喝吗？”
温氧神采奕奕，“特别好喝。”
何劲曦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手中的奶茶看。
温氧以为他要问什么严肃的问题，不曾想开口也只是轻轻一问：“你这杯多少钱？”
温氧：“六十二。”
“从你这个月工资里扣。”
“……”
作者有话说：
何劲曦，我劝你对老婆好点
*
第15章
当晚，温氧连发两条微博。
第一条。
@老板今天开心了吗：老板今天拿了一条手链给我，原以为他是要送给我，结果说让我摸一分钟再还给他。无语，我差这一分钟吗？
【哈哈哈，摸一分钟是什么鬼啊】
【对不起博主，但是真的好好笑，你老板真是个神人】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一定是他自己只有一分钟】
【楼上你真相了】
【绝对的。要不然为什么不是五分钟，不是三分钟，偏偏是一分钟】
@老板今天开心了吗：【我觉得你的猜测是对的】
第二条。
@老板今天开心了吗：下午老板请同事喝奶茶，说我这杯奶茶要从工资里扣。我说不是你请客吗。他说是他请客，但不包括我。
【你老板分明是在给你穿小鞋啊】
【+1】
【虽然是打工人，但是也要站起来！坚决不穿小鞋！】
@老板今天开心了吗：【我脚大。他想给我穿小鞋？呵呵，他做梦】
【博主你脚多大？】
温氧低头，看了看自己36码的脚。
她的脚能屈能伸，只要不穿小鞋，心有多大脚就有多大！
@老板今天开心了吗：【42码！】
【那真的挺大的】
【大脚博主站起来！】
于是，一夜之间，温氧和何劲曦的网络形象变成了大脚女和一秒男。
嗯？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有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
算了，温氧放下手机，懒得再去解释。
这一夜，下了一场雨。
阵雨过后的夜色愈发明晰，朦胧的空气透进些许月色。
温氧想起白天的事，打开电脑，查询何嘉集团的所有董事成员。
没有何劲曦的名字。
她不甘心，又用尽各种办法搜索何劲曦在何嘉的职位，依旧一无所获。
他的名字甚至和何嘉集团没有半分关系。
既然何劲曦没有在何嘉任职，为什么要和王总谈生意？这谈的是哪家公司的生意？
而且他的画室，那些人在做的珠宝设计，看上去也不仅仅是为了比赛。
何劲曦到底在做什么，温氧没想明白。
只不过，从前以为他是个阴郁的公子哥，是个只会画画的颓唐艺术家。现在才发现他和认知里的有些不一样。
但究竟哪里不一样，温氧一时也说不上来。
或许每个人，都有多面性。
而她，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而已。
那一夜，温氧思索这个问题到半夜，第二天毫无意外地起晚了。
昨晚和何劲曦分别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每天都要和他一起去画室：“何先生，您放心。以后每天早上八点，我都会穿戴整齐，在大门口等您。”
昨晚的话还历历在目，结果今天就睡过了头。
温氧懊恼不已，这个点何劲曦肯定已经走了。
既然已经迟到，她反而不急了。
毕竟迟到一个小时和迟到三个小时，从结果来看，并没有太大差别。
温氧慢悠悠地洗漱，走到客厅时向外瞧一眼，意外发现何劲曦的车竟然还停在院子里。
难道他还没走？
她走近，汽车车窗降下半截，何劲曦安坐如常，正在翻看平板电脑。
温氧有些惊喜，“何先生，您还没走啊？”
何劲曦闻声偏过头来，没说话。
温氧犹豫着问：“您不会在等我吧？”
他抬手看一眼腕上的表，又侧头望过来，漫不经心地问她：“几点了？”
到底是做了错事，她的声音小下去：“九点半。”
何劲曦嗤一声，“昨天是谁说八点会准时等在这里？”
“我忘记设闹铃，所以起晚了。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她认错的姿势太过标准，以至于何劲曦再找不出她的错处。
他收回视线，冲驾驶座的高峻说了声“走吧”。
温氧闻言，松一口气，看来何劲曦是原谅她了。
“谢谢何先生。”
她走向副驾驶座，准备上车。结果手还没摸到车门把手，车辆便在她眼前飞驰而去。
她呆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驶出了别墅。
“……”
“？？？”
无语了，温氧气得一时语塞。
既然没有打算载她去画室，干嘛还在这里等她？难道就是为了问她一句几点了，然后好戏耍她吗？
什么人呢，真是心眼比针尖还小！
哼，不载她去画室，她自己还不能去了？
昨天去画室的时候，温氧特意记下了地址。此时打开手机地图一查，公交地铁需要两个小时。
温氧：“……”
昨天坐车去的，没觉得这么远啊。
她挠挠头，再查打车软件，预估价格一百七十八元。
温氧瞬间崩溃，这破画室究竟在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她气到语无伦次，又默默在心里问候了何劲曦祖上三百遍。
等她风尘仆仆地赶到画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此时工作室的小伙伴们正在吃午餐，热热闹闹的，香气四溢。
脏脏见了，招呼她：“温温，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吃过饭了没？过来一起吃。”
温氧脚步刚抬，正准备过去，一眼看见人群中的何劲曦，立刻转了方向，“不用了，我吃过了。”
其实哪里吃了呢？
这一上午，她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就算如此，她也不要和何小心眼一起吃饭。
何劲曦知道她过来的路程不近，大概率是没吃饭的，于是拿起手边的一份饭递过去。
他难得关心人，更是难得主动，递过去的时候附上了两个字：“吃吧。”
但在温氧听来，这“吃吧”二字就和早上的“走吧”一样，充满着高高在上的冷血与无情。
她没有接这盒饭，也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看何劲曦一眼。
扬着头从他面前走过时，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她还在生气呢，她是有骨气的，才不要吃他给的饭！
被无视的何劲曦失笑。
想不到小姑娘气性还挺大。
温氧气鼓鼓地坐在画架前，拿起画笔画了个小人发泄怨气。小人写上何劲曦的名字，然后再添上一只乌龟王八壳。
如此一来，气虽然消了不少，但饥肠辘辘的胃向她发出抗议。
温氧抬眸，望向不远处正在大快朵颐的设计师们。
他们好像在吃鸡腿，还有人在吃红烧肉，好像还有黄花鱼……
今天的午餐真丰盛啊，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好饿！
温氧忽然后悔，方才为什么要那么有骨气。骨气算什么，能比得上实实在在的美食吗？
她在心里撰写了一篇懊悔小作文，直到眼前忽然出现何劲曦的身影。
男人唇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着怪讨厌的：“饿了？”
温氧立刻挺直脊背，目光重新回到画架上，咬死道：“当然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