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花妤回头,异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
虞花妤:“他现在伤得更严重了。”
“可能因为他现在还不想痊愈吧。” 异澜说道,“原本我们来的时候,他就很好地控制在自己的伤濒死的状态,现在像是节奏被我们打乱了,才更严重。”
虞花妤皱起眉头,怎么听起来,像是疏邪自己不想痊愈。
一段时间不见,他已经精神失常到这个地步了?
……不对。
虞花妤忽然想起,正文里虽然没有详细提及,但似乎正是疏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之后,南执砚失去唯一仅剩的亲人,彻底堕魔屠宗。
因为疏邪在南执砚屠宗后就奇迹般地回来了,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被宗主抓住,丢在哪里自生自灭没活下来。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受伤到濒死的地步,才能让自己接近气息全无,让南执砚找不到他,误以为他死了。
他在逼南执砚复仇,甚至自己死了都无所谓。
想明白以后,虞花妤扫一眼昏迷过去的疏邪,不想活是吧,那他还偏偏运气好,碰到她这么大一朵善良温婉可爱小白花。
虞花妤想了想,和异澜商量由他回去多拿点治疗灵符回来,也替她向温轶芽报个平安,免得她的朋友会担心来搜山。
“他是男修,你是女修,多少有些不太方便。”异澜说道,又看了眼锅,“我可以留下来照看他的,你明日一早来也行。”
疏邪的眼皮动了动,虚弱地开口,“他要是留下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异澜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不影响的。”
洞窟里一瞬间奇妙地安静下来。
虞花妤挠了挠眼下的皮肤,人生当中头一回明明心中有困惑,却迟迟不敢开口询问……
不影响什么?
……口感吗?
异澜起身,想了想说,“如果你非要救他,我会带东西来,半夜前会回来。”
他转头看着虞花妤,“但我也不是白帮忙的。”
虞花妤点头,理解,要什么尽管狮子大开口,疏邪出得起。
异澜看着虞花妤的万宝袋,“我想知道,你给心上人准备了什么。我懂的太少,但在这方面不想一无所知。”
“好啊。”
虞花妤扬起笑容,爽快地答应了。
在异澜放下心的笑容里,她心虚地捏上万宝袋。
但是现在这个版本的小礼肯定不行,回头再给他搞点全年龄向通用版的礼物指南。
异澜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几乎同一时间,疏邪就笑了起来,“你还真有闲情逸致给心上人准备东西啊。给阎时还是南执砚?”
他作势伸手要去拿她腰间的万宝袋,虞花妤要去拍他的手,没注意疏邪另一只手的动作,肩头一痛,人被疏邪强硬地推在墙上,匕首的利刃扣在她的脖颈上。
疏邪微眯起眼,“你死了,说不定更有用。”
“我确信,你死了也有用,南执砚会伤心。”虞花妤抬手推着匕首柄往外,“对自己信心一点,你现在半死不活就能做到的事情,别再靠别人了。”
“为了万无一失,不如搭上一个你。毕竟他不想杀了岐寞宗所有人。”
“因为正常人都清楚其他人是无辜的。”
疏邪的笑容隐去,如同被激怒,“我们族的人不也是无辜?!当初也没有人放过我们,无人理会我们的生死!你们伟大的宗主当初可是放话,若是有能耐,让整个岐寞宗来陪葬!要怪,就怪你们宗主!”
“别听他的话,他让你灭宗就灭宗?别被反派固化思维禁锢住,拿出叛逆精神来,你就不顺着他的心,就非得搞他一个人。让他生不如死八百遍,气死他。”虞花妤再一次推开匕首。
尖刃又推进几分,疏邪扬眉,“你怕起来,倒是挺能胡扯的。放心,南执砚在,我动不了你。”
“我怕?”虞花妤忍俊不禁,“对,我确实怕——”
虞花妤反手用力敲在疏邪手腕上,他的手一松,虞花妤夺过他的匕首,反手抵着他的肩摁在墙上,尖锐的利刃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怕我会忍不住锤爆你。”
她可没被南执砚白锤炼那么久。
再说了,一个残血又没无敌buff的人到底在嚣张个什么劲。
疏邪毫不在意地任凭虞花妤恐吓似的挥着小刀。
甚至在看虞花妤举起他的匕首就要往他脸上划的时候,眼里涌动嗜血的兴奋,“你最好现在杀了我,不然我一定把岐寞宗的每一个人,你的小情郎,朋友们,统统——”
“呃啊——!”
