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在地上的孙浩疼的表情都扭曲了，他捂着尾椎骨痛苦大叫：“微生淮你干嘛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又不是不负责任......”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而且谁他妈要你负责？！”微生淮怒目看着孙浩，周围的同学也都被他吓得不敢说话。
事情的经过他们大致也都清楚——孙浩失手砸到了双玉，但他应该不是故意的，至于微生淮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仿佛停滞，看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微生淮，没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双玉也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微生淮突然这样生气。
孙浩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微生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体育老师已经匆匆赶了过来，“班长先送双玉同学去医务室，其他人散了！”
李京泽气喘吁吁跑过来，蹲在双玉面前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你现在还能走吗......”
双玉疼的眼泪都快溢出来了，篮球砸到了她的肩上，现在脖子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走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她正准备点头，身体却猝不及防悬空，清新的干柠檬气味将她裹挟，双玉睁大眼睛，下意识搂住了微生淮的脖子。
“我送她去医务室。”
微生淮抛下这句话，抱着双玉匆匆离开操场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站在人群中的蒲似看着微生淮离开的背影，紧紧攥着衣角，下颌线紧紧绷着，抿唇一言不发。
秋日午后，太阳都分外慵懒，风吹在路两旁的柳树上，枝条沙沙作响。
双玉靠在微生淮身上，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明明是刚打完球大汗淋漓的模样，可却一点不令人讨厌。
甚至想让人靠近。
这样被一个男生抱着，双玉分外紧张，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微生淮沉默着，抱着双玉大步往前走，双玉只听到头顶传来呼吸声，以及周围的风声。
双玉偷偷抬眸，微生淮下颌线曲线流畅，发丝轻轻摆动。
他视线平静注视着前方，目不斜视往前走，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双玉轻轻舔了舔嘴唇，脸颊发烫。
意识到这样的动作过于亲密，双玉悄悄松开搂着微生淮脖子的手。
“别乱动。”微生淮低头提醒她，“脖子不疼了？”
眼神很凶。
“哦。”双玉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保持刚才抱着他的动作。
经他这一提醒，双玉这才意识到肩膀已经疼到麻木。
“微生淮。”
“嗯。”
“刚才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孙浩？”双玉想起微生淮刚才的模样，依然心有余悸。
微生淮脸臭是真的，对人也冷淡，这一点双玉知道，大家也都说他脾气不好，可真正见到他发火，这还是第一次。
是为了她吗。
“他就是个傻逼。”
试图用砸到人这种方式吸引女生的注意，不是傻逼是什么。
“......”双玉语塞，虽然砸到了她是很过分，可如果不是故意的话，也没必要这么计较吧。
“还疼吗？”微生淮问。
“疼的，脖子很疼。”双玉如实说。
“嗯。”微生淮加快脚步，“那就少说话”。
两人刚到医务室没多久，陈心元跟黄赫也跑了过来，陈心元说已经帮双玉请好了下一节课的假。
校医检查之后，说双玉主要是外伤，肩头有淤血，脖子也受了伤，但是没大问题。
医生帮双玉处理伤口之后，建议她带颈托，双玉没意见，说一切听医生的安排。
“还好没大事，”陈心元松了一口气，“孙浩也真是的，手也太没准头了。”
“他那哪里是手没准头，我看他就是故意的。”黄赫看了一眼微生淮，“要不是刚才微生淮提醒我也忽视了，你们坐的那个位置跟篮筐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他肯定是故意砸双玉的。”
“啊，为什么啊？”陈心元骂了一句，“这不是有病吗？”
“刚才打球的时候他问我双玉有没有男朋友，还能为什么，吸引双玉的注意呗。”
校医正在准备器材，听到黄赫这么说，看了他一眼。
“我去，简直是脑子有问题，”陈心元气得直拍桌子，“一会儿回去我要骂死他，微生淮你刚才干得漂亮，我还纳闷你干嘛对孙浩发那么大火。”
双玉抬眸，看了一眼微生淮。
“行了，”微生淮别过眼，“医生不是说安颈托，没什么事你俩就先回去吧。”
“双玉在里面吗？”蒲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扶着门框探头进来，看到里面坐着的双玉，走了进来。
“你还好吧？”蒲似问。
“医生刚才检查了的，说没什么大事，谢谢你。”双玉感激地说。
之前蒲似因为微生淮的事情叫她出去之后，两人的关系不温不火，虽然算不上很好，但蒲似对她的态度也还算不错。
蒲似人高冷，但双玉能感觉到她对自己还是很友善的。
“嗯，没事就好。”蒲似点点头，又转头看着微生淮：“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微生淮看了一眼双玉，正准备拒绝，却听到双玉说：“没关系，你去吧，等下陈心元陪我回去就好。”
微生淮：“......”
