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云也不着急,食指缓缓划过每一个红圈,到达下一个地点时就会停下去看那个地方叫什么,有的她听过有的没听过,无形中,那些地址被连接起来,像一道飞行轨迹。
“我以后能和你一起去这些地方看看吗?”
徐长野被她问的猝不及防,黑眸闪过一丝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世界那么大,地理书上写的各地人文特色都很吸引人,我也想去看看,要是能和你一起去,我就可以什么心都不用操,当个人形挂件就好,嘿嘿。”
女孩笑的有点傻,眼底眉梢却充满对他的信任。
徐长野从来不敢奢望,自己未来的旅程中能得到夏初云的陪伴,看世界是部分原因,更多的却是他隐藏在心底最深的执念。
夏初云从国外的轨迹看到国内轨迹,途径某几个城市时,手指忽然停下,又倒回去反复来回在几个地点之间,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徐长野。
脱口而出却又想不到措辞,一副为难的表情。
“有什么话直说。”
夏初云思忖几秒后,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想找你的父母吗?”
徐长野脸色骤变,没有说话,无声的回答了夏初云这个问题。
卧室安静了很久,徐长野把夏初云面前的地图折起来关进地理书中,神情已经恢复自然。
凉薄的声音从薄唇中缓缓吐出,诉说着最残忍的事实,“人海茫茫,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人总是抱有一丝希望,而往往希望这个东西才是最残忍的,明明很渺茫,但没有得到结果之前,你就总会残存一丝幻想。”
这番话像在说给夏初云听,实际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罢了。
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夏初云回到自己房间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想着徐长野说的话,大家都觉得徐长野冷心冷情是个木头人,并且丧失了八岁之前的记忆,以为他不会在意八岁之前的生活,可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下,谁会不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出生在哪呢,谁都不愿意一直做一缕浮萍,飘摇在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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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光闪烁的地球仪像黑夜中的点点星光,照亮了徐长野冰封的内心,荒芜的冰川中有什么东西破冰而出,心尖泛起波澜。
徐长野艰难的滚动喉结,像费尽力气才得以出声,“谢谢。”
谢谢你那年将我从水库旁捡回来,谢谢你在无尽黑暗中带来温暖,谢谢你的礼物,夏初云。
夏初云脸上挂着笑,酒窝深深浅浅像蓄着一捧蜜,“你喜欢就好呀。”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少年少女的的模样印入对方眼中。
啪嗒一声,忽的,客厅灯亮起,大片的光亮刺激眼帘,夏初云下意识捂住眼睛怪叫一声。
“做什么不开灯,黑漆漆的。”
浑厚的中年男声从门口传来,夏初云一听,撒开遮眼睛的手就看过去,门口正是许久没回来的关岳。
“爸!”夏初云激动地鞋子都没穿就爬起来扑过去,被关岳接了满怀。
徐长野跟在身后过去,眼底带着浅浅笑意,叫了一声,“关叔叔。”
关岳看到客厅桌上的蛋糕和吹灭的蜡烛,知道两人刚才在过生日,放下搂在女儿肩膀上的手,朝着徐长野拍了拍,好小子又长高了。
夏初云看到关岳另外一只提着东西,探头去看,居然是蛋糕。
双层的大蛋糕比她那破破烂烂的芝士蛋糕好到不知道哪去了,“爸,你是特地回来给徐长野庆生的吗?”
关岳换鞋进屋,风尘仆仆赶回来,通宵飞机,脸上难掩疲惫,一家三口一起进屋。
“你们生日我都记着呢,除非真的有事走不开,哪次没有回来陪你们过生日。”
关岳这话说的不假,虽然他现在生意做大越来越忙,全国各地跑几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但夏初云和徐长野每年的生日他都会准时回来。
双层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摆在餐厅桌上,徐长野被迫再次吹蜡烛许愿,关岳递给他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名贵的机械手表,款式新潮青春洋溢,徐长野这个年纪带刚好。
“谢谢叔叔。”
一年中难得有一天徐长野的那副冰山脸消融,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得知关岳匆忙回来还没吃饭,徐长野进厨房给三人各下了一碗面,上面卧着焦焦的太阳蛋和一小把青菜,诱人扑鼻。
简单的一顿饭,三个人都吃的开心满足,开动时关岳和夏初云同时夹着鸡蛋往徐长野碗里塞,父女俩对视一眼,又去看徐长野。
冷淡如徐长野,在这温暖的气氛中也不由松弛了眉眼,最后三个鸡蛋还是一人一个分着吃了。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陷入梦乡,徐长野的房间书桌还亮着一盏橙黄色灯光,一只手表和一个地球仪被他摆在桌上,出神的盯着两件生日礼物。