虞花妤痛苦地嚎叫一声。
那把匕首利落地在虞花妤的食指上划出道一寸长的口子,
疏邪:“……”
虞花妤抱着食指,疼得满眼泪水。
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
她抖着手食指挤出的血滴在治疗灵符上,将加强后的治疗灵符往疏邪身上贴。因南执砚的血液让她的血液多少也有点治疗作用,但她没想到她对痛觉的敏感度也提升了。
明明只划破食指的小口子,偏偏像是被大刀摁在砧板上来回碾压了五六遍,不知道南执砚长久以来怎么熬过这种疼的。
魔法打败魔法,八点档打败八点档。
她都这么付出了,多少能有点感化反派的作用吧?!
虞花妤泪眼朦胧地抬头要去看疏邪的表情。
疏邪目光复杂地看着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的虞花妤。
他的手顿了顿,却还是抬起,一把撕开虞花妤贴上的治疗灵符,沉声:“……不需要。”
失去作用的灵符一下子干了血迹,被无情地抛落在地上。
虞花妤:“……”
很好,灵符就这样浪费了,她刚才白痛了哈。
虞花妤咬着牙,行,不和上头的病患计较。
反派总是要难以感化,才凸显得出她感天动地的圣女精神。
虞花妤给自己洗脑,以免一个失手不小心,疏邪就和灵符一样,轻飘飘地落到山下,自生自灭。
她握着刀,咬着下唇,蓄力要再割手滴血,疏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可惜他现在的力气根本不是虞花妤的对手。
虞花妤的手一扬,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眼泪滑落过少女的面庞,豆大的泪珠往地上啪嗒,指尖更划开的伤痕往灵符上增加治疗的力量。
看着泣不成声的虞花妤,疏邪紧抿下唇,“不痛?”
她得了南执砚的血,受到伤害时获得的苦楚将会成倍的,像南执砚一样,越受伤只会越痛,也只能硬抗。
“痛。”虞花妤哽咽,“作为晨间剧女主角的使命是这样的。你给我活,还非得见证我和南执砚怎么快快乐乐一辈子。”
他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疏邪莫名烦躁起来,他皱着眉撕开刚贴上伤口的治愈灵符,想让她别再伤害自己做无用功了。
眼睁睁看着失去效力的灵符变成灰色,虞花妤终于忍无可忍。
她起身,快步走到墙边,握住那口大锅的柄,愤怒让她力大无穷,硬是扛了起来。
铁锅沉重,虞花妤费了不少力气扛起,脸都红了,她看着疏邪,眼里发出凶狠的光,砸晕他,安安静静地给她接受治疗!!
疏邪看着虞花妤扬起大锅,问道:“你做什么?”
大锅挥舞起来,虞花妤冷笑一声,“疏邪,接受圣女的铁锅审判吧!!!”
疏邪伸手要推开虞花妤,虞花妤往旁边一躲,可腰间的万宝袋被疏邪一把扯下。
系绳一松,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从空中倒落。
银质镣铐、红色的蜡烛、粗细不一的几捆绳索、看起来如同破布一样的衣服、几本封面看着就奇怪的画本,以及做工精细,但他这一眼看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虞花妤举着锅的手尴尬地僵住,她的耳根蹭得一下红了,心惊肉跳地等着疏邪的反应,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镣铐,眼神里的情绪越来越复杂。
疏邪抬头质问,“虞花妤,你是想害他?”
“…………………………”
修真界真的就没几个人懂吗……
虞花妤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想解释了。
她恼羞成怒地举起大锅,也不需要疏邪见证幸福了,当务之急是要消灭目击者,以绝后患!!
-
另一边,异澜一路回了先前的草地之上。
他抬起头来望天,雨势小了许多。
本以为耽误许久,外头该入夜了,现在看来,方才压得低低的浓灰沉重的云,不过是飘过的积雨云,离入夜还差些时候。
风好像也凉了一些,异澜提步往宗门里赶,脚下忽然顿住。
迷迷蒙蒙的雨雾之中站着一个人,墨发如泼,容貌昳丽,清清冷冷地立于天地之中,他低垂眼眸,看着手掌中不断滴落的鲜血,似乎正在以血起灵咒找人,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如同灰沉沉云雾画作当中的唯一的一笔颜色,仿佛是他让天地间都寂然无声。
异澜恍惚忆起孩童时期看过的怪志传说类的话本,有一种绝美的妖怪叫做“山中仙人”,妖力极强,由灵力强大的修仙弟子堕入魔道后变成,因爱上凡间女子最终归隐山林,成了山中仙人。
当然,师父和他说这些话本都是瞎编的,堕魔以后都没什么好下场,正经修仙弟子都赶紧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更别向往什么人间情爱。
但他还是觉得,是师父眼界太狭窄,果然要多出来走走,眼前这个肯定就是山中仙人了吧。
异澜的手不自觉地抚向万宝袋,准备收妖,捉一只回去给师父看。
可那妖朝他看过来,幽幽如深潭的眼眸看向他。
异澜抿了抿唇,清冷又美艳如何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算了,太好看了,不忍心带回去独占。
异澜状若无事地转身离开,步调不似往常平静,多了几分局促,主要也是因为他直觉自己打不过这妖……
正不着痕迹地加快逃跑的步伐之时,一阵划破空气的声响。
那妖先一步到了他的面前。
这肯定就是“山中仙人”了吧,异澜盯着这妖孽的脸忍不住地想,尽管这妖怪似乎正要对他使什么灵决。
异澜默不作声地欣赏了他一会,只觉得眼前的妖身上的灵力特别熟悉,像不久前才感知过,异样熟悉。
异澜:“啊,你是不是在找人?”