“你去吧，反正我本来也要陪双玉一起回去的，我也已经请好假了。”陈心元说。
“那行。”微生淮说完，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看着微生淮离开的背影，双玉手抓紧床单，垂下眼睫没说话。
“既然双玉没事，那我也先回去了，”黄赫说，“不然老谭又要骂我了。”
校医帮双玉装好颈托，给了她一些外用药，又简单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项便让她回去了。
“你走路没问题的吧？”陈心元看着双玉一脸担忧，“你要是不舒服可一定得说，刚才砸的那一下把我都吓懵了，肯定很疼吧。”
“是疼的，但现在还好。”双玉笑，“不用担心我。”
“那孙浩那边你打算怎么办？真是气死了这个脑残，哪有这样的啊。”
“算了，”双玉说，“不管怎样，我现在也没什么大碍。”
“你就是脾气太好，”陈心元依旧愤愤不平，“我肯定要骂他的，你别拦着我，本来这件事就是他不对，还好你没事，要是砸到头，他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两人正说着，双玉看到不远处湖边的微生淮和蒲似。
他们在湖边站着说话，虽然距离远只看得清楚背影，可双玉觉得，他们聊得很开心。
蒲似之前就和双玉说过，她喜欢微生淮，喜欢了很多年。
班上关于他们两人的流言也从未停止过。
仿佛猝不及防咬下未成熟的青杏，酸涩的感觉满溢出来，充斥在口腔，心脏里面也又酸又涨。
双玉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的很快，明明有微风吹过，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种窒息感。
“那不是蒲似跟微生淮吗？”陈心元也看到了他们，“蒲似一直在追微生淮你知道的吧？”
“嗯。”双玉闷闷应。
“唉，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蒲似，跟她也不熟，但她对微生淮那真是好的没话说，之前初中毕业的时候，微生淮因为一些事跟隔壁学校几个男生起了冲突，蒲似冲在最前面帮他说话，这些年来她的坚持大家也都有目共睹，不过这种事情还得看当事人啦，也不是别人能勉强的......”
陈心元后面说的话双玉已经没再听进去了。
她只知道，蒲似是真的很喜欢微生淮，对他也很好。
他们初中就认识了吧，那这样算下来也好多年了。
而且蒲似漂亮又优秀，是很好的女孩子。
回到班级，一下课孙浩就跟双玉道歉，说他愿意承担双玉所有的医药费，还说要是双玉实在气不过，他可以让双玉用篮球砸他一下。
双玉拒绝了：“医药费没多少的，校医院基本已经把钱免掉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要自责。”
一旁的陈心元狠狠地瞪了一眼孙浩，孙浩心虚地挠了挠头，愧疚的说不出话来。
微生淮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睡觉，双玉悄悄看了一眼蒲似，她也和往常一样。
不知道蒲似叫微生淮到底说了什么，双玉心想。
接下来大半天，双玉都有些心不在焉。
静下心来就想到河边两人的背影，想起两人愉快地聊天。
没来由的心里不是滋味。
晚上回到家，陈曼丽看到双玉脖子上的颈托吓了一跳，双玉只说是体育课上出了点小意外，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回到房间，双玉拿出剩下的作业出来写，写到一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微生淮之前送她的那一袋糖。
所以，这个是生日礼物的吧。
今天陈心元问微生淮为什么积极给她过生日，微生淮也没否认。
双玉解开这个简单的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颗糖剥开来。
柠檬味道的糖，直冲而来的是酸酸的味道，双玉皱起眉，从里面又尝出了甜。
这款糖果的味道双玉都不太喜欢，她喜欢的是包装纸。
双玉起身去厨房找了一只干净的玻璃储物罐拿到卧室，把一袋糖一颗一颗剥开，糖都丢进玻璃罐，糖纸则放到一旁的盒子里。
一边剥一边数：“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硬糖落进空空的玻璃罐，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柠檬味、草莓味、香草味、西瓜味......
