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还记得我不爱吃芦笋啊。”
夏初云从小吃饭就香，基本不挑食，但是还是有几样不怎么爱吃的东西，并不常见，芦笋就算一种，徐长野替她解决了芦笋，剩下的虾仁个个饱满晶莹，她一口一个吃的飞快。
徐长野用筷子夹起一根芦笋放进嘴里，眼神不经意扫过另一侧的严凌云，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堪堪几秒，便收回了视线。
第五十六章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 散场的时候，夏初云手上拎着不少礼物，徐宁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说今晚跟她住, 姐妹彻聊，夏初云自然是开心的。
送走了几位朋友，回程路上徐宁宁接了个电话，说助理找她有事得回家一趟, 晚上的姐妹彻聊只能作罢, 不过好在这次徐宁宁休息时间挺长, 之后有机会。
夏初云看着徐宁宁上了车走远，才和徐长野离开, 车开到一半忽然停了, 夏初云在副驾驶闭着眼假寐，听见驾驶室的门被拉开, 人走出去, 睁开眼就看到徐长野离开的背影。
他今天不知道从哪里赶过来, 穿的比较正式, 白色衬衫扎在西装裤里, 肩宽腿长好看得不得了。
几分钟后，徐长野抱着一束花香槟玫瑰回来，淡黄色的玫瑰带着氤氲扑鼻的香味, 不大不小刚好一捧，上车后递给夏初云。
夏初云不明所以接过花, 大眼睛眨了眨, 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过来的仓促, 没准备你的新店开业礼物, 这花算是补的心意。”
夏初云笑了，抱着玫瑰人比花还娇艳，“都说了只是翻新，不算新店开业，没必要弄得那么隆重。”
“明天我就把它摆在画室，晒干后拿画框裱起来，这个颜色应该很好看。”
嘴上说着没必要送花送礼物，可回程路上夏初云嘴角的笑容一直没下去，车到楼下时，徐长野接了个电话，神情肉眼可见冷淡下去。
“嗯，好，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夏初云，“我爸的电话，让我去趟老宅。”
徐长野自从回国后，就不曾见他联系过徐振国还有家里人，一直住在这边，连那边家里都没去过，老宅的人有意见，毕竟那边还住着上了年纪的奶奶，眼睛一直看不见，这两年身体也不太新了，这趟怎么都躲不过。
夏初云赶忙下车，让他快过去，路上小心。
徐长野从车窗中看向外面站着的人，抱着花朵，小脸白润，杏眼中藏不住的担忧，短发乖巧贴在额边，风一吹过，发丝飘起。
夏初云朝他挥挥手，示意快走，徐长野没说话，调转车头离开了小区。
看着车身离开，夏初云耸耸肩长舒一口气，抱着花回家。
徐长野开车往老宅走，越靠近脸上的神情越淡，对于徐家，除了刚认亲那会见过一子家人，后来他出国联系甚少，在徐长野心里和陌生人无异，但总归来说血脉亲情，割舍不掉。
老宅的人老远听到动静，就出来迎接了，徐长野推门进去，客厅坐满了人，热热闹闹的在说笑，最中间坐着老人是徐振国的母亲，徐长野的奶奶，银白的发丝盘在脑后，墨绿色的旗袍，即便上了年纪，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
老人听见有人叫徐长野名字，会心一笑，喊着长野，叫人过来。徐长野走近，被老人拉着手嘘寒问暖，说四年不见，摸着像是瘦了。
周围的人紧跟着热络的和他打招呼，他一一扫过去，认识的没几个，只觉得头疼。
徐振国从楼上下来，咳嗽一声，大家瞬间安静，这几年徐振国隐退二线去国外配妻子，大家都知道的事，可他根基尤在，没人敢轻看他更没人敢轻看他唯一的儿子。
“你跟我上来。”
没有指明，但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
徐长野起身跟着徐振国上楼到书房，门被关上后，徐振国靠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
“回国这么多天了，我不打电话叫你回来，你连奶奶都不准备问候一声吧。”
徐长野不说话，下巴微低，但姿态平平，并没有半分觉得自己在做的不对的地方。
徐振国看着面前的儿子，一起出国四年，他未曾接受过自己半分帮助，也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除了医院陪护时父子俩会见面，其余时候，连他都管不到徐长野，他的生活完全由自己掌控。
这么多年，终究是错过了，感情无法再修复，更何况现在李沐已经走了，徐长野对这个家怕是更加没有牵挂。
李沐走后，徐振国也累了，他朝徐长野摆摆手，“去陪你奶奶说说话，今晚留宿在老宅。”
徐长野没说话，离开了房间，走到楼梯时，看到坐在中间的老人不知道抱着谁家的小孩，小孩叫奶奶叫的甜甜的，老人笑的越发开心，回想老人见到自己时，虽然热络关心，却多少有些隔阂。