-
异澜带着“山中仙人”回到洞穴时,里面噼里啪啦摔打的声响。
疏邪和虞花妤打得不可开交,似乎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刚恢复了点力气的疏邪,堪堪躲开闷头铁锅的猛锤,他在地上一个翻滚勉强扶着墙站起,看向洞口,呆了一瞬。
本要乘胜追击消灭he最大隐患的虞花妤见他往后看,也跟着朝后瞧了一眼。
缠斗中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呆住了,又齐刷刷地看向墙角散落的万宝袋。
疏邪直觉地上的那堆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正要替虞花妤踢开,虞花妤先一步扑了过去,一股脑地将满地散落的玩意儿往万宝袋里放。
异澜:“咦,别收起来呀,正好给我看看。”
他转头和仙人介绍,“那里面是她给心上人准备的小礼,都是她心上人喜欢的小玩意儿。”
异澜的语气里有种孩子气的开心和骄傲,“你应该也不太懂人情世故吧?我们可以一起看看,学习一下。”
虞花妤背对着洞口,如遭当头一棒,拿着万宝袋的手一抖,没拿稳的镣铐和蜡烛“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虞花妤人都傻了。
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疏邪也陷入一瞬间的茫然。
他知道那玩意儿是要给心上人的,但……
疏邪回头看了眼入口处的妖孽又漂亮的男人,一时语塞。
他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地问出了口,连音调都微妙地变了变,“心上人喜欢的?”
第48章
空气一瞬间的凝固, 虞花妤如芒在背。
她捡起镣铐和蜡烛胡乱往万宝袋里塞,硬着头皮转身,就看见南执砚的目光刚从她的万宝袋上离开, 转到疏邪身上。
他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俯身提起疏邪的一只手臂,用灵力探他的伤势,淡淡的灵力光芒小球在疏邪周身探了一圈, 南执砚的眉头紧蹙,一个担心弟弟伤势的温柔哥哥。
而后者还没醒似的, 一瞬不瞬地盯虞花妤的万宝袋。
“心上人?谁?”疏邪的视线移到南执砚脸上, 面色古怪, “不能是你吧……”
南执砚抬了抬眼皮,像是正专心给他疗伤,没空理会别的事情。
灵力小球经过的皮肤上的伤痕渐渐有了愈合的趋势, 裂开的血肉粘连愈合,血也不再滴滴答答地往外冒。
见在南执砚这里得不到一个回答, 疏邪又看向虞花妤,不甘心地问, “谁啊?”
灵力小球短暂地在疏邪痊愈得差不多的手肘上停留, 迟迟没有移动到下一个亟待愈合的伤口上。
异澜也神采奕奕地看着虞花妤,充满好奇。
“……”
虞花妤咬着下唇, 看一眼正专心替疏邪疗伤的南执砚。
他肯定看见了吧……
还知道那堆东西可能有的用途是什么吧?!
虞花妤悔不该当初, 她怎么就一时口嗨,随口加了句是心上人喜欢的。
没等到回答的疏邪抬头, 心有余悸地看一眼南执砚, 低声说了句, “肯定不是你吧, 你肯定不喜欢吧,就那镣铐都禁锢了百年了,总不能还铐上瘾了?”
疏邪转头问:“虞花妤你到底是要送给谁——”
……别再说了!
虞花妤只恨刚才没直接砸晕他!!
“——啊啊啊!好痛!”疏邪咬着牙叫出声来。
他呲牙咧嘴地看着手臂,没想到向来温和传送灵力的治愈小球,还能因为一次行传得灵力过多而让伤口撕裂开来。
“抱歉。”南执砚淡淡出声。
灵力小球恢复了原本温和无害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在其他血肉模糊的地方打转。
异澜等了等,没有人还要继续说话。
他问虞花妤:“我们要先回去吗?我还没有见到你的朋友,他们可能会来找你。”
“好。”虞花妤深呼一口气,快步往外走,眼看离南执砚越来越近,她故作语气轻松,“那回头宗门里再见啦……”
讲完她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宗门里还怎么见,尤其是现在宗门里哪哪都是人。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听起来像是真的有这么个兴趣爱好特殊的心上人。
虞花妤恨恨瞪一眼疏邪,回去一定勤加练习大锅砸人这项民间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