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詹宇吸吸鼻子, 鼻子被冻得通红。他骄傲地站起身, 单手叉腰:“圣诞树。”
白辜月拿起桌上热腾腾的包子,塞进嘴里, 她从来不知道圣诞树的原型是一株盆栽。
白詹宇神秘兮兮地告诉她:“今晚要把袜子放在床边哦。”
白辜月吃完包子,喝了一口热豆浆,不解地反问他:“为什么?”
白詹宇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因为今晚,圣诞老人会把礼物塞在你的袜子里。”
白辜月面无表情地听完这席言论,指出其中的谬误:“世界上并没有圣诞老人。”
“有的!有的!有的!有的!怎么没有?”白詹宇瞪大眼睛, 急迫地想向她证明一切, “如果没有圣诞老人, 那么请问月月同学, 你每年圣诞节的圣诞礼物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白辜月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 转身背起书包, “如果你说的圣诞老人,指的是你自己的话。”
糟糕,被识破了。白詹宇心感不妙, 干笑着否认:“怎么可能是我呢?爸爸我啊还没老成那个样子,众所周知, 圣诞老人的白胡子是很长的。”
白辜月瞅他一眼,叹了口气, 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无聊的小孩子话题,她马上要迟到了。“众所周知,圣诞老人是从烟囱里爬进来的,不是从卧室门进来的。”
白詹宇搓搓下巴,意识到了自己多年的漏洞:“好像也是,不过我们家也没有烟囱……”
白辜月先行离开,留他一人自言自语。
俩人一路狂跑后终于成功挤上公交,今天车上的人格外多,无处落座,只能找个角落勉强站着。
路上下了点小雪,落了不少雪屑在白辜月红色的棉帽上,裴绍西伸手帮她撇了撇。白辜月拉紧帽子,低头:“谢谢。”
像电视里的奶油草莓。裴绍西心里这么想。白辜月的皮肤很敏感,天一冷两腮就泛红,像动画片里的樱桃小丸子。
裴绍西稳稳地站在她身畔,宛如一个勇猛可靠的卫士,他要保护白辜月,防止她被被人挤倒。白辜月个子不高,虽然他也没多高,在周围一圈大人的簇拥下,俩人显得更小了,像两株一高一矮的蘑菇。
他十分享受早上这段时光,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和白辜月单独相处的时间。虽然周围都是人,不过不要紧,总好过有一个什么贺鸣珂在。
惬意的清晨勾起裴绍西的无限遐想,他闭上眼,想啊想,忽然想到他俩长大成人后的场景。到那时,他已然成为了一位事业有成的男士,他照常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家中烛光点点,温馨浪漫,迎面走来的就是温婉可人的妻子。
没错,白辜月早已成为了他的妻子。在这些年点点滴滴的相处中,他们的内心早已无法克制地对彼此萌生爱意,婚后,俩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好一对佳侣。
“绍西,你在干嘛?下车了。”
“哦。”
学校门口停着一个烤红薯的小摊,裴绍西眨了眨眼睛,拉住白辜月,“吃烤红薯吗?”
“可是快迟到了。”
“偶尔迟到一次也不会怎么样,”裴绍西拉着她到摊前,要了一个烤红薯。
“你不吃吗?”
白辜月盯着他递上来的那枚热乎乎的红薯,裴绍西摇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我喜欢看你吃。”
白辜月掰了半个给他,红薯散发出的热气蒸红了她的鼻尖,“你要是光看着我吃,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远处,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缓慢停下。
“鸣珂,在这里下车吗?”
欧叔扶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见后座的贺鸣珂死死盯着前方,前方是个红薯摊子,他笑眯眯地说:“想吃烤红薯了吗?我下车买几个。”
“不用了,就在这里下车。”贺鸣珂背好书包,一脸阴沉地下了车。
前方二十米处,白辜月正在和裴绍西你侬我侬,郎情妾意。
明明还有五分钟就要迟到了,为了一个破红薯,白辜月竟和那个裴绍西在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贺鸣珂拽紧书包带,真是毫无原则的女人,可耻至极。
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不过,有那么好吃吗?
贺鸣珂慢慢停下脚步,远远瞧见白辜月边呵着热气边把剥了皮的红薯肉塞进嘴里,像小猫一样满足惬意地眯起脸。
切,真是无聊,一个红薯就能把她收买,不过如此了。
白辜月匆匆忙忙地奔回教室,中途又被值日生警告不能在走廊上跑步。她踩着点回到座位,吃了半个烤红薯,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手指也不僵硬了,感觉能一口气做完一沓考卷!
