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詹宇又不爱看洋片。
不去看的话,白白浪费了孟明艳的票钱,怪可惜的。
白辜月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她放下手中的票,贺鸣珂出现在眼前。
“贺鸣珂,你在干嘛?”
贺鸣珂拎着一袋垃圾,去年年前努了把力,考进了全班前五,结果一下整成了近视。他只有在读书的时候会戴戴眼镜,生怕给人瞧见,尤其是丁渔。
“丢垃圾。”他回答。
白辜月点点头,“你今晚七点有空吗?”
想了想,她又自言自语地否定:“不行,你要努力复习,你马上就要分班考了。”
贺鸣珂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了点,他语无伦次地回答:“七点?不……有……也不是不能有空。”
“那你的考试怎么办?你有把握能进最好的班吗?”白辜月看他。
贺鸣珂拿着垃圾荡啊荡,“应该可以……你要做什么?”
白辜月举起那两张电影票,“我想找个人陪我去看电影。”
贺鸣珂跑了,他把垃圾丢到不远处的垃圾箱里,又火速地来到白辜月面前,“我,我有空,走吧。”
俩人把校服换了,和大人报备完,随机就去了影院。来到观影厅,白辜月往左看了一眼,是一对情侣,往右看了一眼,是一对情侣。她惶恐地坐下,小声问贺鸣珂:“这是不是不适合我们这个年龄看啊?”
贺鸣珂倒是从容不迫,嘴角带笑,还要神秘兮兮地反问她:“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2月14?”
“情人节。”
白辜月恍然大悟,更不自在了,她絮絮念:“早知道浪费就浪费了,还是回去学习比较好……”
“嘘,别说话了,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左边的情侣已经抱着亲了起来,白辜月只能勉强把注意力放在影片上。
电影过半,白辜月已经完全放松且全身心地沉浸在电影中,她无视了四面八方你侬我侬的情侣,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大荧幕。
此刻,女主米娅和男主斯汀正如他们一样坐在影院里,俩人的手在昏暗的空间里悄悄向对方靠近,触碰到的那瞬间紧紧相扣。
贺鸣珂低头了一眼,白辜月的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膝前,距离他十万八千里。
四面都是情侣窃窃的爱语声,扰得贺鸣珂不停分神。
好吧,他的心自始至终就没有静过。
第65章 City Of Stars
“Well, no one likes jazz!Not even you!”
“I do like jazz now because of you!”
荧幕上,米娅和塞巴斯汀正在激烈地争吵。
贺鸣珂不自觉出了神。
远在千里之外的手忽然覆到了他的五指上,另样的温暖让贺鸣珂骤然清醒过来。他轻微一战栗, 回头, 昏暗的影厅里,一明一黯的光打在白辜月的脸上,她的眸子像蓝晶晶的宝石。
“贺鸣珂, 你有梦想么?”
“什么?”
他的掌心倏地起了一层薄汗, 不敢动弹。
“梦想。”白辜月张大嘴型,“Dream.”
她收回了手, “你有么?”
贺鸣珂抚了抚刚才被她碰过的手背,很难忍住不去回味。
“塞巴斯汀的梦想是开一家爵士乐俱乐部,贺鸣珂,你的梦想是什么?”
白辜月支着下巴。此刻,《City Of Stars》的旋律漂洋在整个放映室里。她的目光像夜晚的浪花, 伴着音乐, 一下下拍击着礁石似的他。
贺鸣珂干咽了一口唾沫。
“如果是一个人, 很会奇怪么?”
“一个人?”
“嗯。”
“不奇怪。”白辜月又回过头去看电影, “把那些著名的伟大人物当作梦想, 是很常见的一件事。”
“不, 她并不著名。”
贺鸣珂平静地说:“对我来说,确实伟大。”
电影结尾,米娅和塞巴斯汀各自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只不过,梦想里并没有对方。最后一段宛如走马灯的幻想中, 俩人才永恒地拥有了彼此。白辜月听见四周轻微的啜泣声,回头一看, 贺鸣珂盯着片尾曲盯得失了神。
影厅的灯齐刷刷地亮起来,周围是陆续起身离场的观众,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贺鸣珂?”
贺鸣珂扭过头,随后站起来,“走吧。”
九点多的夜晚,寒意明显。白辜月裹紧外套,歪头观察一路无言的贺鸣珂:“贺鸣珂,你哭了?”