每年生日他都会收到来自关岳和夏初云父女俩的礼物,经年累计,那些礼物都被很好地收藏在柜子里,这么多年下来关岳早就拿徐长野当做亲儿子对待,在外逢人说起言语间掩藏不住的骄傲,大儿子优秀小女儿乖巧,他在外打拼再累都觉得值得。
关岳待徐长野的好他都铭记于心,可关岳越是对他好他便越是煎熬,怕自己以后还不起,也怕那些晦涩掩盖的东西终有一日被曝于人前,他不知如何面对关岳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夜深了,整座城市变得安静,圆月都隐入云层中,房间内只剩下时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徐长野掀开玻璃罩,食指拨动了下地球仪,洋流板块在他手下转动,上面还矗立着不少玩具总动员和飞屋环游记的乐高小人物,这些小人物应该不是地球仪配套的,估计是夏初云心血来潮买了插上去的,让机械古板的地球仪瞬间变得生活可爱了许多。
她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像个万花筒,每一面眼花缭乱各色各异,让人不由自主的受她吸引。
指尖最后停留在飞屋环游记那座被气球带飞的小屋顶上,动画中飞屋带着卡尔和小罗去探险看不一样的世界,夏初云希望终有一日,徐长野也能按照他心中所想,踏遍地图上每一个被标记的地点,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说想看谈恋爱的,一首《如果这都不算爱》送给大家,女鹅和小狗现在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超大声)
第三十九章 (双更)
过了一个生日, 夏初云和徐长野又和好如初,如胶似漆(主要是夏初云黏着徐长野像牛皮糖),吴乌和徐宁宁看到直咂舌, 问他俩周五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初云抱着徐长野给她买的柠檬水嘬的腮帮子鼓起, 浑身散发着柠檬的清香味,完全和之前那个每天无精打采垂着脑袋像丧尸的夏初云两个模样。
“没发生什么啊,就是过了生日吹了蜡烛吃了蛋糕,哦, 还吃了长寿面。”夏初云双脚点地, 往后仰着椅子两个腿一晃一晃。
徐宁宁撇嘴, 不相信她说的,“就这么简单?那天我下车时候徐长野得知你一个人跑去拿手机, 当时脸色就垮了, 眼神和小冰刀似的刮了我一层皮,现在我都后怕。”
夏初云听着徐宁宁形容, 想象得到那天徐长野脸色多难看, 吸管被她咬烂了, 咧着嘴傻笑。
自从那天那件事加上生日过后, 徐长野对她言听计从, 连早上懒床都纵容她多睡十分钟,脾气好得不得了,夏初云受宠若惊, 每天得意的快要成断了线的风筝,马上就要飞远了。
徐宁宁作势要去戳她, 夏初云往后躲避, 椅子一翻差点往后仰过去, 一旁正在看书的徐长野伸手扶住椅子后座给她掰回来。
提醒道, “别翘椅子。”
夏初云乖乖点头,“嗯嗯。”
徐宁宁看着两人对话和神情,琢磨着怎么过了个生日,这两人之间气氛就变了些呢。
还有夏初云在徐长野面前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周末短短两天,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夏初云转头准备继续和徐宁宁说话,结果人家早就转过去了,留下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后脑勺。
高一这学期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两个月,班主任上课前提了一句分班的事,像在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一枚重石,惊起千层浪,教室里瞬间窸窸窣窣传来讨论声。
分班是大事,需要对自己各科进行综合评估,文科有大量背诵记忆的文字,理科则需要思维敏捷,每个人情况不一样,分科时肯定也会不一样。
夏初云撑着下巴随意翻看桌上的书本,一页一页从指尖滑过带起一阵风,她发了几秒的呆,转过头去问徐长野,准备选哪科。
徐长野说理科。
意料之中,其实徐长野各科都很平均,但他思维敏捷活络,在理科上尤为突出,肯定是会选理科的,夏初云忽然有些低落。
她的理科成绩并不拔尖,数学物理化学那些堪堪中上游成绩,还是快要期末时徐长野给她划重点辅导,临时抱佛脚才勉强过关。反观她学历史政治那些背诵的却轻松许多,她虽然心大马虎但记忆力却好,长篇大论的文章看几遍都能一字不差背出来。
这样一看,她和徐长野岂不是要分开了。
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她就一直和徐长野在一个班级同桌位置,从没分开过,夏初云只要想想以后不能和徐长野在一个班级,就难受的不行,一点也不期待高二学期的到来。
一上午,好不容易吵架和好恢复精神的夏初云忽闻分班噩耗,再次被打击到,恹恹的拉着小脸,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开心。
中午吃过饭在操场散步消食,徐长野看着夏初云头顶平时总翘起的几缕小绒毛,此时萎靡的在风中摇曳,情绪不高的样子。
“怎么了,不开心?”
夏初云边走边踢操场上的碎石子,滚了两圈停住又被她走过去踹远,气闷的心情无端发泄在无辜的小石子上,她觉得徐长野一点也不关心分班的事,说不定在他心里早就是恨不得和自己分开,自己就是个小包袱,他走哪带到哪,整天伺候自己肯定不耐烦了,这次趁着分科可以拉开距离,心底指不定偷着乐。
她自顾自想着,把自己气的不轻。
忽然停下脚步,掌心握紧,朝着徐长野肩膀重重锤了一下,“没良心。”
无缘无故被骂,徐长野莫名其妙,他伸手抓住打完人要收回去的小拳头,骨节分明的大掌全完可以包裹住夏初云的手,她挣了两下没甩开,怒目而对。
“在气什么?”