她心情大好,信心满满地准备学习,忽然意识到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贺鸣珂很少会迟到。
为什么他今天还没来呢?
正当白辜月疑惑之际,贺鸣珂在最后二十秒闯进了教室,并且,手里拎着一大袋……烤红薯?
贺鸣珂气喘吁吁地回到位置,他把手里的那袋烤红薯丢到白辜月的桌面上,烦闷不已地捂住脑袋。
他都做了什么蠢事?
白辜月数了数,贺鸣珂大概买了有五个烤红薯,她好奇地问:“贺鸣珂,你也很喜欢吃烤红薯吗?”
“我才不喜欢吃!”贺鸣珂高声反驳,盯着白辜月那双依旧困惑的眼睛,他又把后半截高音吞进了肚子里。
“你不喜欢吃的话,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呢?”
“少废话,这是赐给你的,你要给我一点不剩的吃干净。”
贺鸣珂指着那袋子红薯,对着白辜月命令。
“你是买给我的呀?”白辜月有点惊讶。
“少自恋了!”贺鸣珂一刻也坐不住椅子,扭来扭去地澄清,“我只是……我只是好奇这是什么东西而已,一不小心买多了,因为不要才给你的。”
“这是我不要的东西,不是特地给你买的,懂了吗?”贺鸣珂认真地重申。
“嗯,不过我已经吃饱了,贺鸣珂,你恐怕只能分给别人了。”
“为什么?”贺鸣珂瞪大眼,步步紧逼。
“因为我吃饱了呀,来学校之前我就已经吃了一个,我已经吃不下去了。”
“不行,”贺鸣珂把所有烤红薯都塞进她的书包,“我谁都不分,今天你必须吃了它,我要看着你吃。”
白辜月很为难:“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令。”
“我不明白,贺鸣珂。”
贺鸣珂没有耐心了,他不理解且生气地反问:“为什么你对着裴绍西吃就可以,对着我吃就不行?”
“贺鸣珂,我已经告诉你理由了,我已经吃饱了。”白辜月发觉和他讲不通道理,便放弃继续做无用功的行为,她把那袋子的烤红薯放在贺鸣珂桌上,转头开始做作业。
刚下课,丁渔的桌上多出一袋烤红薯,他张圆嘴巴:“哇,这不是校门口卖的烤红薯吗?老大,你买那么多是打算自己开一家烤红薯店吗?”
贺鸣珂没好气地说:“把它吃了。”
“吃这么多会连放一个星期的屁吧。”
“让你吃就吃,少废话。”
丁渔戳了戳红薯皮,“老大,今天是圣诞节哎,我看女孩子们都在准备送圣诞贺卡,您买圣诞贺卡了吗?”
贺鸣珂一屁股坐在他的桌子上,还在生白辜月的闷气,凭什么白辜月老是对他凶巴巴,对裴绍西笑吟吟的。不公平。
她就不能为了他多吃两个烤红薯吗?
她就那么喜欢裴绍西不成?
气死他了!
丁渔凑上前问:“老大,你又和白辜月吵架了啊?”
贺鸣珂叉起手臂:“是她错在先。”
“老大,你不会把这袋红薯送给白辜月同学,结果白辜月同学不收,然后你就生气了吧?”
被说中了,贺鸣珂脸红脖子粗地争辩:“有什么不对吗?她凭什么不吃我送的,只吃裴绍西送的,这是什么意思?”
丁渔一边安抚他,一边说:“这是正常的,毕竟裴绍西同学和白辜月同学认识的时间比您长呀。老大,千万不能鲁莽行事啊!您忘了好朋友原则了吗?请再背一遍给我听听。”
贺鸣珂咬牙切齿:“微笑。”
丁渔点点头,“继续。”
贺鸣珂双拳紧握:“友善。”
丁渔点点头,“没错,还有呢。”
贺鸣珂深出一口气:“关心。”
丁渔赞赏地摸摸他的卷发,“好样的。”
贺鸣珂已经冷静下来了:“爱戴。”
丁渔竖起两只大拇指:“全对。”
“对好朋友发脾气是大忌!”