俩人慢慢踱步到附近的候车亭。
路灯的照耀下,贺鸣珂眼尾潮润湿亮。
声音闷闷的:“……我没有。”
白辜月感到有些新奇,细想一下又不感到奇怪了。贺鸣珂好像小学时情绪就很丰沛,和白詹宇一样。
“贺鸣珂,你很感动?还是悲伤?”
“你为他们的爱情感到惋惜吗?”
“你也有相同的感受吗?”
贺鸣珂回头,瞅了她一眼,大部分看这部电影的男男女女出来都红了眼,有的甚至泣不成声。而白辜月此刻神采奕奕,对他发起无数提问,好像她刚才看的是隔壁的《熊出没》。
他不想被看扁:“有什么好哭的?无聊透顶,我都不记得讲了什么剧情。我只是打了几个呵欠。”
白辜月哦了一声:“最后一次女主和男主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来着?”
“你是睡着了吗?米娅穿的是黑色裙子,塞巴斯汀穿的是红色西服。”
“是吗?塞巴斯汀的俱乐部叫炸鸡吗?”
“不,是Seb`s。”
“看得挺认真的。”
被算计了,贺鸣珂嘴一闭,果断不说话。
白辜月笑了笑,她摸进口袋,思考了几余秒,“贺鸣珂,我想给你一个东西。”
贺鸣珂瞥视了她一眼,白辜月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折成四方形的纸,他困惑不解,直到她彻底展开,是一幅画。
他的耳朵红了,诧异到结巴:“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白辜月欣赏性地浏览着手上的这幅画,尽管她已经看了好多遍了,因为平常就挂在她卧室的墙上。“捡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贺鸣珂接过,又快速叠回了方块,揣进大衣口袋里。佯装什么时也没发生地左顾右盼。
安静了一会儿。
他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努力保持镇静:“随便、随便乱画的。”
“画的很好,不像随便画的。”
“哦,我技术好,随便画的也好看。”
贺鸣珂扣扣脸,抿抿嘴。
公交来了,像头迟暮的老牛似的停在俩人的面前,车门缓缓打开。
站在车的阴影下,白辜月小声对他说:“继续画吧,无论是随便的还是用心的。”
贺鸣珂眨眨眼,看向身旁的她。
白辜月先一步上了车。
情人节后一星期,是虞美云17岁生日。虞父虞母为她包了场地,一座临江的豪华别墅,专门用来举行她的生日派对。
她提前三天向各个年段的朋友发出了邀约,包括远在十二中的贺鸣珂。
生日现场的布置很气派,烧烤西餐和鲜花,随处可见的气球,梦幻得像在拍电视剧。
白辜月简单吃完晚饭后,和贺鸣珂裴绍西一齐来到了虞美云的生日宴会现场。原本裴绍西不愿意去,偏要留在家写作业,金阳听说是老早之前给他送过作业的那个小姑娘,难得轰他出了门。
虞美云今天穿着黑色的礼裙,波浪长发披在瓷白的肩上,头顶戴着闪闪发光的皇冠,和电影里的公主一模一样。
她上来就热情地抱住白辜月的胳膊,扫了她那一身朴素的搭配,小声埋怨:“你好歹也是我闺蜜团的人,怎么就穿成这样来?我前几天买了拍立得,还想拍几张漂亮的照片呢。”
白辜月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是寿星,又不是我,况且,这是生日,又不是结婚。”她把手里拎着的那袋全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递给她,“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虞美云说不过她,知道她对凡间一切俗物视若浮云,一心向道,所以早提前准备了。她硬拉着白辜月去房间里换衣服。
留下两个男的站在原地。
贺鸣珂戏谑他:“没有给虞美云准备礼物?”
裴绍西就呆在大门边,像名保安,不进去也不离开。他臭着脸回复:“少管我。”
贺鸣珂确实懒得管他,怎么看丁渔都要比他好些。虞美云执意追这样一根木头图的是什么?他不理解。
宴会上都是些生面孔,贺鸣珂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女,想着应该都是一中的人,或者是虞美云父母生意伙伴的千金少爷。
他们互相有说有笑,没人注意到贺鸣珂。
他来到后院,宽广的草坪,有喷泉,眺望远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江面。
贺鸣珂看着夜空,久违的不真实感再一次席卷他。
“贺鸣珂?”