夏初云扭头不说话。
徐长野晃晃她的胳膊,像拨弄招财猫的手,摇了摇。
“嗯?”
夏初云见他不肯放手追问到底,索性摆烂,一股脑的,“你是不是很想分班,和我分开,早就跟在我身边不耐烦了。”
徐长野听完,了然,原来是这件事。
他确实早就想过两人分班的事情,夏初云不适合理科,读文科才能发挥自己所长,所以分班是迟早的事,他也不想把人放出视线范围内,脱离掌控的感觉他不喜欢,但两人在一起快十年了,形影不离,徐长野觉得是时候拉开点距离给彼此认清对方身份,他们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黏在一起,夏初云对他的依赖经年累月形成的,在她眼底他和一道影子无异,但他从来就不只想做影子。
夏初云还在抿着小嘴生闷气,小石子都被她一觉踹进石板缝里,没什么可撒气的了。
徐长野看到她的小动作,觉得可爱,这个点的操场被晚霞笼罩,落日堪堪隐入地平线,剩下最后一点余晖。
好久没捏夏初云的腮肉,指尖有点痒,徐长野趁她不注意伸手钳住两团果冻质地的软肉,似上好的软玉。
夏初云还在生气,猝不及防被人捏住,瞬间变成炸毛的招财猫,怒目而对,圆圆的眼睛使劲瞪着徐长野,控诉。
徐长野修长的指尖落在她的脸色,牛奶的白和玉质的白相贴,怪异的和谐。
“没有想和你分开,也没有不耐烦你,要是真的不耐烦,这么多年能忍到现在?”徐长野声音似乎带着丝丝轻笑,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
夏初云踢他小腿,“你什么意思?”
“理科对我来说更合适,而你的强项却在文科,迟早会有分班的一天。”
“我看你一点不为所动的样子,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就是恨不得早点分班。”
徐长野冷峻的眉眼被暖色的晚霞晕染的少了几分疏离,狭长的黑眸闪烁,薄唇轻启,像在逗猫,“那要不,我也申请去文科。”
夏初云听了也不乐意,闭着小嘴不说话。
莫名其妙,就是很烦,听到分班的消息烦,知道要和徐长野分开也烦,觉得徐长野一点不在乎这件事也烦,夏初云烦的挣脱开徐长野的桎梏,闷头往前走,没两步,就被身高腿长的徐长野追上。
生日过后,徐长野不再像之前那般有意无意和夏初云拉开距离,刻意冷着脸不说话,像是换了个人,好说话极了。
就连现在,夏初云耍小性子,他也好脾气跟在身后,哄劝了两句。
但毕竟冷淡的性子刻入骨髓,再怎么哄人也说不出多腻歪的话。
“分班后还是在一个学校,上下学都一起,想见的话随时可以见到。”
夏初云,“谁想见你。”
徐长野,“是我想见你。”
夏初云哼哼两句。
徐长野,“大课间操还有晚自习之前这段空闲时间,我都会去找你,想吃什么我也会带你去买,和以前一样。”
夏初云挑刺,“平时下课呢,就不管我了呗。”
徐长野,“管你,什么时候都管你。”
......
绿色的操场和跑道将两人身影拉的好长,夕阳落下,天幕渐渐转黑,莹莹星光点缀在夜空中,圆月渐渐升起,高悬夜幕。
散完步回到教室,夏初云捧着关东煮,只剩下魔芋丝和福袋还有萝卜,徐长野慢她一步进来,手里拿着杯西瓜汁,一看就是夏初云的,被喝了一半。
徐宁宁看到夏初云手里的关东煮,眼睛泛直,晚上食堂菜不好吃,她又去得晚,囫囵塞了两口就没吃了,现在饿的肚子瘪瘪。
夏初云看她的样子,把关东煮递过去,“宁宁要吃吗?但是被我吃过了。”
徐宁宁一把接过,丝毫不嫌弃,抱怨道,“饿死我了,今晚食堂菜一点不好吃都没吃两口。”
夏初云耸耸肩,“是吗?”
她和徐长野在校外吃的没去食堂,徐宁宁一口塞了个福袋,汁水溅出来,嘴巴鼓鼓。
“你不寄丢,食堂的踩......咳难吃了。”
徐宁宁努力嚼着福袋,口齿不清,夏初云从徐长野桌子里抽了张纸递给她,让她慢慢吃。
“初云,你还要吗?”徐宁宁插了块魔芋结问道。
夏初云早就吃饱了,就是路过商店嘴馋买的关东煮,她摇摇头说不吃了,让徐宁宁全吃了。
“早知道你没吃饱,回来的时候就给你带点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