楼下亲情时光热闹，一家子兴致正好，徐长野像个旁观者，置身事外。
—
夏初云回到家后就把那束香槟玫瑰摆在房间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时不时拨弄两下花瓣，瞧见一片花瓣被她弄得掉下来后，就不敢毛手毛脚了。
已经快十点了，估计徐长野不会回来，她在浴室洗了澡换了睡衣，到厨房倒水时，听到门口动静。
夏天热夏初云贪凉，赤着脚跑出去没有声音，徐长野看见人影视线一下落在对方□□的脚上。
夏初云也发觉没穿鞋乱跑，脚趾翘了翘，有点尴尬。
“不怕来姨妈时肚子疼了是吧。”
徐长野从她房间拿了拖鞋丢在夏初云脚边，夏初云套上后跟在身后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你爸找你会老宅做什么？你怎么没在那边留宿？”
边说边走没注意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嘭的一声撞在后背，夏初云捂着额头哎呀一声，徐长野连忙转身。
“把手放下，我看看。”
夏初云把手拿来，额头一点印子没有，她还笑嘻嘻的，“嘿嘿，骗你的。”
徐长野脸都黑了，夏初云立刻收敛笑意。
“我这不是看你进门就垮着张脸，想逗逗你嘛。”
几天相处下来，夏初云又有点以往和徐长野相处的模样，说话不自觉放软。
徐长野瞥她一眼，不作多言。
“诶呀诶呀，我错了，不该逗你不该开这种玩笑行了吧。”
徐长野还是没说话，只是脸色没那么黑了。
夏初云嘀嘀咕咕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臭茅坑脾气。”
“怎么这个点还没睡？”徐长野问道。
“准备睡了，去厨房倒水，就看到你回来。”
徐长野脚步一转到厨房，从冰箱拿出牛奶倒在杯子里送进微波炉，倒数的秒针一点点变少，叮的一声响后，牛奶被拿出来，放在夏初云手里。
“睡前喝牛奶，睡得熟，别喝那些冰的。”
“好哦。”
夏初云抱着杯子乖乖喝，喝完后嘴巴边上还有一圈白泡，像只偷腥的猫儿，穿着棉质的睡衣，深夜站在徐长野面前，整个人乖软的不像话。
刚才在老宅那种窒息陌生的感觉，慢慢消融，似乎从半空走向人间，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怎么想着开画室的？”
话题转换的好快，夏初云差点思维没跟上，她学着徐长野靠在吧台，声音柔柔的，化在夜色中。
“大学时无聊，瞎弄着玩的，没想到开起来后挺有意思的，就当做主业了。”
“也算和你大学专业结合起来了，都是老师。”
夏初云勾勾唇角，“是啊，美术老师也是老师。”
“看你朋友圈，大学四年生活挺精彩的，去了不少地方旅游。”徐长野以前声音很冷很有距离感，四年过去，现在变的更淡了，无论说什么都像不在意似的。
两人分别四年只是没有联系，各自朋友圈时不时还是会有更新，说看不到都是假的，夏初云每年分享在朋友圈的旅程风景遍布大江南北，还有一些在国外，很多地方像是临时兴起，说走就走，但徐长野却依靠那些照片，得知夏初云四年生活如何。
“是去了不少地方，都说大学时是一生中最自由的时间，有钱有闲，不趁着这个时间到处看看，岂不是浪费了。”
“歪理一堆。”
“哼。”
两人靠在吧台你一句我一句，徐长野刚回家时脸上的郁色渐渐消退，暖光灯中，衬的他面容隽秀好看，淡化了几分疏离感。
“马上九月了，开学你就要去临省了吧？”
徐长野刚回来时说过，他申请了临省硕博连读，开学就过去，看日子就快了。
“嗯，这几天收拾一下就准备过去了。”
夏初云一听，心中不由自主泛起酸涩，声音也没刚才那么柔软，闷闷的哦了一声，便低头没说话。
徐长野侧头看她，脸颊上的软肉早就没了，剩下白皙一片，看起来还是很好揉捏的样子。
此刻眉眼耸拉的模样，倒是显出几分可怜兮兮意味，徐长野看的心绪微动。
“周一到周五我住学校，周末就回来了，开车也要两个多小时，每天来回跑不方便。”
夏初云闻言，耳尖动动，像是高兴了点，但还是没说话。
“听导师说最近学校的桂花开得好，远远闻着就香，开学时要跟我过去逛逛吗？”
夏初云噌的一下抬头，眼睛亮亮的，忙不迭，“你在邀请我吗？”
徐长野薄唇轻抿，勾出微不可查的笑意，“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那就勉为其难陪你去看看吧。”
语气里的高兴都快溢出来了，还勉为其难，徐长野没有戳破，两人在吧台又安静了呆了一会，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临省的大学在全国排名靠前，地质学也算学校重点专业，高三填报志愿时，徐长野就考虑过这所大学，结果四年出国，归来后选的还是这所学校。
注定的缘分。
为了带夏初云过去学校逛逛，两人提前一天出发，到学校时已经来了不少学生，研究生的寝室和普通的分开了，在另外一边，徐长野将行李放下后准备带夏初云去外面吃饭，结果夏初云说想尝尝学校食堂，两人便找人问了食堂位置过去。