有人叫他。贺鸣珂顺声寻去,走上来的是尹京越,他没什么变化,儒雅外衣下的冷漠感依旧强烈。
尹京越穿了正装,对比贺鸣珂,每根汗毛都透着矜贵感。贺鸣珂只穿了个普通不过的白t,外面套了一件卫衣外套。
尹京越笑了笑:“对不起,没仔细看,我以为你是哪个工作人员。”
贺鸣珂平视他,没有作声。
尹京越收起笑容,认真地询问:“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在哪里读书?”
对方没有回应,尹京越独自猜测:“听说你在十中,我不敢相信。”
贺鸣珂笑了一下:“你不敢相信的事还多着。”
尹京越淡淡扯了扯嘴角:“意思是你和白辜月现在住在一起?噢,我知道的。听说你的家庭现在有点困难。”
他整了整袖口:“我爸妈年轻时资助了很多学生,现在都已经顺利考上了大学。”尹京越微笑,“如果你需要,请不要客气。”
贺鸣珂拉上拉链,江边有些冷:“你这种好学生平常的爱好就是打探别人的私事吗?比我想象的还要变态。”
“是吗。”尹京越脸上的笑容逐渐浅到看不见,“名声够烂的话,很难让人听不见。”
贺鸣珂眼睑一颤,眉毛微蹙。
尹京越好心地提醒:“虽然你们现在住在一起,但其实你也很清楚,你们已经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了。希望你不要影响到她,下半年她就要参加高联,白辜月的未来显而易见。”
“你的呢?”
尹京越看着他,口吻语重心长得像是一位兄长:“十二中出来的,会是什么人物?”
“尹京越!”
俩人的对话被一道女声劈断。
尹京越眨了眨眼睛,看着穿着碎花连衣裙的白辜月晃晃悠悠地走上来,挡在贺鸣珂面前,双颊透着不自然的酡红。
她盯着他,眼神聚焦困难,时不时涣散。
“别说贺鸣珂的坏话。”
尹京越一愣,没想到白辜月会在这时出现,“白辜月,我们只是在聊天。”
“放屁!”
白辜月第一次当众爆粗话,另外两个人呆站在原地。她把腮旁的碎发撇到一边,以便更好发挥:“十二中怎……怎怎么了?”
舌头有点奇怪。
她伸手戳了戳自己的眼皮、鼻子,还有嘴唇:“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白辜月回头,迷茫地问贺鸣珂:“几张嘴巴来着?”
贺鸣珂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一张。”
“对,”白辜月冲眼前的尹京越宣告,“都是一张嘴巴,有什么了不起的?”
尹京越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白辜月,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我并没有觉得了不起,你问问贺鸣珂,我们刚才只是在普通的聊天,是吗,贺鸣珂?”
贺鸣珂没有功夫理会尹京越,他只注视着眼前为自己挺身而出摇头晃脑的白辜月,眼底浮出点星光,连带着唇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
白辜月很苦恼地叹了口气,“尹京越,不要再说什么十二中了,好吗?好烦的,听得我头很痛很痛。”
她用食指点了点脑袋,眉目紧皱。
贺鸣珂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此刻已经全然不在乎什么尹京越之类的了,“怎么跑这里来了?”
白辜月抓着他的外套,优雅地行礼:“谢谢你,贺鸣珂,你真是一个好人,老天保佑你。”她合起手掌,身子摇摇摆摆,像风中的树苗,贺鸣珂扶稳她,“南无阿弥陀佛,我已经向佛祖许愿你后半生平平安安,好人一路顺风,阿门。”
贺鸣珂揽她进怀里,哭笑不得:“你是哪个教派的?”
白辜月顺势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嘟囔:“我一心向佛,是海绵宝宝教派的。”
虞美云和丁渔赶上来,虞美云看了眼贺鸣珂怀里脸红得一塌糊涂醉醺醺的白辜月,抓狂至极:“真是受不了了!这俩人是从来没喝过酒吗?也不仔细看一下是酒是饮料,竟然坐在那里边喝边谈学习,喝了这么多——”她比出夸张的手势。
丁渔无奈地笑笑。
白辜月现在安静了,像只软绵绵的羔羊,一声不吭地趴在贺鸣珂身上。
“醉成这样?”贺鸣珂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另一个是谁?”
丁渔苦笑:“还能是谁,当然是裴绍西啊,现在还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呢。”
裴绍西在卧室里抱着一个花瓶侃侃而谈,见人来了,立马大声说自己没醉。贺鸣珂难以置信地走到他身边,平日里没机会看到这人这幅窘样,好不掩饰地嘲笑:“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