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意的表情有些难堪,默默垂下头没说话。
男人连忙用肘部击打了许明意一下,她只能接话:“嗯,要去吗?”
阮芋把男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怕许明意待会儿被为难,沉默半晌点点头,打开门下了车。
男人又问张向晴:“诶,美女,你去吗?”
自从这男人出现后,张向晴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她甚至不太想让阮芋跟着一起。
但自家女儿同学还在,张向晴没把事情做绝,只摇了摇头:“我就不上去了,绵绵你早点下来啊,有事打电话。”
“好。”
许明意的家离停车这边不远,穿一个小巷过去就到了,阮芋好奇地观察身边全然陌生的环境。
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电线和人们晾晒的衣服,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大热天,这边却不能窥见一点。
略显破烂的墙角还有大片青苔。
单元楼里更是有些阴冷,许明意家在二楼,刚上楼梯就是一整层人家都在公用的厕所,时不时往楼道送来臭气。
走廊是声控灯,没人经过的时候黑漆漆一片,像是个鬼屋似的。
阮芋整个人都震惊了。
不是看不起,她只是单纯没待过这种环境。
“我家不太好,你不要介意。”可能是瞥见阮芋的脸色,许明意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没有,你愿意请我来你家做客我很开心。”阮芋摇头,伸手拉住许明意,诚实道,“不过这里灯不太好,我看不清路。“
许明意连忙回握住她。
到达许明意家里,男人殷勤的给阮芋泡了杯茶。
茶还没进嘴,男人突然半开玩笑般说:“这杯茶在茶楼里得值二三十一杯吧?”
“爸!”许明意连忙出声制止。
“得得得,你们清高,不聊钱。”男人觉得没劲,挥了挥手,转身去翻银行卡去了,剩下两个女孩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我爸就那样。“许明意不想让阮芋觉得不舒服,过了会儿干脆让她进自己房间里躲清净。
许明意的房间里堆了很多书,但因为没有书架,只能勉强重叠在门边。
“你随便看呀,我去客厅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许明意说。
得到主人首肯,阮芋蹲下找了半天找出两本言情小说翻看。
她首先看了下梗概——哦,这两本言情都是关于暗恋的。
看了几页,没太多兴趣,阮芋把书放回去,在找新的一本的时候,她突然瞥见桌子一角有本被压着的草稿本。
上面用各种字体写了两个字:盛柏。
混在公式中,大概是许明意在走神时下意识写出来的。
网上说,出现在草稿本上的名字都意义非凡。阮芋懵了好一会儿,直到许明意拿着饼干进来。
她张了张嘴:“明意,你是不是……喜欢盛柏啊?”
第34章 三十四颗星星
那一瞬间, 四周静止,许明意的表情也和凝固住了似的,半晌, 她僵硬地扯了下唇:“怎么会呢?”
阮芋还没说话,许明意又急匆匆的把饼干递过来:“吃点东西吧。”
这一系列欲盖弥彰的动作下来, 阮芋已经在心里确认了。
盛柏真行啊,怎么她两个室友都对他有兴趣呢?
但阮芋没多说,不动声色的带过了这个话题,接过饼干咔擦咔擦咬起来, 一边在心里想:
不然晚点问下盛柏要不要一起去赠春镇玩?本来席如愿就要去, 干脆再把许明意也叫上。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盛柏这个肥水本水还是流进她好姐妹怀里最好。
热心市民阮女士在心里打定主意, 迅速拍干净自己沾上了饼干屑的手,说正事:“明意, 暑假要不要去赠春镇玩呀?”
“啊?去你家乡嘛?但是, 我要在外面做兼职……”许明意抿了下唇, 可能是害怕阮芋会不开心,又连忙接了一大串解释,“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欠你的钱和下学期的生活费都得我自己想办法,我没有太多时间……”
“就三天。”阮芋比了个“三”的手势, “明意,你可以适当休息一下的。”
没有人管许明意,她不仅要自己赚钱、照顾妈妈,还要努力兼顾学业。
她平时太累太苦了, 脑中的弦是时时刻刻紧绷着的,已经到了轻轻一弹就会断裂的程度。
——所以真的可以休息一下吗?
