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徐宁宁要回去让吴乌送他,夏初云和徐长野继续约会,临走前,吴乌站在徐长野身边跟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表情怪严肃的。
几人从餐厅门口分别,看着徐宁宁和吴乌从扶梯下去,夏初云立刻转头,追问道,“刚才吴乌跟你说什么?”
徐长野手里还拎着她的包,小小一个不知道能装什么,闻言薄唇轻启,缓声道,“他跟我说你大学很多人追,包括带你去江景餐厅那位,让我好好珍惜,对你好,否则他不会放过我,和我这个兄弟也没得做。”
夏初云没想到惯常不靠谱的吴乌居然会为了自己和徐长野说这样的话,心里更加内疚了,“不愧是跟我从明蕴镇打拼出来的好兄弟,小时候没白罩他,改天请他徐记海鲜摆一桌。”
徐长野牵着她的手侧身挡住来往的行人,看着她挺翘的鼻尖和张扬的眉眼,一如小时候她在自己面前炫耀明蕴镇小霸王的地位那般,肆意骄纵。
下午两人在夹娃娃机那层玩了好久,总算夹到夏初云心心念念那只菜狗,后面又去看了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夏初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过了今晚徐长野就要回学校了。
在电影院的时候吃了爆米花和可乐,肚子还带着气泡鼓鼓的,夏初云说不想吃饭,想先走走,徐长野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她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夏初云学校附近,蓉城第一师范,学校放在全国来说不好不差,对面还有蓉城理工大学,超一流理工学校,里面好几个专业都在全国前几名,一所女生占比多的学校和一所男生占比多的学校对门,这倒是让两所学校前有未有的和谐。
“我们学校食堂不好吃,又死贵,不过对面理工的食堂又大菜系又多,所以我们没事就跑去对面食堂蹭吃蹭喝,有次系里开会,系主任和我们打趣说,对面学校保安大叔都不盘问没门禁的学生了,只要是女孩都放行,一准是对面师范的女同学过来蹭饭,或者找男朋友的,系主任语重心长让我们矜持点,让对面理工的男声多来来咱们师范。”
夏初云边说边笑,还学着地中海系主任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夹紧眉头,抬起手指指点点。
“哈哈,后来有段时间对面理工来我们学校来得多了,就被门卫管着,不让进,一放学我们校门口男生乌央乌央的,都看不清人头。”
徐长野放慢脚步慢慢的跟在夏初云身边,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道,“大学四年在国外,我吃的最多的就是汉堡快餐,因为方便,可以打包带走在路上吃,有段时间吃到甚至看到汉堡薯条就想吐,国外的节奏并不比国内慢,如果你想成功想期末成绩靠前,你还是要花费很多心思在这上面,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是靠什么支撑度过的。”
夜风吹佛樟树,树影在地上摇曳,这是第一次,徐长野主动提起国外的生活,他牵着夏初云的手,走在夏初云读书的大学校园,回忆着国外的生活。
“那时候每天都感觉时间不够用,第一次出国口语不熟练,听课很困难,课程又安排的很满,我只有拿手机把上课老师讲的东西录下来,晚上回去一遍遍的翻译再重新学,下课后要去医院陪李沐,她刚到国外治疗那段时间精神有好转,但渐渐地还是不行,到后面一旦见不到我就会自残发疯,要靠强制打针进入休眠状态才能稳定,周末还接了便利店的零工,时间被掰碎,一分一秒都要计划好,我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不停的转。”
“有次周末便利店特别忙,同事请假了,就我一个人,忙完后坐在窗边吃汉堡,那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支撑不下去了,人来人往,我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第一次后悔出国,第一次恨自己不够强大不够优秀。”
“之后便利店进来客人让我帮忙热东西,努力生活的时候连悲感春秋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就在我盯着微波炉热东西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微波炉显示的倒计时,一秒一秒跳动的数字,让我贫瘠的24小时变得缓慢,我盯着数字一点一点变少,然后叮的一声,我醒了过来。”
徐长野转过头看向身侧的人,狭长带着锐利弧度的双眸缓缓垂下,在白皙的眼下覆上一片阴影,“从那天起,时间不再限制我的生活和思维,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只有更努力更强大,才能回到你身边,站在你面前。”
他伸出一只手缓缓摸过夏初云的脸,如皎皎月色,清透明亮,“好可惜,我现在还不够强大,却忍不住想要拥有你。”
夏初云早就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连串往下掉,心疼的犹如小针在上面扎。
