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京越,谈论别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带偏见比较好。”白辜月低头看书。
“你喜欢他?”
“没有,为什么会这么问?”
“反驳的很快,你说的应该是真话。”
白辜月叹气:“奇怪又很无聊的问题。”
“那如果我说,”尹京越看着她,“我喜欢你呢,会不会不无聊一点?”
白辜月抬起头,审视他的脸。
尹京越面色如常:“没有开玩笑,我不像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不是吗?”
“确实。”这点无法否认,她再次把头垂下去看书,看得更认真了,“但还是很无聊。”
尹京越笑笑,“这是被拒绝了吗?”
“是的,尹京越。”她快速阅读完一个段落,“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抱歉。”
尹京越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不喜欢,代表我还是有机会的。”
白辜月合上书,“乐观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CMO总决赛21号开始,前三天考试,第五天闭幕,宣布考试成绩和颁奖。考试期间,白辜月度过了相对平和的几天,睡眠问题奇迹般得到了解决,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起来。
闭幕会上,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大讲台的LED屏上滚动,几乎不给人看清的时间,因为她在第一幕的金牌当中。
上台领奖,合影,被采访。
白辜月和同为金牌的获得者们站在一起,露出微笑,记者问起他们当下的心情时,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排山倒海的倦意。
轮到白辜月,她说,困,想要回家睡觉。
金牌得主有两百余号人,其中前六十能够进入国家队并获得国内最顶尖名校的保送资格。白辜月并不在这个行列,孟明艳通过尹京越的手机向两人发来祝贺,她把最后的最诚恳的祝福送给了白辜月。
“老师很幸运看到了闪闪发光的你。”
没入选国家队,是一种遗憾。白辜月没有为此感到沮丧,这次比赛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初学者的身份,她只掌握了数学的皮毛,这条路对于她而言,还很漫长,并且始终充满神秘。
一个阶段的结束,是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她借尹京越的手机回复孟明艳。
“谢谢。我仍在探索的路上。”
这段时间,白辜月拿到了学校为她准备的奖金,新媒体的学生、班里的同学、四面八方的采访和贺喜纷至沓来。她一遍遍地向公众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学习经验,然后对不同人表示同样的感谢。
竞赛告一段落后,白辜月通过了Z大的保送考试,现在,她是高二生,也是一名准大学生。
白辜月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她拖着行李回到家,倒头就睡,睡了三天才爬起来,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泡市图书馆,提前学习大学的知识,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每天见不到人影。
白詹宇全看在眼里,不敢打扰,偶尔会在夜里欣慰地抹几滴眼泪,对着赵繁英的照片说傻话。白天,只要一有人问起,你家闺女是不是保送到名牌大学去了?嘿,真牛!他就能乐上一星期。
金阳偶尔会来挖苦他几句,说白詹宇,别笑得太大声,小心点腰。
她前些日子滑了一脚,拧伤了腰。白詹宇知道她没有恶意,就是一嘴硬的女人,总说着现实的话,干着不现实的事。
“帮我向辜月带句好,如果有空,辅导一下我家绍西。”
“那是那是,绍西现在学习怎么样了?”
“老样子,苦哈哈地准备高考呢,比不上你家女儿。”
有点揶揄的味道,但白詹宇很受用。
难得有空,阿琳娜把白辜月叫到跟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月,听说你拿了国一,阿姨想送你个礼物。”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礼盒,打开,里面静置着一枚戒指。
白辜月吓了一跳,推回去,“不要送我这些,您自己留着。”
“不值几个钱,”阿琳娜笑笑,她把戒指取出来,戴在白辜月的大拇指上,“这枚戒指陪我度过了大学四年,结婚的前五年,我想,它也应该换个人守护了,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白辜月看着她,又低头摸了摸戒环。
“谢谢。”
她重新抬头,“贺鸣珂现在还好吗?”
“嗯。”阿琳娜点点头,“马上就要去集训了。”
白辜月若有所思:“几月份?”
