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云跟着前后脚走进屋子,错眼便看到玄关处的行李箱,更加坚定了心底的猜想。
几年不见,还是这么闷骚,明明回来了也不发消息,自己悄没声的跑去画室,看见严凌云和自己在一起不出声打扰,还偷偷跟着去了江景餐厅。
夏初云跟在徐长野身后,一瞬不眨盯着他的后背看,四年过去了他好像又长高不少,背也挺阔了许多,成熟不少,彻底褪去那股青涩的少年气,但只要走在自己身边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感觉。
徐长野拖着行李箱往屋子里走,滚轮摩擦过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停在之前住过那间房门口,看着门锁没有说话。
夏初云福至心灵,上前拧开门锁,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变,“你的房间我和爸每周都会打扫,很干净的,东西也没动,你可以直接进去住。”
徐长野扫了她一眼,把行李箱拉进去,夏初云跟小时候一样,小尾巴似的也跟着走进去,猝不及防前面的人一个转身差点撞上。
“呀。”
夏初云发出惊叫,摸摸自己鼻子,又拍拍胸脯,稳定一颗跳动的小心脏。
徐长野转头看她,“你跟进来干什么?”
夏初云歪头啊了一声,“我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离开四年,夏初云差点忘了徐长野以前可是在这个家里住了不止四年时间,对这个家熟悉程度和夏初云不相上下,完全不需要她的帮忙。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滴滴两声有人推门进来了,关岳拎着从烧烤摊买回来的两大袋小龙虾,一边脱鞋一边朝房里喊。
“回来了没?回来了过来吃夜宵。”
夏初云探出头,“爸。”
关岳看了她一眼,问道,“徐长野呢?”
说着徐长野从夏初云脑袋上伸出一只手摇了摇,“叔叔,我在呢。”
关岳笑了,“赶紧洗手过来吃夜宵,特地买回来给你接风洗尘的。”
夏初云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出去,站在餐桌旁边问她爸,“爸,你知道徐长野回来?”
关岳一边摆盘一边回答,“知道啊,今天还是我去机场接的他,不过人家到家放下行李就说去画室找你,看看人家对你多上心。”
夏初云心跳快了一秒,立刻又道,“那你知道他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你去机场接他也不和我说?”
关岳从塑料袋抽出冰镇过的啤酒,淡然回答,“你不是说你画室最近装修,忙的头昏脑涨,一切大小事务都不要在这段时间打扰你吗?”
夏初云被噎,气急败坏,“可这......可徐长野......”她憋了半天,实在无法反驳。
上周她忙画室装修,分身乏术,关岳心血来潮说想周边农家乐休闲放松一下,非拉着夏初云一块,结果去了两天,夏初云回来后画室装修没人盯,好几项都返工重装,闹得她头大,那天回家她就郑重其事的和关岳宣布最近一段时间家里大小事务都不准来打扰她,一切等画室装修完再说。
好家伙,在这等着她呢。
夏初云看关岳笑的跟只千年老狐狸似的,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气的拿起桌上的开瓶器,一口气撬开了八瓶啤酒,气泡咕噜噜冒出来,淌了一桌子,她转身就钻回房间。
徐长野换了衣服从房间出来,餐桌上只有关岳坐在那,正往两个大酒杯里倒啤酒,见人过来放下酒瓶。
“怎么样,能喝不?”
徐长野点点头,“陪叔叔尽兴。”
关岳听着舒心大笑,“行,长大了,可以陪我喝酒了。”
徐长野这一走就是四年,中途除了逢年过年给关岳打个电话问候,其余时间甚少联系,关岳从不怪他,知道他有他的难处,而且每年过年他的卡里都会收到一笔不菲的资金转入,关岳去银行查过,汇款人是徐长野,他没说什么,默默收着这笔钱,另开了一个账户汇进去存着。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徐长野点点头,“不走了,那边的事都打理好了。”
“那就好,回来就别走了,以后住家里,你的房间一直空着,云云时不时就会进去打扫一下。”
徐长野侧头去看夏初云紧闭的房门,关岳也顺着视线看过去,叹了口气。
“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高三那年突然发生那么多事,紧接着你就出国了,云云开始很不适应,经常半夜溜到你的房间一坐就是一整夜,她不想让我知道隐瞒的很深,后来是我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带她去医院心理治疗一段时间才好的,医生管这叫分离恐惧症,是因为你们待在一起时间太长了,陡然分开,情绪变得焦虑不安。”
徐长野听着,瞳孔骤缩,难掩的情绪从深处流淌。