她猛扑过去,紧紧搂着徐长野的腰,似要把自己嵌进这个怀抱,声音含着泣音,“徐长野,你怎么那么傻。”
从始至终夏初云喜欢的都是徐长野这个人,不管他是明蕴镇被捡到的小狗还是高中被人追捧暗恋的明日之星,他在夏初云眼里都是那个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徐长野。
她哭的肩膀细细颤抖,伏在徐长野怀里,双手抓着衣摆两侧,泣不成声,“不管你是功成名就还是一无所有,徐长野我都喜欢你,你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也不要逼自己那么紧。”
徐长野心疼的抱着怀中的女孩,喉咙像含着沙砾,刺痒着疼说不出话来。因为太珍惜所以才会那么在乎,舍不得夏初云跟着自己吃一点苦。
八岁那年起,夏初云就是他灰暗人生的一缕光,她教会自己怎么笑怎么难过怎么感受这个世界,她有纯粹的情绪,纯粹的善良,对你好也是掏心掏肺,这样的女孩叫他如何不珍惜。
徐长野从发现自己对夏初云的心思那刻起,无时无刻不陷在挣扎中,这是他遥不可及的美梦,而他这的心思就是唤醒美梦的闹钟,只要闹铃一响,美梦就会坍塌破碎,所以他小心谨慎的克制着对夏初云的感情,一边煎熬的陪在她身边一边不断试探抽离。
见自己抱着的人没有反应,夏初云泪眼婆娑的抬头,使劲锤了下他的胸口,嗓音软的没有任何威胁力,“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不要有那么大压力,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我这样好的女朋友错过了你就找不到第二个了,你只要好好抓紧我,对我更好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徐长野把女孩使劲按进胸口,抱的夏初云骨头都痛了,男人隐忍的声线从头顶传来,“夏初云,你想好了,我真的不会放手的。”
他贪恋这么久的温暖,好不容易得到了,怎么会放手呢,除非他死。
学校门口有保安,进出需要学生证或者刷卡,不过也有忘记带证件和卡的学生浑水摸鱼,夏初云带着徐长野跟着一群学生溜进去,两人外貌本就出众,打扮的稍微年轻点和学生没什么差别。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夏初云大学的时候没少做,她忘性大老是丢三落四的,经常跟着别人混进学校门口,但带着徐长野偷溜还是头一回,还挺好玩。
这个季节学校的桂花快要开了,隐隐约约闻得见一些香味,夹杂在晚风中,吹得人心情舒适。
“你看,这是我们教学楼,我平时上课在五楼,呐,就是最左边那间。”夏初云指着教学楼某间教室和徐长野说着,不大的学校被她一路介绍过去。
学校食堂又研发了什么奇葩菜品,要是去晚了就吃不到红烧肉,哪里是老师办公室,她和辅导员班主任关系很好,老师还蛮喜欢她的,大学入党都是班主任推荐的,她的宿舍楼在六楼,好几次刚爬上去外卖就到了,每年开学都是最痛苦的时候,要提着巨大行李箱上六楼,而且楼层高水压不稳,洗澡洗着洗着会停水......
夏初云在石子路上牵着徐长野的手,倒退着边走边说,似乎要把自己大学四年经历的细枝末节一一说给他听,填补那段没有徐长野的空白。
“你说那时候你要是没出国,和我在一个地方读书,那开学的时候肯定是你帮我提行李箱,吃饭也不用抢食堂,你会带我出去吃好吃的,你也不会允许我老点外卖,会说不健康,但你还是经不住我撒娇耍赖,会在我说肚子饿的时候半夜偷摸给我送好吃的。”
夏初云幻想着大学和徐长野在同一个地方,他们还是会像高中一样,除了上课睡觉几乎黏在一起,所有事情徐长野都会替她操心安排好,他们可以在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一起去各地旅游,看同一片河流同一座山峰,所有的景色都只与对方分享。
徐长野伸手拉了把夏初云的胳膊,将她倒退的身影往一侧靠,夏初云小嘴还在嘚啵嘚啵说个不停,忽然被拉一下,她没反应过来。
“小心点,后面有个坑。”
夏初云转头一看,果然,要是徐长野没拉她,她就踩到坑里了,指不定会扭到脚。
真奇怪,夏初云的防备心不算重但轻易不会相信一个人,大学四年她朋友众多,大家喜欢她的性格,觉得相处舒适,长得好看,但夏初云从未在人前露出过自己小性子,这条石子路大学上课路上她和室友走过无数次,有急有缓,她都是安安分分正常往前走,没人知道她其实喜欢倒退走路,因为她爱和人面对面说话。
高中的时候,她和徐长野回家偶尔不骑车就慢悠悠从马路上晃荡回去,夏初云一路上倒退着走和徐长野说话,碰到有坑或者来人情况,徐长野会及时提醒她。
这个习惯在徐长野出国后,夏初云几乎没再倒退着走过路,因为倒退走路完全无法预知前路路况和危险,首先就过不去心里对未知危险的害怕那关,除非面对的是自己完全信任的人。
现在,在徐长野面前,夏初云又开始倒退着走路,放心的把自己一切交给他,因为夏初云知道,徐长野不会让自己受一点伤害,前路所有的危险,他会比自己更先一步预知。
徐长野的手还攥在夏初云的胳膊上,夏初云眼珠子一转,忽然卸力,半边身子靠在徐长野身上。
语气带着耍赖和无理取闹,“走不动了,你背我。”
月色从树梢穿透落在石子路上,将一颗颗圆润的石子点缀的如银河璀璨,夏初云杏眼透亮像宝石,里面闪着稀碎的光,鼻尖挺翘饱满,微微皱起,娇蛮可爱。
徐长野在她身前弯下腰,夏初云望着眼前宽阔结实的后背,忽然就有点眼热,之前在学校也能经常看到情侣间,男孩背着女孩在石子路或者操场上,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周围人或多或少带着羡慕的眼神,其中就包括夏初云。