最后数到九十九。
黑色塑料袋里一共有九十九颗不同味道的硬糖。
双玉把最后一颗糖放进玻璃罐，盖好盖子。
是巧合吗，刚好是这个数字。
又想起蒲似，想起两人河边的背影，心里冷下来。
双玉把玻璃罐放进冰箱的冷藏柜，打开水龙头冲洗糖纸，又把糖纸擦干晾回自己的阳台。
储物柜大概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双玉打开粉白色的柜门，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物品。
边上是一个大地球仪，是之前和微生淮一起做的。
上层是那本老旧的漫画《折纸》，是微生淮帮她砍价拿到的。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想到微生淮。
到处都是他。
双玉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合上柜子趴到床上，她拉起被子遮住脑袋，闭上眼睛尝试清空思绪。
又忍不住想——
孙浩故意砸到他，微生淮那样生气的发脾气，是不是因为.......
是不是因为他......有一点在意她。
双玉猛地睁开眼睛，忽然意识到，她好像也有一点在意微生淮了。
是因为在意他，才忍不住总是想到他。
也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会忍不住纠结蒲似到底为什么找他聊天，想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眼前一片黑暗。
双玉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第39章
为了表达对微生淮带双玉去医务室的感激, 陈曼丽给双玉准备了一份巧克力，让她带给同桌。
“你同桌人挺不错的，之前你不是也说他常在学习上帮你？”陈曼丽说, “这个品牌是你喜欢的，你要是不想特意送给他，吃的时候跟大家一起分享也可以。”
“我知道了，妈妈。”双玉把包装精致的甜点盒装进书包。
宋阿姨帮双玉准备了藜麦培根煎蛋三明治和牛奶, 双玉吃了几口, 一个人步行去学校。
——这几天开始，双玉已经开始习惯步行去学校，不让宋阿姨接送, 起初陈曼丽担心，习惯了几天之后也逐渐适应了。
早自习微生淮补作业，双玉背诵预习新的课程。
中间好几次双玉想要拿出书包里的巧克力送给微生淮，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觉得不合适。
如果微生淮和蒲似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关系暧昧......那她送巧克力又算什么。
双玉捏着笔，余光忍不住瞥向微生淮。
朝霞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 周身轮廓仿佛笼着一圈淡淡的金明色光晕, 他手撑着下巴, 笔尖随意游走在习题集上。
微生淮写作业一贯如此，看起来毫不在意，其实准确率很高。
可是......只是表达感谢送巧克力的话就还好吧, 双玉心想,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大家也都没觉得有什么。
为什么偏偏这次就这么耿耿于怀。
双玉眼睛盯着课本, 可读到一半思路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明明视线盯着某一行, 却读串了行。
几次之后，微生淮也注意到了。
他放下笔扭头看着双玉，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注意到微生淮在盯着她，双玉脸颊慢慢红了，更没办法集中精力读书，指甲都掐进了手心。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停下问微生淮：“你为什么看着我？”
双玉脖子上还带着颈托，没办法顺利扭动脖子，而是转过肩膀整个人都面向他。
她声音又轻又软，乖顺的长睫服帖地垂在眸前，朝霞洒在她脸上，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微生淮看着双玉这张脸，一下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乖的女生，他想。
“你读串行了，”微生淮别过眼，转了转手里的笔，“这么心不在焉，怎么，有心事？”
“没有！”双玉迅速摇头。
难道微生淮看出来了她在纠结的事情，双玉快速否定自己的这个想法，怎么可能。
可她的否认反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微生淮看着她，轻笑着“哦”了一声。
双玉脸更红了，她皱着眉，“真没有。”
声音又轻又低，像在撒娇。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微生淮哭笑不得，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又问：“你脖子好点没？”
“嗯，”双玉想点头，但动作受限，身体僵硬地动了动，“其实已经不疼了，下午再去医务室给医生看下，说起这个——”
双玉把手伸进桌肚里的书包里面，捏着那个硬质的纸盒，“谢谢你昨天送我医务室，昨天都没好好跟你说谢谢......”
“双玉你知不知道，你太喜欢说谢谢了。”微生淮表情严肃看着她。
“啊？”双玉一脸茫然。
被别人帮助了之后，说谢谢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同学，你真不至于这样，”微生淮淡淡看向她，“你一天说的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谢谢’，接下来你该不会要说，你准备了什么小礼物，要感谢我昨天帮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