话说完, 很久没人回答。阮芋担忧地眨了眨眼,手刚举起在愣神的许明意面前晃了晃,就见她忽然掉下一滴泪来。
那滴泪来的突然,许明意本人都愣了下,迷茫地连忙拿手背抹掉。
阮芋看她半晌,最后什么都没问,低头拿了块饼干喂给她:“这饼干挺甜的,好吃。”
回去后,阮芋就给盛柏发了条消息,问他过几天有没有时间出去玩。
竞赛班的培训在七月底才开始,目前正好还有一段休息时间,盛柏欣然接受了这个邀约。
六月二十四号,宛城高铁站。
阮芋在高铁站门口的麦当劳点了一杯奥利奥麦旋风,随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其他人过来。
装着冰淇淋的外壳浮了点水汽,沾到指尖,她垂头拿了张纸去擦,莹润漂亮的手在阳光下白的几乎透明。
卫生纸被团成团的同时,她掏了手机出来准备发个消息问问。突然耳边传来桌子被轻敲的声音。
阮芋抬头,和一双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对上。沈闻戴着顶棒球帽,一身宽松的白色T恤,正一只手搭在她桌子上。
看她抬头了,他轻巧地吹了声短促的口哨:“早上好啊,阮妹妹。”
阮芋露出个笑容:“早上好,小沈同学。”
沈闻挑了挑眉。
短暂的交谈之后,阮芋吃完了麦旋风。
沈闻瞥了一眼被她吃的干干净净的冰淇淋,失笑,朝大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走吧,先检票?”
阮芋:“不急,还有人没来。”
沈闻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还有其他人?”
“对啊,我还叫了席如愿、许明意和盛柏。”
“……”沈闻顿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突突跳动。
妈的怎么还有盛柏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得亏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次只有他和阮芋两个人同行,前一天晚上还因此紧张得睡不着。
凌晨三点了都还在一边思索孤男寡女一起出门会不会太亲密了,一边又很期盼这种亲密。
但现在发现,全是白紧张。
阮芋看到沈闻表情一下变得有点奇怪,还看到他动作很大地拉开椅子坐下。
阮芋愣了一下:“你在发脾气?”
“没有啊,没控制好手劲而已。”沈闻说话时抬眼看了眼她,目光不经意触及她嘴角后,绷着的表情瞬间龟裂,移开目光勾了下唇。
“噢。”听他这么说,阮芋也就没多在意,低头玩起了手机。
过了几分钟,其他人到达。
他们刚在检票大厅汇合,盛柏就发现了她唇边沾上的奥利奥碎屑,轻笑着指了下:“偷吃奥利奥了?”
阮芋一愣,连忙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查看,确认位置后尴尬地抬手抹掉。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沈闻一直和她待在一起,不可能没看到她挂了一路的碎屑。
阮芋猛地扭头,目光投向沈闻,正好捕捉到他看好戏的眼神。
“哇!沈闻!你太狗了!”确认了自己猜想的阮芋立刻暴起,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揪住他的领子,“你是不是故意不提醒我!让我顶着这张花脸走了一路?”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揪他,那沈闻大概会一巴掌把对方拍开。
但现在的他一点儿也不恼怒,甚至还因为自己吸引到了阮芋的注意力而有些小开心。
“你说话!”见他没立即回答,深知自己形象大毁的阮芋十分凶神恶煞。
沈闻依旧任由着她揪领子,唇角一扬,一句话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提醒你啊——因为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话音落地,两人都是一愣。
阮芋被他的直球砸懵了,匆匆忙忙收回手,在衣摆蹭了蹭:“走走走,检票去。”
五个人来回的高铁票都是阮芋做东买的,她外婆也已经把房间和床铺收拾出来了,还一直叮嘱她一路上要照顾好朋友。
她也确实是想照顾,但无奈有两个男生在,端茶倒水全是他们在做。
所有事情做完了,盛柏和沈闻才一起坐回前面一排的位置。
两个男生前脚刚走,下一秒席如愿就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双手握拳小声惊呼道:“我靠靠靠!!盛柏和沈闻诶!这居然能把他们都叫上,姐妹你是这个。”她比了个大拇指。
阮芋谦虚:“低调低调。”
“我得发个朋友圈!!”