贺鸣珂底气不足地解释:“我没有……”
“白辜月同学现在肯定也很生气,”丁渔尖起嗓子分析,“她现在肯定在想,啊,那个贺鸣珂是不是神经病啊,老是逼我做不想做的事,真是烦死他了,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贺鸣珂一把揪起丁渔的衣领,把他从位置上提了起来,丁渔赶忙解释:“老大息怒,我只是演示,演示而已。”
贺鸣珂紧紧盯着他的脸,半秒后,他忽然松了手,叹了口气:“那我该怎么办?”
丁渔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最近圣诞贺卡很火,老大,要不然你做个圣诞贺卡送给白辜月同学吧?”
午饭期间,俩人猫在教室里,丁渔搞来了一堆贺卡纸,他掏出今早买的圣诞节贺卡,指着上面可爱的立体小麋鹿、亮晶晶的闪片,对贺鸣珂说:“做个一模一样的就好了。”
“小意思。”贺鸣珂拿起剪刀。
十五分钟后,俩人面色凝重地打开眼前的这张卡纸,原本的大爱心剪成了营养不良的样子,哪儿哪儿看着都不对劲。
丁渔想,白辜月收到会更生气吧。
“老大,没想到你绘画天赋异禀,手工也不可小觑。”
“是吗?”贺鸣珂狐疑地皱起眉,“我从来没有发现有这个特长。”
“好了,赶紧写串道歉语吧。”丁渔不忍多看。
贺鸣珂迟疑了,他把笔给丁渔,“我要你帮我写。”
“这怎么可以呢老大,白辜月同学一眼就能认出是我的字,这种东西,就是要本人亲自写才显得诚心啦。”
“白辜月凭什么会一眼认出你的字?”贺鸣珂白他一眼,“不就是写字吗?谁不会。”
丁渔惊心动魄地看着他把那串蚯蚓一样的文字烙印在卡面上,好了,真是完美的失败品,适合愚人节送出去。
“好了。”贺鸣珂展开卡纸,颇为满意,“怎么样?”
“嗯,不忍直视,快去感动白辜月吧。”
贺鸣珂从丁渔的位置上站起来,整了整领结,郑重道:“那我走了。”
一直捱到快放学,贺鸣珂还是没能把贺卡从抽屉里拿出来。
这个白辜月为什么也不开口和他说句话。
难道真的在生气?
“月。”
不速之客裴绍西突然来了,贺鸣珂恶狠狠地盯着他,裴绍西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拿出新买的圣诞贺卡,交给白辜月:“圣诞快乐。”
俩人就在他眼前,一送一笑。
贺鸣珂的后槽牙碎了快一半,他快速扫了一眼裴绍西送的贺卡,居然这么精美。
可恶,这么一比,他做的贺卡像垃圾桶里捡来的。
裴绍西说:“这是店里最好看的贺卡。专门送给你。”
藏在抽屉深处的贺卡,贺鸣珂忽然没有勇气拿出来了。
贺鸣珂灰溜溜地瞄了一眼自己做了一个中午的贺卡,丁渔还说什么有天赋,明明丑得要死,把这个丑玩意送给白辜月,他宁可不活。
放学时分。
贺鸣珂看着白辜月收拾书包,想必她又要和裴绍西一起回家了。
他不开心。
“白辜月,”他假装不在乎地开口,你非得和裴绍西一起回家?”
白辜月把书塞进书包,听说傍晚会下雪,她得早点回去,以免白詹宇担心。贺鸣珂说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当然,我和他是邻居。”
“你也可以成为我的邻居。”
“啊?”
贺鸣珂郑重地关上自己的智能笔盒,有理有据道:“我让我爸爸送你家一套房,就在我家旁边,这样你就可以和我做邻居了,怎么样?”
贺鸣珂又在说一些怪话了。白辜月无奈地摇摇头。
贺鸣珂跟着把书包抽出来,那张贺卡突然掉在地上。
“你的东西掉了。”
白辜月弯腰去捡,贺鸣珂瞥了一眼,忽然浑身僵硬。大喝:“那是垃圾,你别捡!”
白辜月拾起来随意扫了一眼,被上面大大的“To白辜月”吸引,她眨巴眨巴眼:“这是……给我的?”
“是,不是,原本是,现在不是了。”
贺鸣珂急得脸红脖子粗:“你快还我。”
白辜月打开贺卡,上面有个歪歪扭扭的镂空爱心,她用眼睛对准爱心,冲他眨了眨:“这是你做的吗?贺鸣珂。”
命运总是这般捉弄人。
贺鸣珂绝望了,也不挣扎了:“是,怎么样,你想笑就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