“六月。”
高二分班后,贺鸣珂进入了文科快班,他一边学习,一边画画,因为有美术的底子,所以上手起来比画室里的其他人都快且熟练。
他在信息课上悄悄搜索Z大,以Z大所在的省市为主,最后确立了同市的A大美院。
贺鸣珂掏出纸笔,记下。
艺考是他唯一的途径。
唯一能和白辜月并肩的途径。
这么说也许不准确,如果走文化生的路,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没法上z大这样的名校。
但学美术的话,至少能保证和白辜月在同一个城市念大学。
A大美院是top级,考起来不容易。
贺鸣珂手心出了一层汗。
如果人生真的要拼那么一次,那么就现在好了。
他永远都不可能像白辜月那样优秀,裴绍西和尹京越每次对他说的那些话,难听了点,但都有道理。
他确实不配。
不过那又怎样呢?
他就是喜欢白辜月,就是想要留在她身边。
他就是要留在她身边。
只要有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
五月的天气透出夏的炎热,贺鸣珂背着画具回家,迎面遇上白辜月,她穿着短袖,还有条大大的沙滩裤,趿拉着一双拖鞋,问:“有空吗?”
遇上她,没空也得有空。
贺鸣珂示意了一下背后的画板,还有满手的颜料,“等我一下。”
他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风风火火地来到她面前,白辜月挠了挠小腿被蚊子叮的红包:“这么久。”
“换件衣服而已,有什么事?”
“出去散个步吧。”
“你这样会耽误我学习。”
“耽误多少,我帮你补多少,可以吗。”
贺鸣珂捂嘴作思考状,似乎在权衡利弊,实际在遮盖上扬的嘴角。“好吧,下不为例。”
俩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四面灯火阑珊,白辜月抬头问他:“有目标院校吗。”
“有。”
“哪所?”
“A大。”
白辜月略有耳闻,“A大很难考,你有信心吗?”
贺鸣珂瞥她一眼:“白辜月,你每次都要向班主任一样审问我,你以后打算当老师吗?”他放慢脚步,微微不满:“和我在一起,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想聊的吗。”
白辜月眨眨眼,贺鸣珂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她想了想问:“贺鸣珂,你会说俄语?”
“怎么了。”
“我在集训的时候碰见一个会俄语的女孩,学了两句,你要不要听听看我说的标不标准?”
贺鸣珂见她忽然站住不动,绞尽脑汁来了一句:“Привет(你好)。”
白辜月笑着问:“怎么样,可以吗?”
“还行。”贺鸣珂抚了抚后颈,歪头看着旁边的商铺,含含糊糊道:“其实,‘你好’还有一种说法……”
“什么?”白辜月好奇地抬头。
贺鸣珂望着她,小声说:“Явce вpeмЯдyмao o teбe.”
“Явce вpeмЯдyмao o teбe.”白辜月快速跟读了一遍,“我念对了吗?”
贺鸣珂干咽了口唾沫,“你再念一遍,刚才没听清。”
“Явce вpeмЯдyмao o teбe.”
“再念一遍。”
白辜月索性带了他的大名,“贺鸣珂先生,Явce вpeмЯдyмao o teбe.够了吗?”
“够了,”贺鸣珂心潮澎湃地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念得很好。”
“是吗?如果有机会遇到俄罗斯人,我再试试。”
“不行。”贺鸣珂大惊失色地拉住她。
“为什么?”
“这……这只能对熟人说。”
“熟人为什么要和对方说‘你好’呢?”
“反正就是不行,除了我,你谁都不能说。”
白辜月追上他,“贺鸣珂,你怎么还搞垄断呢?”
俩人经过一所小学,周围开了一溜的文具店杂货铺,贺鸣珂转身对她说:“等我一下。”
他走进杂货铺,里面卖的全是小学生爱的小零食、小玩具。
不一会儿,贺鸣珂出来,手里抓着一个塑料包装,包装里面有两条穿着戒指的项链。
他取出一条给白辜月戴上,另一条则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白辜月低头摸了摸塑料小戒指,不解其意。
“价值五块,你这下没理由拒绝我了吧。”贺鸣珂笑笑,“之前送你的礼物没送成,现在补给你。”
白辜月抬头看他,也露出微笑:“好吧,我收下了,有什么含义呢?”