许明意在席如愿旁边就显得安静多了,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一直捧着盛柏刚刚给她接来的那杯水。
接下来的路程,三个女生一边吃零食一边聊天,直到听见沈闻略带嘲讽的一声:“她都死了那么久了,你还想着去她面前表现啊?”
大概是因为情绪上来了,他这一句话没控制音量。
周围也有人陆陆续续的朝他们投去目光。沈闻却浑然不在意:“你要去就自己去,别拉上我。”
“沈闻,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妈。”盛柏的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怒气。
“哈,我可不认。”
丢下这么一句话,沈闻不耐烦地戴上耳机,把头转向窗外了。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知道沈闻现在不想看见自己,盛柏起身看了一眼后座的三个女生,最后目光转向坐在阮芋旁边的许明意:“你好,不好意思能和我换一下座位吗?我怕我和沈闻待会儿又吵起来。”
许明意怎么会拒绝盛柏呢,何况他笑得那么温柔。
眼见着她抿了下唇,紧接着就要起身,阮芋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别动,我换我换。”
阮芋说完就迅速挤出去,笑吟吟地对盛柏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谢。”盛柏沉默两秒,表情复杂地坐到许明意旁边。
列车飞速前进,车厢里挺安静,偶尔有人打呼的声音传来。
大下午的,人就是容易犯困。
接下来的路程,沈大少爷都在睡觉。
身边没个说话的人,阮芋深感无聊,全程除了暗自琢磨沈闻和盛柏吵架的原因,就是在偷偷关注盛柏和许明意的聊天。
他们聊的似乎还不错,阮芋很欣慰。
但很快,她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因为下高铁时,盛柏二话不说就过来帮她提了行李,而且只帮了她。
她过马路没注意看路,他还一把拉住她,眼里是既担忧又无奈的情绪。
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太亮了,让阮芋不得不多想——
盛柏不会是对她感兴趣吧!?
她之前从来没有太关注盛柏,这次要不是因为想撮合他和自己室友,她大概也不会多花心思去观察他。
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这样的想法,坐上出租车往赠春镇走的时候,阮芋终于找了个机会要求和沈闻同行。
最后是她和沈闻坐一辆车,其他三人坐另外一辆。
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蓝天压着葱茏树木。
沈闻的表情在阮芋坐到他旁边后终于缓和了点。阮芋还没说话,他倒先来了一句:“下车的时候把你行李给我。”
“啊?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不要让盛柏帮你提,给我就行。”他倔强地重复。
阮芋没辩驳当时那行李是盛柏一把夺过去的,她拒绝了半天都没用。
沉默两秒钟:“你们都不用帮我,我又不是没手。”
“你能让他帮忙,就不能让我帮?”
“……不是这个的原因,啊算了,行行行都给你提都给你提。”
阮芋妥协,移开目光时,余光瞥见反光镜里的司机大叔,大叔脸上明晃晃挂着姨母笑,那架势像极了在看小情侣吵架。
她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别开脸缓了缓。
而沈闻还在一旁生闷气。他下高铁那会儿本来还想矜持一下的,想着让阮芋主动找他帮忙,没想到被盛柏这狗贼捷足先登。
他好气他好气他好气。
阮芋浑然不觉,过了会儿凑到他旁边神秘兮兮问:“对了,沈闻,你们男生最了解男生,你说盛柏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啊?”
沈闻:“?”
半晌,他从喉咙里发出两个音调:“呵呵。”
阮芋瞬间再次炸毛:“你呵呵我!?你看不起谁呢!”
“没看出来啊,阮老师,你还挺自信。”沈闻说。
“嘿,”阮芋怼到他面前,决定和他掰扯掰扯:“你老实回答,我长的不好看吗?”
阳光下,少女的瞳孔是澄澈的浅棕,轻轻眨眼时,睫毛上有碎光跳跃。
行吧,不管怎么着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她不好看。
沈闻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下:“……没有。”
“我性格很差吗?”
“那也没有。”
“所以我为什么不能自信点。”阮芋满意地一撩头发坐回去。
接下来她没再追问盛柏的事,本来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揭过去。但没过几分钟,沈闻突然主动开口续上:“盛柏是对你有兴趣。”
阮芋:“嗯?”
“他本来就喜欢活泼点的,我也看的出来他对你的态度。”