关岳喝了口酒,“别说她,就是我在你离开那段时间都觉得不是滋味,不过好在她只是轻度的,云云从小积极乐观性格开朗很快就好了,人总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徐长野听罢,感觉喉咙发涩,说不出声音,酒杯被攥在手里握的紧紧的,这些他都不知道,离开前他和夏初云约定过这几年不要联系,他们都知道对方性格,一旦联系就会忍不住抛下所有义无反顾奔向对方,所以彻底斩断联系是最好的办法。
一顿夜宵吃到了十一点,徐长野这一天坐飞机外面跑挺累了,关岳便说散了让他回房休息,结束的时候,关岳通红的脸起身,徐长野怕他站不稳还准备过去扶他,结果被关岳一手扫开。
“这点酒还喝不倒我,放心吧。”
徐长野还是将关岳送回了房间,转身时看到另一扇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窸窸窣窣探出来像做贼似的,陡然撞上徐长野的视线,那个脑袋兔子一般就要缩回去。
徐长野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拎起夏初云睡衣背后那只兔子耳朵,将人定在门口,一双狭长的眼眸意味分明的瞥着她。
喝过酒后带着暗哑性感的声线在静谧的夜色中徐徐穿透耳蜗,“跑什么?小兔子。”
第五十三章
夏初云觉得徐长野出国一趟变坏了, 性格也变了,要说之前是高岭之花生人勿进的酷哥,那现在就是带着点蔫坏的酷哥, 以前他哪会提溜着夏初云的睡衣帽子取笑她, 只会冷声冷气正大光明的排挤。
夏初云从对方手里救出自己的长耳朵帽子,甩甩头发表示不满,低着头也不去看人。
“啧,三年不见, 不仅谈了男朋友, 脾气也变大了。”
夏初云嘟囔着反驳,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谈男朋友了。”
徐长野耳尖,听到了, 斜斜的瞥了她一眼, “两只眼睛。”
说完转身离开房门,夏初云踌躇了一秒跟出去, 餐厅桌上的酒瓶夜宵都被收拾的干净, 唯独剩下一个小蛋糕, 完完整整摆在桌边, 上面坠着一颗小草莓。
“叔叔给你带的, 你气冲冲跑回房间他没来得及给你,现在要吃吗?”
夏初云有个不好的习惯,每天晚上一到十点左右就会嘴馋, 以前高中时徐长野下课比她晚就会带些小吃回来给她解馋,后来徐长野走了这个习惯留下来, 给她带零嘴的就变成了关岳, 关岳不管下班多晚都会记得给女儿在路边买小吃各种。
看着桌上那盒粉嫩嫩的草莓小蛋糕, 深夜的食欲被激起, 特别是点缀在顶上那颗草莓,盈盈灯光下显得格外娇艳美味,夏初云想着反正是关岳买给自己的,便心安理得的拉开座位坐下,掏出小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吃。
徐长野在对面拉开座位,上身放松靠在椅子上盯着她吃,夏初云吃着吃着有点尴尬,“你能不能别盯着我。”
“不能。”
好理直气壮哦。
夏初云皱着鼻子狠狠挖了一团塞进嘴巴里,这么多年过去,她一些小动作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徐长野看着眼底柔情不自觉化开。
“夏初云。”
夏初云正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这个季节草莓还没成熟,外表好看内里酸酸涩涩的,刺激的五官都皱在一起。
“唔......干什么。”
“没什么。”
唰的一下,夏初云抬头皱着眉毛没好气的瞪过去,结果就撞进一片柔波中,暖黄的灯光下,男人立体英俊的五官被镀上一层光晕,眼角眉梢的冷意被中合掉,记忆里那张略带青涩的脸已经变得成熟,轮廓更加硬挺帅气,自带一种特别的气质。
许久没有波澜的胸口渐渐泛起一片涟漪,夏初云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两人的视线像是忽的撞在一起的泡泡,黏合重叠,在半空中纠缠。
头顶的灯泡闪了一下,好像是电压不稳,夏初云陡然回神,仓皇的挪开视线,不敢去探究此刻的心跳。
太久没见了,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夏初云不止如何应对,手指攥在草莓蛋糕的外盒上,凉透的蛋糕外缘溢出水珠,沾湿了指腹,连带手指都变得冰丝丝的。
“听爸说,你大学没去北方读,就留在蓉城了?”
陡然转移的话题差点让夏初云思维跟不上,她啊了一声,呐呐的吐出一句,“是啊,当时你出国了,我也去北方读书,家里就剩下爸一个人瞧着像孤寡老人,还挺可怜,所以我就改了志愿读的蓉城大学。”
徐长野听罢点点头,“我看你自己开了画室,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了?”
明明四年没见,这人和自己聊天怎么一点阻碍没有,唠家常似的一问一答,偏偏夏初云还一直被他牵着走。
“昂。”
“行,你坐这吃吧,吃完关灯,我回屋了。”
夏初云神情凝滞了一秒,勺子一丢站起来,眉间隐隐含着怒意,盯着对面的男人。
徐长野挑眉看她,似是疑惑。
“你就没有别的和我说了吗?”