“虽然它只要五块钱,两条平均一下,你那条只要2块五。”贺鸣珂认真地说,“但我希望它能带给你幸福,这是我们……友谊的象征。”
回家的路上,俩人碰见了付雅文,付雅文依旧是贺鸣珂的同班同学,全班所有人,贺鸣珂只对这个女生有印象。毕竟她是第一个友好地和他打过招呼的人。
贺鸣珂心情不错,瞧见她,主动问好:“付雅文,晚上好。”
付雅文脚步一顿,看了看笑得灿烂的贺鸣珂,又看了眼他旁边温文尔雅的女生,慌乱地回应:“你们好。”
“这是去哪儿。”
“哦,我买点东西……”付雅文和白辜月对视上,对方回了个温和的笑,她眨眨眼,“你们……你们是情侣吗。”
贺鸣珂笑:“被你看出来了。”
白辜月瞪他,迅速澄清:“我们是朋友。”
付雅文挠挠耳朵,不知道怎么应对:“我我我还以为殊兰学姐才是你的女朋友……”
“没有那回事。”
“挺好的,我也觉得你们很般配,我我我有事,先走了,拜拜。”
付雅文抱紧自己手里的东西,慌慌张张地绕过俩人离开。
贺鸣珂回头对白辜月说:“我同学。”
“我知道,我也是你同学。”白辜月不理解地皱眉,“不是什么情侣。”
“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贺鸣珂偷偷打量她的神色,沮丧地嘀嘀咕咕,“就算是假的,和我当情侣也很丢人么?”
“不丢人,但我们不是。”白辜月想起付雅文刚才那番话,“殊兰……殊兰是我高一第一次见你时那个女生吗。”
“你记别人倒是记得清楚。”
“她是你女朋友?”
“怎么谁都是我女朋友?”
“不好意思。”
贺鸣珂叹了口气:“她快毕业了,是大我一届的学姐,帮过我很多忙,但我们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
白辜月点点头。
俩人无言,静静走在回家的路上。
快到家门时,白辜月忽然说:“贺鸣珂,我觉得,这种事,大学再说吧。”
“什么事?”
“什么都好,先努力考上你最喜欢的学校,再说吧。”
贺鸣珂抬头,看见了半轮弯月。
他的目光从月亮落到白辜月身上,声音很低:“那你可不可以,也等一等,上了大学,再想一想。”
白辜月轻轻点头:“好。”
第68章 星星
月中, 尹京越联系上了贺鸣珂,俩人约在一家咖啡馆,难得见了一面。尹京越戴着眼镜, 桌上的那杯咖啡一口没动, 液化的水气密密麻麻地附在瓶身上。
贺鸣珂没戴眼镜,从进门到现在始终半蹙着眉。不知道是因为看不清他的面目,还是因为一分钟过去了对方一句话都没说。
“我要出国了。”
贺鸣珂端起自己的咖啡, 抿了一口, 波澜不惊地应:“哦。”
尹京越眨了眨眼,“不值得开心吗?”
贺鸣珂绕过他的问题, 冷笑了一下,放下杯子:“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嗯,不出意外的话,你集训那段时间,我就会走了。”
贺鸣珂看向窗外, 热辣的阳光, 寥寥无几的撑着伞的行人, 庞大的树影。
他有些困倦, 耷着眼把目光移向尹京越:“你有病吧。”
贺鸣珂靠在椅背上, 困意孵化出了三分不耐烦, “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
尹京越搅着咖啡,银匙和冰块叮叮咚咚, 安静后,他的声音才响起:“可你还是来了, 不是么。”
贺鸣珂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直视他:“我来总比白辜月来好。”
尹京越双肩一松, 自然地往后靠:“你现在这幅样子,赢你太简单了。”
他拿起咖啡,入口前笑道:“因为太简单,反而变得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