好在还没正式开学，食堂人不多，他们到的时候，打饭窗口菜品还挺多的，徐长野手里拿着两个托盘，问一侧探头探脑像个好奇宝宝的夏初云想吃什么。
“唔，麻婆豆腐，茄子豆角，红烧肉，还有肉丸汤。”
徐长野打了两份饭，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夏初云低头夹着每一样菜尝了一口，杏眼微眯，像个美食家般，一一点评。
“味道适中，分量不错，价格实惠。”
徐长野修长如玉的手夹着筷子，闻言淡声问道，“比起你大学食堂呢？”
“咦......好像不能比，我们大学食堂就两个，下课人挤人，跑慢点就吃不上饭，还不如蓉城高中那会的伙食。”
说着转头打量身处这座食堂，宽阔大量能容纳不少人。
“听说你们这学校不止一个食堂，下课肯定不用跑，能吃饱吃好。”
徐长野没作声，慢条斯理吃饭，夏初云嘴巴闲不下来，边吃边说，眉眼生动。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碎花的裙子，头上带着个浅色的发箍，青春洋溢，在这一众学生里倒是看的更加年轻，完全看不出早就毕了业的样子。
路过几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似乎是篮球队的，还穿着同一色系的球服，抱着篮球端着饭从夏初云旁边路过，其中一个撺掇另外一个，打闹取笑，眼神示意落在夏初云身上。
夏初云低头吃饭没注意到周围动静，徐长野却看到了，对上不远处男生的视线，冷冷的一眼，那男生笑容一僵，愣在原地。
徐长野把碗里葱爆羊肉挑了一点出来，夹给夏初云，夏初云刚才就想尝尝没好意思开口，既然对方给自己夹了，便开心的吃起来，弯着月牙眼冲他笑笑，两人之间熟稔亲密姿态，站在不远处的男生们一览无余。
悄无声息间，就赶走了一批夏初云的追求者，当事人吃的无知无觉，时不时朝徐长野说话。
吃完饭，两人在学校散步，中午太阳大，在外面走几步热的慌，夏初云看到前面有自动贩卖机，跑上前选了饮料，转头问徐长野要什么。
徐长野选的东方树叶，夏初云嫌弃的撇撇嘴，说他像个老头，以后出门肯定抱着保温杯泡枸杞。
夏初云抱着她买的橘子汽水，嘬了一口，舒服的发出赞叹，鼻腔都是甜腻腻的橘子味，连热气都消散了几分。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咱俩去食堂吃完饭，也会像现在这样，你给我买瓶橘子汽水，然后慢悠悠的在学校散步，直到上课前几分钟，在楼梯口分开。”
夏初云边说边搅动瓶子里的气泡水，咕噜噜的气泡会叠起来，在橙色的水中打圈。
徐长野走后，夏初云一个人读大学一个人生活，不能说过得不好吧，但心底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食堂排队的时候转身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吃饭的时候没有人把饭盘推过来说不想吃的就给我，没有人天天在饭后陪你看夕阳打发无聊时间。
徐长野在的时候她习以为常，两人像连体婴儿一样连在一起十年，不觉得身边人多么重要，直到离开，才深觉不适。
“到了。”
徐长野忽然出声，打断了夏初云的思绪，她陡然一怔，疑惑的看他。
“前面就是学校有名的桂花路了，道路两边种满了桂花树，花开时走过去，香味持久不散。”
两人走过去，果然如别人所说，长长宽宽的道路两边载满了桂花树，茂盛的枝叶中挤满了小小的桂花，都不需要靠近，浓郁的香味扑鼻。
阳光从叶隙中落下，在地上洒出光点，此刻没有风吹，知了藏在层叠的绿叶中不知疲倦的鸣叫，夏天就要过去了。
晚上徐长野不放心夏初云自己开车回蓉城，加上寝室也没收拾好，两人便在学校外面酒店开了房。
都认识十几年了，两人单独开房这事还是头一回，徐长野在前台把身份证递过去，前台小姐姐看了看他，又错眼去看身后的夏初云。
“一间大床房吗？”
夏初云急忙探头，“不是，两间单人房。”
前台小姐姐表情有点惊讶，这大晚上孤男寡女看样子还是学生，过来开房居然不住一间。
夏初云被看的有点发热，急忙又躲回徐长野身后，等他开好房后，匆匆往电梯处走。
电梯内，数字不断跳动，狭窄的空间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很紧张吗？”
夏初云双眼乱飞却不敢乱看，开口声音隐隐有些不稳，“紧张什么，又不是没睡过酒店。”
“可你的心跳很快。”
夏初云嘭的抬头捂住胸口，不过几秒又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心跳很快的。
被摆了一道，她还没来得及找回面子，电梯门就开了，徐长野先出去，抬头拦着电梯门让里面的人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