“还想说什么?”徐长野问。
夏初云被气笑了,把吃剩的蛋糕盒子往垃圾桶一丢,干净利索非常决绝,“行,没什么就别说了,以后都别说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下一秒,身后覆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夏初云往前的步伐被生生制住,肩膀感觉一紧,她被人以后拥的姿势紧紧搂入怀抱。
她听见耳边咬牙切齿的声音,“夏初云你长能耐了,我下飞机放下行李一刻没缓跑去画室找你,就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还跑去江景餐厅约会吃饭,怎么,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现在还跟我甩脸是吧。”
夏初云双臂都被人禁锢住,这个姿势让她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耳边像一滩融化的岩浆在浮动,烧的她耳蜗都嗡嗡响。
“你不要污蔑人,谁卿卿我我了,严凌云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倒是你,回来这么大事通知都不通知一声,连爸都知道了,合着就我不重要呗。”
徐长野被她倒打一耙,气笑了,抽出一只手捏上腮上的软肉,这么多年过去了,婴儿肥那块腮肉在就消退,可还是被男人修长的手指逮住,指腹按在上面摩擦。
“夏初云你有没有良心,是,你不重要,不重要到我下飞机就往你画室赶,上赶着自虐跟着你和别的男人去江景餐厅约会,还一路看着他送你回家,合着我才是自作多情。”
好端端的一场吵架,被两人这么一来一回的,硬是吵出了点不一样的旖旎,夏初云梗着通红的脖子,眼底春色一片。
“喵~”
不知什么时候,徐小野从角落钻了出来,站在两人面前,两只圆不溜秋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们,像是审视像是疑惑。
夏初云被一只猫看的脸红,倒是身后的男人发现徐小野后,一派坦然,还抽空评价一番,“长胖了,都快看不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屁股了。”
夏初云忍不住替不会说话的徐小野辩驳,“你别胡说,徐小野听得懂。”
徐小野作势龇牙。
一声轻笑从耳边传来,夏初云感觉自己耳朵快烧没了。
就这样抱了一会,徐长野忽然松开了手,将人转过来面对面,四年没见,夏初云长大了,褪去了婴儿肥的脸蛋变得比高中时更漂亮,明媚张扬那种漂亮,吸引人的视线不由往她身上落。
在国外这四年,徐长野从来未曾有一刻敢让自己停下来,辗转于学校自习室还有医院,他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来,思念就会疯涨,从来引以为傲的自持力会变得不堪一击,他知道一旦停下来他就会控制不住回家的念头,这四年他几乎切断了与国内所有的联系,可一到深夜,情绪还是会泛滥,他在数不清的夜晚睁眼到天亮,他已经忘了,他见过多少次国外的日出。
现在,那个牵扯他所有情绪源头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徐长野忍不住伸手,触碰夏初云的脸,是真实存在的,面前的人不是他的臆想。
他想问夏初云自己没在的这几年过得好吗,可不用问,今天全都看见了,没有自己在的日子里,夏初云也有好好的上大学,找到了喜欢的事,身边围绕着自己不认识的人,还独立开了画室经营的很好,似乎有没有自己在身边,夏初云都可以过得很好。
不由得,徐长野忽然想起离开前,徐振国在病床前跟他说过的话,那时候夏初云已经开口让他去国外了,只是自己还在犹豫。
徐振国问他,“你和夏初云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能确定她对你的是喜欢而不是惯性依赖吗?”
“不要总觉得她没了你就生活不下去,也许这都是你自以为的,或许你在她心底没那么重要呢,去国外四年,也正好脱离你们从小到大的陪伴,认真看看你们对对方,到底是喜欢还是习惯。”
良久的沉默,徐长野那只轻碰脸颊的手像是脱力一般落下,半空中却被人陡然托起,如同他下坠的心脏停在坠落途中。
夏初云伸手牵住他的手,秀气标志的脸上落上明暗交错的光线,她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沉稳,“徐长野,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徐长野眸如水墨般晕开,又迅速变成一个光点,他点头,“有。”
“这四年,我很想你。”
第二天一早,夏初云还赖在空调房贪凉睡懒觉,装修这段时间她每天早起晚归,带着一身尘土回家,关岳好几次戏谑说她比工地搬砖的还脏,好不容易今天没什么事,夏初云懒劲上来,关了闹钟睡的无知无觉。
“嗡嗡嗡......”
床头柜的手机不停震动,夏初云挂了又打,挂了又打彻底把她吵醒,她闭着眼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又是快递到了,夏初云让对方先把快递放花店,快递小哥说花店关门没人,无法,只能放在隔壁,让她等会去取。
挂了电话,夏初云下床拉开窗帘,太阳高挂半空,晃得人睁不开眼,她偏头看看时间,也才九点,夏天的早晨天亮的快也热得快,被扰醒了清梦,夏初云也睡不着了,索性换了衣服走出卧室。
厨房传来煎鸡蛋的香味,夏初云踢踏着拖鞋懒洋洋的,“爸,你今天怎么没去......”余下没说完的话全被堵在喉咙中。
厨房操作台后站着一个高量的身影,简约一件短袖将那人优越的背脊线条凸显,腰窄腿长,即便是在厨房煎鸡蛋都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