她从八岁起就在徐长野身边长大,被他背过无数次,可到了最需要他在身边的时候却分隔两国,千山万水的距离。
夏初云眨眨眼,秀气的手指攀着男人的肩膀,指腹摸到凸起的肩胛骨,坚硬硌手,薄薄的肌肉覆骨头上,带着灼人的热气。
“抱紧。”
女孩的手紧紧搂在徐长野脖子上,脑袋自然贴在颈窝旁,像只乖巧粘人的猫,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猫窝。
本来这晚在夏初云的设想中,她还要和徐长野做很多事,约会项目在手机备忘录里列了一长串,可徐长野背着她在学校走了一会,就趴在背上睡着了,清浅的呼吸从徐长野耳边传来,均匀绵长。
就这样,徐长野背着他心爱的女孩在她的大学里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月色隐没在云层中。
“滴滴。”两声,指纹锁应声打开。
玄关处的壁灯还没等人进去就打开了,关岳站在门口看着门口的两人,眼神闪了一瞬。
“这怎么回事,怎么让你背回来了?”关岳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徐长野背着夏初云小心进门,语气放轻解释道,“累睡着了。”
关岳点点头,立马帮忙打开夏初云的房间门,“这孩子,累了也不能趴你背上让背回来啊,多大人了,还以为是小时候呢。”
“来来来,慢点慢点,轻点放,别闹醒她。”关岳掀开被子,放轻声音,帮着徐长野把人放在床上。
人刚放下,夏初云眼睛就睁开了,吓了床边两人一跳。
关岳试探着,“云云?”
夏初云一时没反应,过了会忽然伸出手噘着嘴朝徐长野,“亲亲,亲一口,抱我嘛。”
这是没醒明白呢。
徐长野攥住夏初云作乱的两只手,贴在唇边亲了亲把手塞回被子里,给她盖好,“好睡。”
夏初云似乎不太满意这个亲亲,哼哼唧唧抱着被子翻个身,面对墙里侧,闭眼又昏睡了过去。
夏初云睡好过去,关岳和徐长野带上房门走出房间,到客厅时,关岳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徐长野,徐长野任由他盯着审视,不躲不避。
迟早会有这天的,从对夏初云动不该有的心思那天起。
月亮早就隐退藏进云层,已经深夜了,万籁俱寂,车辆飞驰呼啸的声音离得很遥远,像带着层罩子透出来。
客厅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沉默的气氛像要凝结,关岳先开口,打破了一室沉寂。
“你和云云,多久了?”
“昨天才正式确定关系。”徐长野声线本就低,平时说话语气甚少有起伏带着距离,如今这这般氛围下,细听他的声线居然不太稳。
关岳从小镇一个煤老板做到如今地位,这些年看人待物已是非常毒辣老练了,却从没想过自己视如己出的儿子和他亲女儿在一起了。
“你知道的,我一直拿你当亲儿子看,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徐长野隐忍的下颚咬的死紧,几尽颤抖,但还是一字一顿开口道,“叔叔,对不起。”
说完,噗通一声,双膝沉沉的跪在了实木地板上。
“这些年您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从不敢忘,您是比我亲生父母还要重要的亲人,您说将我视如已出,我也一样,早在心底将您看做父亲,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但对初云,我是真心的,当我得知对她的心思后,我尝试过压制,远离,我不想破坏我们一家的感情,能做初云的哥哥陪在她身边就是奢望了,国外四年经历的这么多,看过生死离别,再次回来,我还是没办法好好处理这份感情,叔叔,这辈子,我认定了夏初云,我爱她胜过自己,只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怪初云,她对感情那么单纯,一切都是我的引导。”
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徐长野的骄傲没人比关岳更懂,如今他跪在自己面前忏悔,做儿子他不孝,做亲人他不忠,做哥哥他心不纯。
但还是祈求,夏初云的父亲能个给他一个机会。
第六十五章 (正文完)
“这些年您对我的养育之恩, 我从不敢忘,您是比我亲生父母还要重要的亲人,您说将我视如已出, 我也一样, 早在心底将您看做父亲,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但对初云,我是真心的,当我得知对她的心思后, 我尝试过压制, 远离, 我不想破坏我们一家的感情,能做初云的哥哥陪在她身边就是奢望了, 国外四年经历的这么多, 看过生死离别,再次回来, 我还是没办法好好处理这份感情, 叔叔, 这辈子, 我认定了夏初云, 我爱她胜过自己,只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怪初云, 她对感情那么单纯,一切都是我的引导。”
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 上跪天地, 下跪父母, 徐长野的骄傲没人比关岳更懂, 如今他跪在自己面前忏悔,做儿子他不孝,做亲人他不忠,做哥哥他心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